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河伯妻·十
“我曾聽說,窮苦人家為了生兒子,會将生下的女兒給活活溺死。”
“昨天死的婦人不止生過兩個孩子。”
蘇大夫走後,兩人對面而坐沉默許久,一對詞當即就得出一個結論。
這個村子,可問題大了。
“這個村子雖然靠近鎮上,但出入要走過繁茂的密林,且臨近水源。供奉河伯兼之斜飛去水的大兇之局,證明河水不平幾經泛濫,村子貧窮迷信、淫祀拜神。恐怕除了祈求風調雨順,這裏的河伯還擔任着求子的職能。”
“把女兒溺死在水裏,說不定也是祭祀的一環。”
寧懷赟分析着,越分析越是明白窮山惡水出刁民是怎樣的一句至理名言。
若他分析對了,這村子裏的每一個人都有罪,都是惡人。
父親親手殺死自己的女兒,母親是助纣為虐的幫兇,而兒子則是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
沒有一個人白白淨淨不染罪孽。
顧祈霖:“是與不是,下水一探便知。”
寧懷赟聞言一笑,他了然道:“是了,若是真的,這水中定然屍骨累累。”
顧祈霖答應一聲,端起蘇大夫送的粥看了看,面無表情的又放了回去。
“別吃這裏的東西。”
“這粥有毒?”寧懷赟說完覺得自己問了一個蠢話,裏面沒毒恐怕也是有東西的,把東西收攏好裝回籃子裏。
顧祈霖反倒搖了搖頭,表示這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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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東西是檢查不出來的,我感覺那婦人死的不對,謹慎一點。”
她吃了幾個野果收拾好東西,就打算出門去撈屍了。
臨出門時,顧祈霖刻意踢開了壓着銅錢的石子,大門略微敞開露出裏面黃符懸挂的景象。
不說旁的,旁人過來一瞧見這屋外黃符如陣,黏在牆上被風吹的嘩嘩作響,打心底裏就先是一驚。
再看門戶敞開,門口堆着銅錢,屋內紅繩緊繃如鎖黃符飛天,異樣的感覺就上來了。
陰裏陰氣這方面,顧祈霖還是很在行的。
寧懷赟不由感慨:“你真是越來越陰間了。”
又為自己感到痛心疾首的難過,為什麽自己越來越習慣這種行為了。
顧祈霖沒理他,一路上似乎在思索着什麽,手中利索的剝野果皮,囫囵填了肚子。
她舔了舔唇,只覺得這野果酸胃,下次不能吃那麽多了。
那撈屍的船村民一早就準備好了,還是陳二在那裏守着,惡狠狠的盯着他們瞧。
兩人毫不畏懼,撐着船在河面緩緩飄動。
寧懷赟看着離他們漸行漸遠的陳二,說笑道:“他們也不怕我們坐船跑了。”
這本就是一句笑話,倒是顧祈霖認真的想了想,道:“這恐怕不行,這船太小了,跑不快的。”
寧懷赟一怔,噗呲笑了出來。
沒等顧祈霖擡頭,大掌摸上她的腦袋,寧懷赟語氣從容含着笑意:“小姑娘這麽認真幹嘛。”
“等以後,我帶你瞧瞧可以日行數百裏的大船長什麽樣子。”
顧祈霖好奇:“是什麽樣子?”
“很大,比你所見到的任何建築都要大,船帆揚起時幾乎要與天齊高,航行時乘風破浪日行百裏。”
“我們坐船從港口到南洲只需要三天,海上有海鳥穿行而過,海釣的水手會将自己的收獲賣給客人,拿着小刀撬開貝殼露出裏面雪白的鮮肉……”
寧懷赟的話語逐漸模糊在風中,兩人的身影在河面越走越遠,直至那陳姑娘投河的地方才徹底停歇。
随着他的簡述,有游魚随着小船游走,它們忽隐忽現或游出水面與船平行,或沉在水底循着水流潛行而來。
撲通——
一條魚越出水面,激起陣陣浪花,黑影在水中竄行而過,遠遠的被船抛在後面。
顧祈霖眸子一縮,猛然撲向水面險些從船上掉下去,被寧懷赟撲住驚險無比的拉了回來。
但因為兩人的動作,船随之反複颠簸,無法保持平衡。
最終一個重壓,“撲通——”船翻了過去,兩人掉進了水裏。
“呼——”
水面還來不及平靜,從中鑽出二人,撲騰着從水裏浮起。
寧懷赟仗着自己水性好,攙着顧祈霖艱難的把船翻了過來,扶着人先爬上去,自己扶着船喘了口氣才開始往上爬。
顧祈霖落了水,渾身上下都衣服濕的透徹,連頭上不曾落下的黑紗都飄進了水裏,若非寧懷赟眼疾手快從水裏撈起,早已順着河流飄走了。
她頭發濕漉緊貼臉側,雙眸陰郁,豔麗猶如生死之花糜爛頹靡的臉在光線下白皙無瑕,猶如久不見光的美玉。
許久沒有直面陽光,正半躺着倚在船上,雙眸微阖躲避陽光,卷翹的睫羽在面上折射下陰霾,越顯她氣質陰郁。
所謂美人在骨,顧祈霖的骨相無疑上乘,配上絕世容貌可謂是美豔絕倫,便是京城再出衆的美人都無人能比。
寧懷赟見面之時便有把她錯認妖物的事跡,而今再看也難掩驚豔。
他擰幹黑紗随手一抛精準将那絕世容顏遮掩。
“你方才看到了什麽?”
顧祈霖默不作聲的直起身将黑紗整理妥當,才慢慢吞吞的說道:“我看到了魚。”
“你想吃魚?”寧懷赟擰衣服的動作一頓,微挑眉俯身看了看水面,權衡下搖搖頭。
“還是算了,這裏的魚不知吃什麽長大的,還是別入口了。”
“……不是。”顧祈霖也不知道怎麽說,她抖了抖袖子,從中抖出一尾魚來。
那魚生的奇怪,背生斑點,腹部成淺褐色,頭大扁平腹下有足,背脊明顯。被顧祈霖甩出來時,還掙紮扭動,口咧開吐出一連串孩提叫喚聲。
“哇哇——”
“哇哇——”
寧懷赟眸子一縮,眼見這怪魚要往自己撲來,一腳給踹回了水裏。
實在有些驚魂未定,啞言許久。
只聽顧祈霖悠悠道。
“這是大鲵,生活在岩洞之中,夜出晨歸,叫聲似娃娃哭泣,又叫娃娃魚。出于水中,為大兇之兆。”
“我們之前聽到的娃娃叫,應該就是這東西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