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都會愛你

始終如一。”

宋徕和方衍兩人在崇山村住了九天,過了九天自在悠閑的日子,雖然他們二人很少談及臨江的事,但不論是宋徕還是方衍,都從未停止對臨江局勢的關注。

傅遠之的電話打來時,宋徕正幫着方衍準備晚餐。

張安安在月考裏拿了個第一名的好成績,方衍一時興起,打算下廚好好犒勞張安安一番,也有感謝張家夫妻的意思,于是硬生生拒絕了張哥張嫂要幫忙的好意,反倒是把宋徕給拽進了廚房打下手,差使他做這做那的,宋徕被他指揮得暈頭轉向,可心裏卻未覺煩躁不說,反倒還渾身是勁,甚是愉悅。

在崇山村的日子裏,宋徕很少把手機裝在身上,也很少盯着手機,再加上這會兒他忙于備菜,傅遠之打了兩通電話他都沒有接到。

宋徕并不知道電話的事,這幾日他并不關注手機,那些新聞也好,財經消息也好,他像是不感興趣一樣統統擋在身外,只想一門心思過一過簡單的生活。

宋徕的人生從進入宋家起就忙忙碌碌跌跌撞撞地扮演着一個繼承人的身份,所以在崇山村裏,宋徕希望能作為“宋徕”活着。

傅遠之連着打了三通電話都沒有人接,心裏不免有些擔心,于是轉而給葉遠泓打了電話。

得知宋徕沒有接電話,葉遠泓倒不意外,他走到一旁,避開那些眼線,低聲解釋,“傅先生,您不用擔心,先生現在很好,也很安全,他白天的确不怎麽看手機,這會兒應該是在忙,所以沒有接到您的電話,您可以晚點給先生打一通看看。”

傅遠之擰了擰眉,有些意外的樣子。

“忙?他在忙什麽。”

傅遠之的聲音一貫是冷冰冰的,葉遠泓也辨不出喜怒來,但聽着他的意思葉遠泓猜得出宋徕應該沒有把方衍的事告訴傅遠之,于是便略過了方衍的存在,只是說宋徕最近過得清閑,卻大多時候都不怎麽看手機。

傅遠之聞言倒是笑了,“難得他肯給自己放長假,也好。”

“聽說宋淵這幾日都在老宅那邊,怎麽,這場戲要落幕了?”

葉遠泓點頭應聲,“是的。

這都多虧了您的幫助,不出意外的話,先生最遲後天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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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宋徕的安排,葉遠泓沒有瞞着傅遠之,畢竟傅遠之是唯一一個參與這件事的“外人”。

傅遠之閉了閉眼,靠在椅背上,“晚上他若是聯系你,告訴他一聲,我要回國了。”

葉遠泓聞聲一愣,“回國?”他很是詫異,“您什麽時候回國?”

“現在。”

傅遠之說道。

等宋徕發現傅遠之的未接電話時,已經是幾個小時之後了。

起初看到那三通未接電話,宋徕并不知道那串陌生號碼是誰,還是看到葉遠泓的消息宋徕才知道是傅遠之。

得知傅遠之回國了,宋徕意外又驚喜。

對于宋徕來說,傅遠之回國,那麽自己的勝算就又多了一分。

宋徕交代了葉遠泓一些事後本想給傅遠之回一通電話,但張安安嚷嚷着叫他下樓吃飯,宋徕不好讓張安安等久,于是撂下手機往樓下走。

等四個大人都坐齊了,張安安又跟個小大人一樣張羅着給他們倒酒。

宋徕起初沒打算喝,可架不住張安安伶俐的口齒,更舍不得看張安安失望,這才順着張安安的意,任由她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

方衍坐在宋徕身邊,暗暗在桌下牽他的手,另一手舉杯輕碰着他的酒杯。

“敬今夜。”

方衍的聲音帶着些許黯啞與深沉,傍晚院中的燈光昏黃,襯得他的臉莫名浮起些許紅暈。

他明明還未喝酒,卻已經有了幾分醉意。

宋徕藏在桌下的手暗暗緊了緊,他抿唇輕笑,舉杯敬他,“敬明天。”

兩人四目相接,皆是一笑,雙雙仰頭抿了口酒。

酒是方衍下午接張安安放學的時候從鎮上買的紅酒,雖然不是什麽好酒,可剛一入口便是數不勝數難以估量的甜意,那香甜的味道幾乎占據了方衍的思想,讓他只想醉倒在這杯酒裏,也醉倒在身邊人的心上。

方衍這一晚喝了不少酒,那紅酒說是葡萄酒,實則只是酒精勾兌出來的,方衍喝了三杯下去便開始犯暈,等他和張哥拼酒喝完了一瓶時,已經是醉得識人不清了,于是一頓飯結束,方衍已經站不起來。

張安安瞧見方衍醉得不省人事,反觀宋徕倒是清醒克制,于是暗暗瞪着方衍,氣他喝酒耽誤了事,自己一個人鼓着腮幫子朝方衍直丢白眼。

方衍醉得厲害,整個人都靠在宋徕身上,貼得他緊緊的,像個孩子一樣抱着他的脖子嘟嘟囔囔着宋徕聽不清的話。

宋徕皮薄,難為情地想扯他下來,可方衍卻不肯撒手,實在沒皮沒臉得厲害。

宋徕羞得臉都紅了,一邊扯方衍的手一邊哄他松開。

“路衍,你松松手,我喘不過氣了。”

方衍吱唔了聲,竟抱得更緊。

“我不……松了手……你就不要我……”

宋徕聞言,心口一疼,回過神來後更是難為情。

他為難地看了眼對面的一家三口,只能讪讪一笑。

張哥酒量好,喝了一瓶下去還跟沒事人一樣,這會兒看着眼前小兩口膩膩歪歪,又聽着方衍醉後的委屈,心裏挺不是滋味。

張哥看了一旁的妻子一眼,示意她把張安安帶進屋。

張安安不肯走,跑到方衍耳邊跟他說了兩句悄悄話,可方衍卻沒有反應,氣得張安安“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等張安安走後,張哥才開口。

“小宋啊……”張哥張着口,欲言又止。

宋徕知道他有話說,便一手扶着方衍,轉頭看他,“張哥,您說。”

張哥看了眼張嫂,攥了攥手,憨憨地笑。

“我們真的很感謝您,要不是您,我們一家三口不知道哪一天才能聚齊,所以您來,我一萬個歡迎,我也是真心實意拿您當親弟弟。”

“我知道有些話不該我說,但是您是當局者迷,我們是旁觀者清。

我是覺得啊,人生苦短,遇上喜歡的人,在意的人,那都是緣分。

人和人之間的緣分很奇妙,遇上了,抓不住,那也就沒了。”

“路先生是真心待您,您對他也并非沒有真心。

有時候人活着,就圖個快活,旁的顧及太多,思量太多,活得累不說,這緣分也得被吓跑了。”

張哥的話是發自肺腑,宋徕聽得出來。

宋徕沒有想過自己與方衍得到的第一個祝福,第一聲鼓勵竟然是來自這樣一個陌生的人。

宋徕不禁眼眶發熱,他咬着下唇重重點頭,“謝謝。”

“謝謝。”

天色漸暗,宋徕便和張哥一塊兒把方衍扶回了房間。

宋徕本想送張哥出去,可奈何手腕被方衍拽着不肯松,他是一步都走不脫。

張哥見狀,會心一笑,連連擺手,“你們歇着吧,小路待會兒應該會松手,那時候你再打點熱水給他擦擦好了。”

宋徕紅着臉點頭,很是不好意思,“麻煩你們了。”

張哥走後,宋徕坐在床邊盯着方衍看了好一會兒,見他眉目舒展,安然沉睡,宋徕忍不住想他是否做了夢,夢裏是否有自己。

比起在他的夢裏,宋徕更願意在他的生活裏。

方衍睡了沒一會兒便迷迷糊糊睜開眼找宋徕。

宋徕正在隔壁衛生間洗毛巾,聽到方衍的聲音便拿上毛巾跑了過來,打開門就瞧見方衍坐在地板上掉眼淚,兩條大長腿破罐子破摔似的癱在地上,那模樣委屈又可憐,偏生這樣大的個子坐在地上又透着幾分可笑,叫宋徕哭笑不得。

宋徕憋着笑嘆了口氣,走過去蹲下身用熱毛巾去擦方衍的眼淚,見他眼眶發紅,宋徕出聲安慰起來。

“怎麽了?怎麽還哭了。”

方衍這會兒清醒了些,他擡頭看着宋徕,明知道自己哭兮兮的樣子很毀形象,可剛剛的委屈勁一上來,他的眼淚就不受控制地往外鑽。

方衍癟着嘴想忍住眼淚,可晶瑩的淚珠卻越演越烈,他既委屈又難堪,紅着一張臉可憐巴巴地看着宋徕。

“怎麽……怎麽喝酒的是我……應該是你的……”

宋徕聞言一笑,“怎麽就應該是我了?”

方衍眨了眨眼,沖宋徕搖頭,“安安……安安說……要你酒後……吐真言……”

宋徕聽着,不由一怔,心中腹诽。

難怪吃飯的時候安安一個勁給自己倒酒,合着在這兒等着呢。

看着方衍一副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懊悔,宋徕就忍不住嘲笑他。

“真不巧,沒如你們意。

但你也不至于因為這個就掉眼淚吧?”

方衍睜大了眼想看透他,眼眶中漸漸又蓄起了淚光。

他紅唇輕啓,張張合合,“哥哥……我很害怕……”

宋徕臉上的笑意慢慢收回,雙手捧着他的臉,“害怕什麽?”

“害怕你不要我。”

方衍一字一頓道。

宋徕臉色深沉,張着口卻說不出話。

方衍閉了閉眼,長嘆一口氣。

“我知道,你要從這裏離開了。

我知道,出了這個家,出了這座山,你就不會再喜歡我。

你還是那個宋徕,精明勢利,精于算計,而我還是被你算計的方衍。”

方衍說着,心口酸脹得喘不過氣,他仰起頭用那雙潮濕而又紅腫的眼去看宋徕,像一個得不到愛的孩子。

“你能輕而易舉忘記我……能輕而易舉不愛我……可是我沒辦法……”

“哥哥,我沒辦法不愛你。

過去沒辦法做到,現在也是一樣。”

“你教教我,教教我好不好?教教我怎麽才能像你一樣狠心,怎麽才能像你一樣……收放自如?”

方衍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他雙手扶着宋徕的肩頭,漸漸垂下頭去,像一個潰軍之将般頹敗,再沒有往日矜貴清朗的傲氣。

宋徕的心尖像是被戳進了密密麻麻的刺,雖不致死,卻也疼得難以呼吸。

宋徕恍然大悟,過去也好,現在也好,方衍都是路衍,都是那個會把心掏給自己的人。

宋徕眉目清明,他捧起方衍的臉,沉沉地看着他那雙發紅的眼。

“路衍,你給我聽好了。”

“我喜歡你。”

“我做不到你所謂的輕而易舉,也沒辦法教你如何收放自如。

從這一刻起,不論什麽時候,不論我在什麽地方,我都會愛你。

始終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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