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春江月夜

☆、春江月夜

無岚再一次出現在含香樓的時候,郭媽媽想都不用想就大喊了一句,“晚鏡啊!大小姐她來了!”

虧得沒喊接客,無岚心想,要麽我的臉就先紅了。在一種污濁男子的衆目睽睽之下,無岚快步走到晚鏡的閣子。下人們很是乖覺,無岚剛坐定而趙晚鏡尚在梳妝的時候,酒菜立刻就擺了上來。無岚搖手令他們都下去,卻也瞧見那極力隐藏都藏不住的好奇目光—這些仆役們估計沒見過當年無痕來勾搭的樣子,或者見過的那些還想看看無岚能不能玩的比她姑姑還歡。

聽說着,你姑姑都“從良”了,而今找了個小的,你這是。。。?

“今日怎麽有空過來了?我聽說前幾日符家大火,你還在那裏。以為又是出了什麽事。”晚鏡雖是淪落風塵,倒不減溫柔賢淑,此刻便像無岚安置在外交往多年的馴良小妾一樣陪她坐着,把酒滿上。“咦?你倒消息靈通,居然知道我在現場。”“這種地方,除了一天到晚的應付客人,就是嚼舌根子呗,什麽事不知道。你若有興趣聽,我大可以把張家長李家短的閑話都告訴你。”無岚一笑,端起酒杯,“說那些個,有什麽意思。先碰杯!”

晚鏡特別喜歡無岚喝酒的樣子,長相姣好的大家小姐喝起酒來頗有豪氣,舉杯仰頭就幹,不像有時候見到別的同侪們喝酒還要拿水袖擋一擋—故作神秘。反觀之呢,無岚喜歡晚鏡那對水霧蒙蒙的眼睛。青樓的姑娘自然不會差了姿色,趙晚鏡人如其名,身上總是帶着幾分慵懶之氣,似乎也不上趕着奉承客人,任是如何她都只是淡淡的,自然使人放松。

要不我怎麽就喜歡到你這兒來呢。說出去還不好聽呢,什麽前王公貴族家的大小姐就喜歡上青樓,啧啧。

“看你的樣子,最近應該好過一些了?”“嗯。事情基本周轉過來。暫時松一口其咯。晚鏡,”無岚拿過酒壺給晚鏡倒酒,微微低着頭,“這段時間多謝你。”晚鏡笑着和她對飲一杯,“謝我幹什麽。我得謝你包了我,好大一筆銀子啊。”無岚放聲大笑,笑罷頗為認真道,“怎麽說呢,謝謝你陪着我。”

晚鏡也許以後一輩子都會記得這一瞬間無岚的笑容,溫柔真誠,餘生中永不冷卻。

“這青樓中,也是經年寂寞。你來,總好過別人來。”一語既出,兩人各自覺得有些窘。無岚心裏也清楚,含香樓不必玉春樓,賣身是基本“業務”。三層樓裏,完全可以按樓層和位置來判斷不同閣子的姑娘在這裏的地位如何。晚鏡所在之處是二樓僻靜角落,可見她位置居中,既非紅牌人人要忙到疲倦的,也非可以因為身份卑微不經常接客的。換言之即是,她也得面對多少有些粗暴的上不得臺面的一些暴發戶客人,而且從郭媽媽對她秉性的熟悉和她的氣質年歲來看,她在這裏呆的時間夠久了,早不是冰清玉潔之身了。

“那就好好感謝我!”無岚變出一副小兒面孔意圖緩解尴尬的氣氛,“好好陪陪我!來,幹杯。”還是化作一般的,呃,嫖客和j□j的關系好了。哪怕是這麽君子的風雅的嫖客和j□j。若是想着這裏常見所謂風月,不想更長遠的風與月,一切就都平靜了。

不往前走,不往前想,此刻就很好。

“唔。。。我都不記得我第一次來找你的時候的樣子了。”無岚一壺酒下肚膽子也壯了起來,“是不是特別吓人啊?”晚鏡掩嘴而笑,笑得無岚看的都發癡,“是啊,好吓人。推開門看見是你,以前都只是聽說過柳碧兒和你姑姑的事,沒想到你也會來。進來別的不做,氣哼哼的坐下,一壺酒拿起來就喝。你是不知道,但凡第一次來的客人喝的酒都比一般的烈,你一喝完就開始叨咕個沒完,我是真的不知所措了。”

晚鏡越是這麽說,無岚就越窘。不知不覺臉就紅了。“看看,你現在的臉就跟那天似的,一樣的紅。”無岚吓得一跳,“啊?我臉紅了?”立時伸手一摸,好嘛還有點熱。又羞又惱。想想那天也是,被各種事氣個沒完,“我都不知道我怎麽想的,一拐彎看見含香樓居然就進來了。”無岚像個承認錯誤的小孩一樣低着頭喃喃道,“也不知道爹爹要是知道了會怎麽想,不過姑姑有前科,有什麽了不起的。”自己天人交戰一番覺得也不會出什麽事,便擡頭看着晚鏡。

更是一番慵懶樣子,晚鏡左手支頤正饒有興味的看着她,眼神裏略有看好戲的成分—怎麽,不樂意?你都把我包下來了還不樂意?“嗯。。。但是,遇到你了。真好。”就像個小孩子一樣,說真好。晚鏡忽然對無岚生出一絲憐愛來。也不容易吧,一個人面對着這樣混亂的局面。“我雖不懂,倒也覺得你經歷這一番鬥,是好事。來,就為你成功渡過這一劫,我敬你。”

無岚笑着一飲而盡,“啊,但願這是我這輩子最麻煩的一次了吧,以後再也不想和寒蟬那樣的對手較量了。我一輩子都鬥不過她,加上還有符雅弘那個壞蛋。嗨,說着些幹什麽,越說越不開心,都是喪氣。你不是有什麽閑話嗎,不如也說給我聽。”“喲喲,剛才是誰不要聽的。”“說嘛,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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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天的時候無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多了—也不對啊她酒量還是可以的啊那天喝烈酒也要四壺才倒—還是喝的開心、抑或只是累了,昏沉沉倒頭便要睡。晚鏡要叫人來送她回去,她卻拉住晚鏡說,“我就留在你這兒吧。從來沒在青樓過夜呢。”“不用回家嗎?”晚鏡柔聲低頭問她,紅撲撲的臉像只小豬一樣趴在桌上的無岚半閉着眼,依舊拉着晚鏡的手不放,“不用的,無霁回來了,小師叔和姑姑也都在,啥事沒有,還不準我歇歇?”

晚鏡一笑,“好,那就留我這兒。反正我被你包了,要殺要剮都随你了。”

也沒殺也沒剮,無岚居然就在晚鏡的床上睡了。她倒是不在乎,晚鏡感嘆,你是不知道,這張床上,你是第一個這麽早就倒下的人。真君子,含香樓歷史上只怕你是最最最君子的客人!

晚鏡自己坐在梳妝臺前,對着銅鏡卸下首飾,放松長發。經年寂寞啊,她想。從來沒有一個客人,像無岚這樣讓自己放松以對,不時還可加以調侃逗弄。不用滿嘴葷話的應付對方更加露骨的性暗示。不用察言觀色去看,今晚會不會很不好過。

甚至不用擔心一會兒睡下去會被假裝醉倒的客人粗暴以待。

席間,無岚有意無意的問她進來多久了。她說記不得了。其實哪裏記不得。十二歲進來,拖延到十五歲開始接客。期間多少折辱,多少不堪腌臜,原來二十一二的時候還會為此垂淚,如今不會了,

麻木了,呆滞了,認命了。這就是我的一輩子,不可能從這樣的宿命裏面逃出來。

晚鏡收拾得當,和衣躺在無岚身邊。轉身和睡的正香的無岚面對面,看着這位尊貴的君子的客人尚有些青澀稚氣的面容,真想伸手去撫摸她柔和的輪廓。她欣賞的入神之際,無岚順勢一拱,徹底窩進晚鏡懷間。

說你君子呢還,你自己看看你靠的是哪兒。然而晚鏡卻訝異于自己的反應,她臉紅了,心跳加快了。那種因為應付粗暴嫖客而失去的悸動,居然在這個女子身上找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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