第12章 女嫁殇·九

夜裏人們正安睡着,忽聞一聲唢吶響徹天際。

緊接着單鼓之聲陣陣,單號引路,唢吶開到。

有人膽子大,悄悄從床上爬起隔着門縫朝外窺去,只見那月色朦胧如紗,紅白混合,金燈開道。

一行行人猶如鬼魅,面若死灰,雙頰大紅,遠遠瞧去像是一隊紙人,手中捧着紅白兩燭,紅燭未點,白燭卻亮。

棺材擡于隊前,有人捧靈位哀恸痛哭,黃錢紙在空中飄飄灑灑,猶如雪花一般簌簌落下。

一頂大紅花轎緊随其後,兩個矮小童子塗白了臉,畫上詭異的紅暈,正咧開嘴歡喜的先笑着。

眉目流轉間竟隔着門縫對上了眼。

那人大駭,一個激靈跌在地上,驚的是目瞪口呆。

“搭……搭骨屍……”

那人吓得面色發白,雙唇顫抖,不知不覺間裆部一熱,怪異的味道當即湧了出來。

自是顧不得這些,那人跌跌撞撞爬起,再透過門縫去看。

彼時鼓聲急促,行人鬼魅,轉瞬就消失不見。

而他早已吓暈過去。

這般大膽之人不過爾爾,更多是避之不及,不願出門。寧願蒙着被子,稀裏糊塗過去一夜。

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從城北一路出了城門,不知行了多久,寒鴉在頭頂不安的飛旋。

旁邊的樹枝上有貓影竄過,利爪劃過枝幹無法捕捉殘影,唯有呲牙聲清晰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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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那葉家的墳地裏燈火通明,詭異的紅燭在寒風中搖曳光影,白綢懸挂樹梢随風飄蕩。

家丁們舉着火把,将此處照的通明。

紅白喜字拼湊雙喜貼在墓碑之上,在火光下猶如地獄烈火斑駁的影子無聲點燃了剪紙一角。

神婆正氣定神閑的攏着手享受着葉老爺的恭維,打眼見姚木匠燒了兩位新人的八字,印了婚書思及昨夜奇遇,嘴角不免挂上一抹冷笑。

那花轎送到面前,穿着花衣的媒婆掀了簾子将渾身虛軟的姚美人從花轎裏面捉了出來,由兩人鉗制着雙手,猶如提線木偶一般押送到葉老爺的面前。

管家端來一碗毒湯,正要灌予新娘。

神婆及時叫停。

她裝就神秘莫測的模樣,舉止高高在上,神色自若。

“娶妻娶活,若要達成儀式,須得是清醒完婚,方才能在陰司老爺面前牽上紅線,再如何都是你們家的家事。你兒先前托夢于我定要與姚姑娘完婚方才了卻執念,才可安心投胎,你現在把人藥死了,只怕婚事未成,反而害了貴公子。”

葉老爺一聽會對自己寶貝兒子不利,當即揮退管家,怒斥:“還不快把這東西給倒了!”

又恭敬的對着神婆俯首帖耳:“您看要如何?”

神婆笑而不語,雙指并在一處挫磨一番。

葉老爺會意,讓管家遞上一張銀票。

神婆收了錢方才露出一個笑容,開了尊口。

“按規矩辦事。”

得了回答,諸人立刻行動起來。

姚美人聽到他們所說,知道是要将自己與那葉大少爺冥婚,心中恨極,掙紮無果之後更添了怨恨。

倘若能去陰司黃泉,便是拼得魂飛魄散,也定要到那陰司老爺面前告葉家一狀。

姚美人心中不無痛恨,被按着與一死人拜堂時,更是鐵骨铮铮不肯跪下。

只是她到底是弱女子一個,被人強壓着踢了幾腳跌在地上摁着頭嗑了下去。

送葬的隊伍開了棺材,裏面的葉少爺即便死去多時但在趕屍人的保養下依舊猶如生時,葉老爺瞧見不免老淚縱橫。

扶着棺材顫抖着道:“兒啊,你要什麽,爹都能給你辦到!”

“你想娶的女人爹也給你娶了,你在下面就安心吧。”

一番訴說衷腸後,葉老爺面色一變擺了擺手,“還不快把少夫人與少爺送入洞房。”

“是。”

家丁們領命,用麻繩把不停掙紮的姚美人捆了結實,塞進棺材中與死去多時的葉少爺并列。

沉重的棺木在眼前逐漸合上,屍體腐爛頹靡的氣息隐隐傳來,姚美人驚恐的看着最後一絲光亮消失在眼前,一時滿眼絕望,淚水順着臉龐沒入發絲中。

随着一陣抖動,棺材送入墓穴,泥土逐漸将棺木覆蓋。

撲——

撲——

沙土潑在棺木上的聲音一聲一聲響起,逐漸沉悶無聲,到最後只剩下拍打墳土時的悶響。

“兩位新人洞房花燭,葉老爺,我們可不能在這裏打擾。”

神婆以借口将諸人支走。

臨走前,她不免回頭,遠遠瞧見一高一低兩道身影在樹梢上形如鬼魅,再一瞧那樹下葉影重重,寒風呼嘯而過。

不免心中一驚,哪裏敢再看那樹上老爺,忙低着頭俯首離開,心中驚恐又能與誰說明?

方才還熱鬧的墳茔如今寂靜無聲,唯有寒鴉嘎嘎飛過。

一只黑貓邁着從容的步伐在墳頭蹲下,漂亮的瞳孔中倒影着一高一低的兩個人影,拿着詭異的長棍武器洶洶而來。

黑貓“喵嗚~”一聲,兇惡的呲牙,卻在人影靠近時瘋狂竄走,轉瞬就沒了身影。

“那神婆還有點用。”

寧懷赟看着神婆離開,也不裝神弄鬼,和顧祈霖拿出藏起來的鐵鍬,兩人一人一把,拿在手上就對着墳土對開始動作。

顧祈霖埋頭苦幹,聽到他的話眉眼認真。

“人還活着,快挖。”

她簡短的說一句,匆忙對着墳土動手。

他們先前一通裝神弄鬼就是為了保證姚姑娘下葬時還活着,人在活着的情況下可以在棺材中活上一段時間,他們可以趁這個時候把人救出,又可蒙騙葉家儀式已成,以免他們繼續找人害命。

當然也有敲打神婆的意思。

這墳土還未壓實,很是好挖,兩人你一下我一下十分趕時間,很快就刨出了棺木。

刨到了棺木,顧祈霖連忙俯身,一種十分怪異幾乎五體投地的姿勢趴在棺材上,細聽裏面的動靜。

突然遲疑:“好像……沒動靜了。”

此前寧懷赟險些被活埋的時候可是鬧得震天響,而今這棺材卻沒有動靜。

兩人都有些緊張,對視一眼默契的用手扒土,争取早點開棺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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