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宇宙盡處

☆、宇宙盡處

江一鷺對着那個木盒,實在哭笑不得。一大群人你争我奪殺得個天昏地暗,這個木盒裏其實只是一卷佛經。正如師傅曾說,從來都不知道還有這麽一個秘籍,風酽死的時候也完全沒有提到。

野心啊野心。可是當手段不濟的時候野心就會引火燒身。且看看那夜火拼的幾大門派是一邊如何圍攻江一鷺又是如何互相殘殺的:有一大半都不是江一鷺刺死的,都是被打倒之後黑暗裏別人砍過來的黑刀。

也罷,總之是大家都幹的是見不得人的事,江湖上風言風語一陣子之後,除了江一鷺出了名之外,自然塵埃落定了。胸口的傷痊愈的也很快,天氣越發炎熱,無痕已經準備好了,她們明日即将啓程回秋田。

那天和無痕說到師傅有時候一個人坐着和一團空氣喝酒,其實有一次,她還小的時候,大概還不明白師傅說的是什麽,便傻傻的走了過去。“師傅,你在和誰說話呀?”雲游帶着幾分醉意,輕輕拉過江一鷺,師徒—或說是母女二人便并肩坐下,“師傅在和一個故人說話。只不過她不在了,師傅覺得在這裏說,她應該可以聽見。”“故人?”“是師傅的師妹和好朋友,你應該叫師叔。”江一鷺年幼,尚不知這些事情,也無法明白其中情感,“師叔。”

雲游一笑,這孩子奶聲奶氣的,很可愛。“你看,這是我的小徒弟。子清喜歡的很,當女兒一樣。也不知道,她怎麽樣。不過陪着你,應該不會差。玄芳也陪着她。總之,我們都在,你的故人,你的後人,我都會替你照顧的。”說吧舉起酒杯,似乎在空氣中輕輕和對方碰杯。年幼的江一鷺,似乎聽到那一聲瓷器相碰的清脆聲響。

仿佛一切還在昨天,自己還是小孩子。後來變作了懵懂少年,一切尚未完全開化之際,無痕出現了。帶着她的風情萬種,帶着她的意興闌珊,帶着她的回憶重重,來到逍遙峰避世休息。第一眼看見這個女子和師娘說話的時候,就像看見年輕的師娘,“痕兒哪裏像我,明明像子凝。”

好像每次說到這個名字,師父師娘和無痕眼裏都會閃過一絲傷感。

“這次去,就是看這個子凝姑姑嗎?”坐在馬車裏,江一鷺握着無痕的手問,“嗯。她是我姑母的,”江一鷺看着無痕略顯憂傷的面容,卻久久不見她往下說。“愛人。她一輩子唯一的愛人。都是前朝舊事了,再也不想提。”“大師兄似乎也不打算讓無岚和無霁知道。”

“別讓他們知道了,都過去了。姑母曾經費盡心機讓我們家遠離曾經的榮華富貴。等到我和哥哥都不在了,本朝天子也駕崩,這一代人告別幹淨,就讓那一切都化灰吧。我小時候,她撫養過我一段時間。一家人住在京城府上,賢妻良母一樣合家歡的生活。我還小,後來長大了,想起那些事,才明白姑母的苦心。有時候那些封地爵位,權勢軍隊,富貴等身完全不是什麽好事。不得已的事情太多了。如果她不是公主,姑母不是王侯,一切都不會是那樣。”

從揚州緊趕慢趕的往秋田走,植被變化,氣溫微降,不再那般悶熱。但是江一鷺還是感到壓力,隐沒于空氣中一絲一縷無法抓住。無痕總是在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淡漠憂傷的看着遠方,看着西邊的落日晚霞。江一鷺有時候會覺得,其實她根本不了解無痕。任是無痕多麽溫柔以待,時而風情萬種時而賢淑依賴,滿足她所有的對于女神的幻想,可是自己無法了解女神的內心。她知道女神喜歡什麽,讨厭什麽,面對什麽事會怎麽做,但是無法窺探更多。她不知道無痕最開始經歷過什麽,除了後來的莺莺燕燕之外有沒有愛過一個人,像自己愛她一樣愛過一個人。

她能看出來無痕在本質上并非一個浪蕩而無擔當的女子,可是到底是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那種偶爾會閃現的憂傷到底是為什麽。這個坎跨不過去,不得解謎,猶如心裏有根刺,江一鷺始終不安。

唯一好在,她生性隐忍,對心愛的人大度,相信自己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既然無痕不願意說,那就略過。不是彼此都相信,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嗎。

走了半個多月,終于抵達秋田。遠遠地就能望見有無琰的親衛們在官邸周圍警戒,江一鷺還看見了有自己的三師姐和軍隊,正疑惑軍隊何來,腦海未及快速反應出來,無痕在她攙扶下下了車,立時開口道,

“都來了。看來真是到日子了。”

衛兵們見是無痕來了,立刻讓開道路夾道護送進去。無痕一邊往裏走一邊對江一鷺說,“幾十年了,還是老樣子,刻意維持着一點不變吧。”說着說着,眼淚似乎就要掉下來。那年我還小,還小,後來蕭瑟秋風之中回來,就再也沒能回去,一切都再也沒能回去。

Advertisement

“你們來了。”出來迎接的竟然是子清。“師娘。”江一鷺行禮,“走了這麽久,看樣子真是長大了,還真把痕兒拐到手了。”如此打趣,江一鷺自然臉紅。無痕卻只是笑笑,始終關心的是行将離世的故人,“大姑姑,她現在怎麽樣?”“唉,琰兒通知我們的時候我和她師傅就過來了,年紀大了不中留,遲早的事。讓她安安靜靜的走吧。”“怎麽不見,玄芳姑姑?”

“玄芳她,”子清眼神低垂,嘆一口氣,“自從年初子凝病了之後就離開秋田,出家了。”無痕的眼睛裏先是閃過驚詫,繼而是落寞。江一鷺不明就裏,聽得一愣一愣。也不好多問,“好了,你也進去看看吧。一鷺,你去後面找你師傅,她在等你。”

無痕走進主人的居室,看見無琰跪在床前,而多年不見的方嘯歌和兒子方駿側立一旁,不知正在說些什麽。子璇呢,側坐在床沿上把自己的姐姐抱在懷裏。一看見那懷裏病容憔悴氣若游絲的人,無痕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三步并兩步一樣跪在床前。

“公主。。。無痕來了,是痕兒來了。公主。”已經把眼睛哭腫的子璇也對着半睡半醒的姐姐說,“六姐,是無痕啊,無痕回來看你了。你睜開眼睛看看吧。”無痕的醫術都是子清教的,看着子凝的樣子,也許過不了多久,最多三天就不在了。她老了,時間到了,她等待的夠久了,她現在要去那邊陪找姑母了。

“無痕。”“公主,是我啊,是無痕,無痕在這裏。”無痕急忙握着子凝已然枯木一般的手,放在自己臉龐,“長這麽大了。。。真漂亮。。。”布滿皺紋的臉上,無痕依稀能看見在腦海中深深印刻的子凝曾經清麗動人的面容,曾經曾經,這個女子把自己當做親生女兒一樣撫養,在危急時刻用她的身體把自己保護起來。子凝的眼神不知道是因為虛弱還是失去愛人的傷痛以致哭壞了眼睛,顯得空茫虛無,無法對焦徹底。

“你和琰兒都這麽大了。。。成家立業。。。我可以去見她了。。。我終于可以去見她了。。。”“嗯。姑母在那邊等着你的,她一直在那邊等着的。”子凝微笑着,再一次因為虛弱漸漸睡去。

無琰拉起妹妹,一起往櫻花樹林之下姑母的墓碑走去。“年初我過來的時候,她就已經這樣了。不太記得什麽了,每天記挂的就是,趕緊,”無琰說到這裏,眼眶再一次紅了,“到那邊去找姑母。”“打算怎麽辦?合葬嗎?”“嗯。年前就把遺囑立下了,要葬在一起。”“玄芳姑姑,”“她是自己走的。走的時候給公主磕頭,說從此自己去尋餘生的清淨去了,不打擾姑母和她長相厮守。”

“若是要她們長相守,這裏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