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哥哥，你說怎麽辦？”
宋徕的眼裏有光，也有方衍能企及的希望，可方衍不敢過于自信。
他薄唇輕啓，似是有話要說，卻又很快閉合，只是笑笑。
宋徕見他笑得苦澀，便輕輕拽了拽他的手，擡眼看他時格外認真，“我說真的。”
方衍颔首，“我知道。”
但其實他心裏并不知道。
兩個人就這麽手牽着手往回走，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無非是些過往的小事，卻也是镌刻在方衍的記憶中的藏品。
“高三那年我晚自習突然犯了急性闌尾炎，班主任給你打電話，你還記得嗎？”方衍邊走邊問。
宋徕想了想，點頭，“怎麽不記得，那天你老師一開口就喊我‘路先生’，我還以為誰打錯了。
對了，你那時候沒告訴你班主任我是誰？”
方衍笑着搖頭，“情急之下只記得你的號碼，來不及說那麽多。”
“那你在學校裏填的聯系人是誰？”宋徕好奇起來。
方衍回想起那時候手術後從班主任那裏看到的聯絡單，有些忍俊不禁。
“填的是你的號碼，名字寫的是路政。”
宋徕愣了愣，側頭去看他，“為什麽？”
“我只記得你的號碼。
也只想記住你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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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衍的語氣有些執拗的認真，像個孩子一樣偏執，宋徕忍不住想笑，揶揄起他來,“那如果那天我沒有接電話呢？”
“那樣的話，應該就是我們沒有緣分了。”
方衍淡淡說着。
宋徕白了他一眼，不滿地道，“你這也太草率了。”
想起那時候的方衍，宋徕還有些餘驚，“那天我真是吓到了，趕去醫院就看你意識不清慘白着臉，醫院還非要我簽字，我立馬就聯系了你叔叔，要是他不來，我還真不敢簽字。”
見宋徕還記得清楚，方衍的心柔軟得厲害。
他緊緊握着宋徕的手，聲音格外恬靜。
“醒來的第一眼，我看到的是你。”
想起那時候自己守了方衍一夜，宋徕隐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趕緊岔開話題，“這有什麽的，那我後來發燒，你不是也來照顧我了嗎。”
方衍聞言一怔，停下腳步看他，“哪一次。”
宋徕緊了緊眉頭，“還有好幾次？不就你高考後的那一次嗎？”
宋徕的話讓方衍愣在原地，半晌都動彈不得。
他緊緊盯着面前的人，似乎看不透此刻的宋徕。
直到這一刻之前，方衍一直以為他什麽都不曾記得，因為他沒有施舍給自己以記憶，以時間，以眷戀的理由，他明明是那樣篤定不會站到自己身邊。
但這一刻方衍才忽然發現，自己曾經記得的過去，他好像也不曾忘記過。
“你都記得。”
方衍艱難開口，“你什麽都記得。”
宋徕心口一緊，他仰頭看着方衍，竟喘不過氣。
方衍的話讓宋徕醍醐灌頂，他這才恍然大悟，那些自己以為忘記了的關于方衍的過去，竟然真的留存在記憶的深處，不是遺失，只是暫時不曾想起。
宋徕覺得惶恐慌亂，他下意識想掙開方衍的手，卻被方衍緊緊抓住不得動彈。
“你都記得，是不是？”似是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方衍窮追不舍。
宋徕的心抖得厲害，他勾起唇角擠出笑來，卻只是應付。
“記得不記得也沒什麽。
不過是記得些重要的事而已，不用這樣在意。”
“你為什麽不承認？你明明都記得。
我一直以為記得的，懷念的，只有我。”
方衍滿目悲戚。
宋徕深吸一口氣，臉色漸漸慘白。
“方衍，我們別在意以前的事行嗎？我寧願你是來報仇，也不想你是來報恩。”
說着，宋徕又笑了下，先一步緩解這一刻尴尬的僵持，“不早了，該去接安安了。”
他主動抛下臺階，方衍沒有辦法不下，但他心裏插着一根刺，總叫他隐隐作痛。
兩人間冷了這麽一回，但都沒有松開對方的手，之後方衍也有再說些什麽，宋徕雖然沒心思聽，卻也不忘回應。
宋徕心裏亂，但亂中有序，他總覺得有什麽東西正在破土而出，試圖攪亂現有的平靜。
宋徕一向不是個甘願待在舒适圈裏的人，但如今比起動蕩與起伏，他更願意待在方衍的這個圈子裏，不去想旁的什麽。
他向來清醒，如今願意糊塗一回。
宋徕和方衍這麽手牽着手走在小鎮的路上着實紮眼，但不知宋徕是因為在想心思還是怎麽的，他并沒有松開手的意思，方衍自然也就樂得能一路牽着他，哪怕旁人多有留意，但他并不在乎。
從喜歡宋徕那天開始，他就不再顧及別人的看法。
安安下課的時候拖了會兒堂，出來得就晚了些，方衍和宋徕一直站在門口等着，安安一出來方衍就迎上去替她接過書包，活脫脫一個男仆作派。
宋徕站在一旁瞧着方衍那副機靈的樣子，忍俊不禁。
安安當了一回小公主，心情好極了，一路昂首上了車，直到車開出百十米遠她才笑出來。
宋徕回頭看她，見她笑得臉都紅了，也忍不住跟着笑。
“這麽高興？”
安安連連點頭，捂着肚子，“小宋哥你可不知道，今天下課的時候老師都來問我你們是誰了！那些小屁孩也一直圍着我！”
聽她叫別的同齡孩子“小屁孩”，宋徕和方衍對視了一眼，皆有些意外。
“怎麽，你不喜歡和那些同學一起玩？”宋徕試探着問。
安安一本正經地搖頭，“他們都是小屁孩，我才懶得和他們玩呢。”
猜測到安安在學校的生活或許不那麽舒适，宋徕有些擔憂，可他臉色不變，仍舊一副溫潤的模樣，笑盈盈問她，“為什麽？他們不聽話嗎？”
安安咬着嘴唇點頭又搖頭，忽然又笑了起來。
“也沒有啦，只是我很成熟！我不喜歡和他們玩而已！”
還不等宋徕再問，安安又打岔起來，“小宋哥，小路哥哥帶你去我的秘密基地了嗎？”
宋徕仍舊擔心她，可見她不想說的樣子，宋徕也不好多問，只能暗暗放在心裏，面上不見蹤影。
“去了。
是個好地方，你怎麽找到的？”
安安趴在駕駛座上拍拍方衍的肩，稱贊起來，“小路哥幹得不錯！不枉我栽培你！”
安安這小大人的模樣叫宋徕和方衍皆笑了起來，安安被他們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也跟着笑，一路上笑聲不斷，熱鬧得很。
宋徕和方衍來崇山都是情急之下的決定，什麽也沒帶，這會兒趁這機會便把去了一趟古城區，買了點換洗衣物和必要的東西，宋徕還買了不少吃的喝的帶回去。
三人到家後已經不早了，安安不用人提醒便自覺地去寫作業，進屋的時候還不忘叮囑方衍要帶着宋徕去村子裏轉轉。
宋徕心裏有事，在屋裏不好說，便拽着方衍走了出去。
“你是不是想說安安的事？”一出門方衍便了然地問他。
宋徕點頭，面露憂愁，“我覺得安安在學校可能遇到了一些麻煩。”
方衍看向門口停着的被彩色塑料皮蓋住的自己的車，微微嘆氣，“今天應該開我的車去。”
宋徕明白他的意思，卻又搖頭，“治标不治本。
更何況你的車招搖，這樣蓋着都引得別人議論，要是開過去，指不定那些人會怎麽說。”
方衍“啧”了一聲，很是不悅，“鄉野村夫，最是改不掉這嚼舌根的毛病。”
宋徕邊走便想事情，總覺得這樣不是個辦法。
方衍跟在他後頭，幾次想牽他的手，可他一時一個動作，方衍捉不住，只覺得好笑。
聽着方衍在身後的笑聲，宋徕才回過神。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他，不明所以。
“笑什麽？”
方衍搖頭，跟上他的腳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腿疼嗎？今天走了很多路。”
宋徕左右看了看，正想掙脫便聽到路口轉角傳來一陣笑聲，他忙拽着方衍閃身躲進牆壁之後，又一把将方衍壓在牆上，一臉緊張。
“噓！別說話。”
方衍被他壓得鐵緊，他能清楚地看到宋徕側着的臉上細小的絨毛。
周圍的笑聲不減，宋徕越來越緊張，将他壓得更緊，而方衍的身上也越來越熱。
看着近在眼前的心上人，方衍難能自持，他忍不住微微低頭，在宋徕的嘴唇上吻着。
本來只是想淺嘗辄止好望梅止渴一番，可沒想到這一吻便情難自已，竟不自覺就拽着他，反而将他抵在牆上深深吻下去。
宋徕被他吓得不清，可唇齒間他的溫度炙熱滾燙，讓宋徕漸漸軟下來，竟也就軟在了他這番溫柔鄉裏。
兩人忘情擁吻，唇齒相連，愛意纏綿，難分難舍。
像是一場愛欲的博弈，誰也不想率先敗下陣來，于是只能抵死纏綿。
直到笑聲遠去，直到宋徕的呼吸緩慢，方衍才慢慢放開他。
方衍的雙手仍舊撐在紅磚上，他的額頭抵在宋徕的臉側，與他耳鬓厮磨。
“哥哥，你真香。”
宋徕本就被他吻得紅了臉，這會兒被他一句話勾得是越發腿軟。
他想要去推方衍，可雙手剛一觸碰到他的胸膛便被他身上的溫度驚了下。
“你……你身上好燙……”宋徕結結巴巴的，似是有些吓到。
方衍低低地笑了。
“哥哥，你說怎麽辦？”
“什麽……怎、怎麽辦……”宋徕磕磕巴巴的，不自覺縮起了脖子。
“你知道的。”
方衍朝宋徕的耳畔吹了口氣，引得宋徕顫抖連連。
“我想要的是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