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們回家吧
此刻在自己面前露出傷口的方衍讓宋徕有片刻失神。
他原以為有方家的幫襯，方衍在法國的那十年應該順風順水，否則也不會接觸到曼徹斯特，更不能坐到今天的位置，成為曼徹斯特的左膀右臂。
但這一刻宋徕有些懷疑了。
或許就如自己如履薄冰一樣，他也同樣曾經或正在經受波折。
宋徕出神時并沒有留意到方衍逐漸靠近的臉，于是在宋徕沒有回過神來時，方衍已經輕靠在了宋徕的頭上。
這樣交握着雙手而又依偎的親密讓方衍心情很好。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宋徕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方衍正靠着自己，宋徕下意識往後躲，一下子甩開他的手，又在側身時撞上了葉遠泓錯愕的目光。
宋徕霎時臉紅，十分難為情。
這種場面他本來不想讓葉遠泓看到的。
葉遠泓的眼神顫栗而又驚詫，他難以置信地看着宋徕，又擡眼去看正一臉認真的方衍，剛剛那一幕在他眼前反複播放，讓他不得不面對這殘酷的現實。
方衍看了看葉遠泓吃驚的臉，眉梢輕挑，擡腳走到宋徕身邊，低下頭靠近他的臉，玩世不恭地譏笑。
“被發現了呢。”
“現在是時候告訴你這個衷心的秘書了。”
宋徕緊咬下唇，為難地看着他，“我……”
方衍擡起手來，伸出食指輕輕靠在宋徕的嘴唇上，雖是淺笑的模樣，卻又透着幾分怒意。
“今晚我替你喝了不少酒，你還沒有報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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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獎勵，現在我要你告訴他所有的事。
但是……”方衍說着，微微一頓，手指輕輕滑過宋徕的耳垂，眼神則落在一旁雙拳緊攥，怒火中燒的葉遠泓身上，“你我之間的合作，不能讓他知道。”
宋徕一驚，不明就裏，“你什麽意思？”
方衍收回了手，直起身子面容平靜，“字面意思。”
“你這麽聰明，知道該怎麽說。”
宋徕能察覺出他掩藏的怒意，卻又不明白他對葉遠泓為何有這樣的敵意，明明是兩個不曾來往的人。
宋徕轉頭看着雙目發紅的葉遠泓，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宋徕開始有些後悔那天新聞曝出來的時候沒有跟葉遠泓說實話，現如今讓他發現自己和方衍的親密，實在不是什麽值得大聲宣揚的事，宋徕有些擔心葉遠泓不能接受。
見宋徕還沒動靜，方衍又伸手輕輕按在他的肩膀上，并沒有多用力，卻又滿是威脅的意思。
“你要是開不了口，那就我去說好了。”
方衍說着便要上前，被宋徕一把拉住，“我去。”
方衍揚了揚眉，收回腳來，“給你五分鐘。”
宋徕氣結卻又不敢發作，深吸一口氣走到葉遠泓面前，擠出一個笑來。
“你都看到了。”
葉遠泓紅着眼看他，嘴唇艱難地張合着。
“先生……你……你們……”
宋徕扯着嘴角笑，那笑卻又十分難看。
“其實我和方衍以前就認識，這次遇上我們都覺得是緣分，一來二去就……就在一起了。”
說謊其實是宋徕擅長的事，但對着一個如此信任自己，如此忠誠于自己的人說謊，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葉遠泓的雙眼顫抖，雙手也不受控制起來臉色更是白得駭人。
“可是……可是您……您明明……”
宋徕知道他想說什麽。
關于性取向，宋徕一直藏得很深，倒也不是故意為之，只是這些年沒有機會遇到什麽喜歡的男人，他看所有人都是一樣的，都覺得他們是隐藏鋒芒的狼，随時會撲上來把自己撕得粉碎。
更何況喜歡男人這件事要是真被宋家的人知道，也不是什麽好事，于是也就瞞到了今天。
宋徕抿了抿唇，有些難堪，“我不是故意瞞你，只是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告訴你。”
“這件事我希望你能保密。”
“遠泓，你知道的，我身邊只有你可以相信。”
葉遠泓最怕聽到的就是他這句“相信”。
為了他的信任，葉遠泓放棄了太多，就連那點見不得光的心思也全都被藏得嚴嚴實實，生怕被他發現自己的心思，生怕被他嫌棄和厭惡。
可葉遠泓萬萬沒有想到，宋徕竟然喜歡男人。
葉遠泓覺得胸口發悶喘不上氣，他看着方衍挑釁的神情和勝利的微笑，心如刀割。
好一會兒葉遠泓才稍稍恢複理智，他神情凝重，問道，“所以宏遠是因為他才和我們合作？”
宋徕沒有騙他，點了點頭。
“這件事情你就當不知情，我會處理好的。”
“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你……你們住在一起？”葉遠泓艱難開口。
宋徕幹咽了下，點頭，“這是我的私生活，你也不要多問了。”
“回去吧，遠泓。”
葉遠泓定定地看他，那雙向來清明的眼裏此刻竟摻雜了些許厭煩。
葉遠泓像是被千斤重的鐵錘當頭棒喝，他突然笑了下，越過宋徕大步大步往前走。
直到葉遠泓消失，宋徕都沒有回過神來。
方衍走過來站到他面前，彎腰看他，“超時了五分鐘，但是你表現得不錯，我不計較了。”
宋徕這才擡起頭來，看着他勝利者一般的姿态，宋徕搞不明白。
“你為什麽對葉遠泓有敵意？”
方衍聳了聳肩，輕笑，“看出來了？我還以為我藏得很深呢。”
“你我合作的事并不是什麽機密，我想你的那位林特助也是知情的，你為什麽不讓我告訴葉遠泓。”
宋徕很是不解。
方衍正色起來，垂眼看他，“合作至今，你不都沒告訴葉遠泓嗎。”
“你心裏并不想告訴他，我只是給你一個不說的理由而已。”
被方衍這麽直白地戳穿，宋徕面露難堪。
他抿了抿唇，想解釋卻又找不到理由。
如他所說，自己的确不想告訴葉遠泓。
方衍并沒有問他原因，他輕輕牽起宋徕的手，在手心把玩着。
“我很嫉妒他。”
方衍悠悠道。
宋徕一怔，甚是詫異。
“嫉妒？”
方衍點頭，牽着宋徕往車邊走，上了車也不曾開口。
宋徕有些着急，沒顧上自己被他握住的手，追問道，“為什麽嫉妒？你和葉遠泓有什麽關系嗎？”
似是被他的話逗笑，方衍輕笑了聲。
“你都在想些什麽，我只和你有關系。”
宋徕臉色微紅，下意識看了眼前面開車的林深，卻見林深并沒有看過來。
雖然被他說得難為情，可宋徕沒忘了刨根究底。
“那你嫉妒他什麽？”
方衍轉頭看他，雙目炯炯有神。
“你真的不知道？”
宋徕搖頭，“我知道還要問你嗎。”
方衍深深地看他，見他不像說謊，這才意識到他或許真的沒看透葉遠泓那點心思。
這樣也好，省得他平白在意。
宋徕有些急了，又催了他一句，方衍這才慢悠悠開口。
“因為他是被你撿回去的流浪狗裏，最幸運的那只。”
宋徕愣了愣，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在說些什麽？”
方衍轉頭目視前方，沒有再看他。
“我和他不都是你撿回去的流浪狗嗎。”
“你不要我，卻讓他留在你身邊這麽多年。
所以我很嫉妒他。”
“宋徕。”
方衍慢悠悠叫他的名字。
“我嫉妒他，我嫉妒每一個在你身邊的人，憑什麽你需要他們，卻不需要我？”
方衍的聲音讓宋徕恍惚，他從來沒有想過在方衍的心裏會這麽想。
“流浪狗……”這個詞宋徕多年沒有聽到了。
“我接管秘密森林公關部的時候，宋昌銘對我說，讓我先去做公益，樹立酒店形象。
當時他形容康樂園的孩子們用的就是這個詞。”
宋徕嗤笑出聲，“我沒想到你竟然會這麽說自己。”
方衍看着宋徕發白的臉色，心裏有些後悔。
“路衍。”
他這一聲輕喚讓方衍的心跌落到谷底。
“我這個人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樣善良。
康樂園也好，葉遠泓也好，我都是因為有利可圖。”
宋徕直視方衍的雙眼，毫不避諱。
“但我從來沒有覺得你們是什麽流浪狗，也從來不需要任何人留在我身邊。”
“留在我身邊的，是葉遠泓自己，而不是因為我的命令。”
方衍瞳孔猛顫，竟說不出話來。
“如果你始終介意從前我的答案，那麽今天我明明白白告訴你，如果問我的人是葉遠泓，或者任何一個人，我都會那麽回答。”
“因為我沒有權利也沒有資格留下誰在我身邊。
你們都是獨立的個體，要做什麽，要去哪裏，要成為什麽樣的人，都不應該由我來決定。
規劃人生的角色，只能由你們自己扮演。”
宋徕說着，似是疲憊，他深深吸了口氣。
“之前你問我為什麽在意那四年，這就是原因。”
“只有年輕的靈魂才配與過去糾纏，而我永遠只看得到未來。”
“林特助，麻煩路邊停車。”
“不許停車！”方衍低吼道。
他緊緊抓住宋徕的手腕，眼眶發紅。
“你是不是永遠也不會需要我。”
宋徕無奈地搖頭，看着他的眼神透着些許憐憫。
“你為什麽要被我需要？”
方衍的心突然刺痛起來，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看着宋徕那雙澄澈的眼，方衍竟覺得苦不堪言。
“是我需要你。”
良久之後他才挫敗地開口。
“不是你需要我，而是我需要你。”
“宋徕，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是我需要你而已。”
看着眼前落寞悲傷的方衍，宋徕的心口微微酸澀。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明知道那些話會傷害到方衍，卻還是忍不住去說。
宋徕長嘆一口氣，掙脫了方衍的手，傾身擁抱他。
“對不起。”
“我們回家吧。”
作者有話說：
衍哥今天雖然計謀得逞，不過被小宋這麽一怼又難過了，可憐巴巴的，還好小宋不再那麽硬心腸了，好跡象！
葉遠泓：你才是流浪狗，你全家都是流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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