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夜裏,魏雙雙單手托腮坐在燈下,手邊的書已經一個時辰沒翻動過。
臘梅進出幾次,見魏雙雙的樣子,都不好上前打擾,尤其是見她若有所思,不時低嘆,更是擔憂。
該不會是下午皇後娘娘與她說了什麽吧?
按照原本的安排,顧長徵該回來的,誰知道回來才吃了個飯,又急匆匆的被叫走,說是戶部那邊有事。
華英閣身為內閣,自然不得缺席。
涉及到的朝中大小事務,總要從內閣這邊經手。
用膳後,顧皇後回了宮。
顧懷柔倒是留了下來,但也未曾說什麽,反倒是看着魏雙雙,叮囑她往後不要多想,放寬心。
至于顧長徵父母,自然也不會和魏雙雙說什麽。
看着倒是一派和氣,可臘梅總覺得魏雙雙這狀态不對勁。
之前魏遠安的事情沒解決,也沒見她這麽憂心忡忡的。
冬棗拉着臘梅,小聲問:“你看少夫人的模樣,是不是有心事?唉,少爺也不在府上,要是在的話,還能問問一二。”
“少爺去了多久了?”
冬棗算了算,“去了有一個多時辰快兩個時辰了,估摸着也該回來了。”
臘梅點頭:“待會兒少爺回來了,咱們也不管別的,看看他們倆怎麽樣,要是小姐高興了,那自然是好,若是——”
兩人話還沒說話,便聽到院門口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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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頭看去,發現正是她們剛才談論的顧長徵。
顧長徵和黑鷹走進來,見臘梅和冬棗一副受了驚吓的模樣,顧長徵挑了挑眉,往房間看去。
能讓臘梅這麽焦心的,也只有魏雙雙了。
“見過姑爺。”
“見過少爺。”
顧長徵擺手,示意黑鷹先下去。
看了看房間裏,顧長徵叫來臘梅,“你家小姐怎麽了?看你這副模樣,怕是又受委屈了?還是和人吵起來了?”
臘梅想了想道:“我不知道,但小姐從晚飯後就一直這樣,坐在房間裏發呆,瞧着也不困,不知道在想什麽。”
聞言顧長徵想了想,點頭,“行了,備好沐浴的水,便都去歇着,我去看看。”
臘梅喜道:“有姑爺看着,那就好了,小姐肯定很快就好過來了。”
顧長徵沒說話,放輕了步子走進房間。
燈下美人。
魏雙雙本就生得妍麗,此時坐在燈下,臉上罩着一層薄薄的光。
走上前,輕輕撥了一下燈芯。
顧長徵看着擡眼看自己的魏雙雙,笑着問:“夫人在想什麽?”
魏雙雙眨了眨眼,過了會兒才回過神來,然後搖頭道:“我只是在想,為何夫君總是能像及時雨一樣出現。”
不止一次了。
自從他們倆在一起後,顧長徵就像及時雨,不管什麽時候,總能擋在她前面。
她想過,這樣是不是不對等了。
可是顧長徵說,夫妻本是一體,本來就不該見外和生分,若是因為這些事生分了,反倒是錯了。
但她覺得自己有些拖後腿了。
恍惚想起一開始顧長徵的身份,還有強取豪奪的事,魏雙雙安慰自己,這也算是扭轉了局面。
那原來書裏的男女主早就雙宿雙栖了,她和顧長徵好像——
想到這裏,魏雙雙擡眼看顧長徵,眼中帶着一絲猶豫。
顧長徵看着她,倏地伸出手掐了一下她的臉。
“夫人,你這麽看着我,我會以為你現在想半途而廢。”
“什麽?”
“你是不是又在為什麽拖累的事情煩惱了?若夫人當真介意的話,那不如我想法子,讓夫人少去想那些事。”
魏雙雙一聽,有些好奇道:“夫君有什麽法子?”
顧長徵但笑不語,上前一步,把人摟到懷裏,低聲道:“自是讓夫人沒時間去想,時時刻刻都想着我便是。”
坐在顧長徵腿上,魏雙雙怔了下,聽出了言外之意。
多想顧長徵,不去想那些事。
顧長徵見她垂着眼,便道:“雙雙,我與你成親是喜歡你,一開始的确是因為見色起意,但你生得好看,又恰好合我心意,我喜歡不是很正常?”
魏雙雙搖頭解釋道:“我不是在意這個,你——也沒虧待我。”
“那你還是介意顧家與你的差距?”
介意嗎?
其實一開始魏雙雙是不介意的,有大腿抱還不好?
可她發現自己陷入了顧長徵的溫柔陷阱後,越發覺得自己這樣,是不是有些累贅了。
知道不該這麽想,她有自己的長處,這世道女子想要博一番事業也是難于上天,更別說,顧長徵和她,起點就不一樣。
“那我辭去這首輔之職,和你去鄉間買一座小院,然後每日——”
“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我該怎麽辦呢?夫人。”
魏雙雙咬了咬唇,看着顧長徵,伸手圈着他脖子,乖順地把臉埋在他胸前,小聲道:“我只是覺得,我好像幫不上你的忙。”
顧長徵心軟成了一灘水,垂首親了親她發間,“我娶你,并非要你為我做什麽,否則那京中的大家閨秀,名門千金,家中父母長輩,能幫到的太多,我何必要娶你?我娶你,是因為喜歡你。”
原因不明的喜歡,若要真的說原因,那便是那夜在燈市,闌珊燈火裏的魏雙雙,讓他挪不開眼睛。
“平時總誇你聰明又機靈,對着誰都能把事情周旋過來,怎麽到了這件事情,反倒是一頭鑽進了死胡同,困死在裏面了?”
“我……我喜歡你才多想的。”
魏雙雙本也不是糾結的人,原本想着既來之則安之,遇上了顧長徵,書裏是個反派淨想着折磨人。
她就安分守己,偏生這安分守己還跑偏了,兩人糊裏糊塗成了夫妻,有了夫妻之實不說,等她發現時,早就深陷其中,難以抽身。
太喜歡所以會在乎,在乎就會有煩惱。
魏雙雙也很讨厭這樣的自己。
“你能為我做的也不少,看着你我便不覺得朝廷的事情煩了,以前行徑過于跋扈,那也是因為內閣壓力太大,所以總要找點別的樂子。”
“什麽?”
“我有顧家做靠山,你有我做靠山,是一樣的,我和你既然成親,便要竭盡全力護着你,我請大姐來,我說動父母,之于我而言,就像是你會在夜裏等我回家,會親自下廚一樣,沒有拖累一說。”
魏雙雙怔住,然後眼圈發紅,幾乎是埋臉在顧長徵懷裏不肯擡頭。
什麽嘛,早知道是這樣的話,她就不說了。
顧長徵這人,怎麽會那麽——
那麽好。
有多少,便給多少。
不必與旁人比較。
魏雙雙忽地想起,她能給顧長徵的,已經是自己的全部,即便不是,也是大半了,她本就孑然一身,連嫁妝都沒多少,連人帶嫁妝都給了顧長徵,留給自己的,并不多。
“想開了?”
顧長徵見她反應,知道她肯定轉過彎來了。
這樣便好。
要是再轉不過來,他可得換個法子,比如,受個傷,讓魏雙雙心疼心疼這樣就沒空胡思亂想。
“我哪裏想不開,只是覺得糾結罷了。”
魏雙雙撇嘴,擡眼看着顧長徵,随後往上在他唇角吻了吻,睜圓眼睛看他,“夫君這陣子忙嗎?”
顧長徵挑眉:“忙完了。”
快忙了一月,是忙完了。
手裏也沒剩下多少事,便是有事,那也不需要早出晚歸。
今夜去戶部,內閣三位首輔同在,将赈災貪污案徹底了解,接下來就是刑部的事,輪不到他們去管。
只需要最後把結案的卷宗呈上來,他們三人印章簽字便是。
魏雙雙笑着道:“那夫君閑下來了,正好再過一陣子便是正月了,不如——”
“什麽?”
“我想有一個我們的孩子。”
附在顧長徵耳邊,魏雙雙小聲道:“不論男女,是我們倆的孩子,那樣,便是一家人。”
她想了很久,她覺得有個孩子也挺好。
從前自己遭遇過的不幸,不會再出現在這個孩子身上。
之前她有些不願意,是因為她的童年和少年時代都有陰影,所以擔心自己養不好孩子,或者重蹈覆轍。
可現在看,有顧長徵在,顧家上下已經是高門大院,她想要個孩子了。
這樣才是一個家。
顧長徵低笑着把她打橫抱在懷裏,親了親她鼻尖,“夫人可算想明白了,不過是個女兒更好,生得像你,我就少生氣。”
魏雙雙之間在他身前有意無意勾着,掀起眼看他,“男孩不好嗎?”
“要是像我,我保證你過不了多久就想把他扔出去。”顧長徵頗有自知之明地解釋,“不過,也不着急,我們夫妻日子還長着。”
被放倒在床上時,魏雙雙呼吸變得有些亂。
盡管床帳放下,只有模糊的光照進來,可是——
腰帶松散,衣襟松垮,指腹由上而下,滑過每一寸皮膚,又觸碰到敏感,随後不盈一手的軟肉被握住。
魏雙雙手指無力搭在被褥上,偏着頭,青絲四散,眼角挂着淚痕。
顧長徵低頭吻着她眼角,又到了耳垂。
等唇瓣相觸時,嗫嚅着安慰道:“不要緊,我在的,別怕。”
魏雙雙手臂被拉着圈在脖頸後,纖長手指不時随着力氣的加重而按着後頸,或是扯着幾縷發絲。
顧長徵動作算不得輕柔,但絕對不會讓魏雙雙難受。
成親這麽些日子,彼此已經熟悉地很是了解。
但魏雙雙每一次的反應都讓他驚喜,從不扭捏,坦誠得讓他意外之餘,只想要更多。
魚水之歡,本就是兩人的事。
他想要魏雙雙給自己回饋,知道哪裏舒服,哪裏不舒服,就像是親吻的時候,魏雙雙不會呆着不動。
細軟的腰被一手扣着,原本就抱得很緊的距離,因為收緊的胳膊,變得越發親密。
顧長徵偏過頭,親了親她的脖頸,纖長的頸項上布着一層細汗。
“雙雙。”
“夫君……”
魏雙雙輕哼一聲,收緊了手,幾乎快哭出聲來。
眼角淚光泛濫,等着身體和情緒平複。
顧長徵愛憐地摸了摸她的臉頰,摟着她道:“我抱你去沐浴?”
魏雙雙點點頭,連答應的力氣都沒有。
好累,她現在連手都擡不起來了,渾身發軟。
等到了浴房裏,魏雙雙半阖着眼,昏昏欲睡時,感覺到不對勁,要阻止時已經來不及,只能又一次沉淪。
真正歇下時,已經快到了天亮時分。
快中午了,臘梅和冬棗還不見兩人醒來,心裏只慶幸,集芳園這邊,平時日裏沒什麽人來。
而且顧家上下也沒有一定要去請安的規矩,吃飯的話也不總在一起,晚飯有時都是分開的。
“臘梅,你說少爺和少夫人昨晚不會徹夜長談了吧?”
臘梅搖頭,“我哪裏知道,一點動靜都沒有,不過夜裏燈倒是亮了挺久,不過能談那麽久便是好事。”
冬棗點點頭,“也是,把問題說開了就好,不然少夫人那樣,說不定會病了。”
兩人在房外擔心少了些,房內才剛悠悠轉醒的顧長徵摟着懷裏的人,才剛有動作,魏雙雙便哼了一聲,不滿地用腦袋在他身前拱了拱。
顧長徵被這小獸一樣的動作逗笑了,伸手故意去碰她的臉頰。
魏雙雙忍無可忍,抓住顧長徵的手,擡眼瞪着他,一臉不爽。
昨晚上鬧到那麽晚才睡,是誰害的?
不對,雖然她也參與了,可是後來叫停根本不管用,顧長徵像是要把半個月的時間都讨回來一樣。
現在她還難受呢。
魏雙雙委屈道:“我困。”
顧長徵一臉無辜,伸手替她揉着腰,還有腿,“還疼嗎?今天你別下床,安安心心躺着休息。”
魏雙雙紅了臉,“那要是問起來怎麽說?”
顧長徵失笑,昨夜還跟小貓一樣撓人,現在倒是知道害羞了,“放心,我說你身子不适,可能有些受寒就好了。”
已經到了冬日,自然是容易受寒的天。
魏雙雙之前身子不好,成親後才逐漸養好的,體弱一些,也正常。
聽到這話,魏雙雙松了口氣,安安心心躺在床上,當然,如果顧長徵不時不時的來逗自己一下會更好。
太累了。
顧長徵不是忙了一個月,怎麽會有這樣的體力?
魏雙雙腦中好奇,但覺得這件事情多半還是自己的體力不夠好,看來得鍛煉了。
這樣想着,一會兒又迷迷糊糊睡去。
等到再次醒來,顧長徵已經從外面回來,身上帶着一身寒氣,正在一旁用熱水洗手。
顧長徵看了眼,忍不住道:“醒了?我讓臘梅把吃的送過來,你吃點東西,要是還困,再去睡。”
聞言魏雙雙坐起來,抱着被子搖了搖頭。
“不睡了,睡了一天,身上都軟了。”
魏雙雙打了個哈欠,杏眼裏含着水氣,“對了夫君,黑鷹和柳姐姐那邊如何了?我之前聽柳姐姐說,她酒樓生意恢複了,只不過,往後也不能總和以前一樣,想弄些新法子。”
顧長徵笑,“你這下有心思關心一下別人了?不過黑鷹那人動作倒是不慢,直接得很,這陣子閑下來,估計都會在酒樓那邊。”
想到黑鷹和柳紅玉,魏雙雙低笑,“那也是好事,黑鷹喜歡,柳姐姐也是個好人,兩人若能一起過日子,我看日後誰也不敢再去酒樓找茬了。”
說完話,顧長徵已經走過來,替她拿了衣服。
坐在床邊,把魏雙雙從被子裏抱出來,仗着身形高大,把人放在腿上,一件件幫她把衣服穿上。
魏雙雙鬧得面紅耳赤,但又不能拒絕。
她發現了,顧長徵很喜歡這樣逗她。
只好說話來轉移注意力,“那個,魏家那邊的事,你都知道了?”
“嗯。”
“我錯了,日後我一定和你商量,就像是你會和我商量一樣。”魏雙雙拉着他手臂,“下不為例,我保證。”
顧長徵看她,嗯了聲,“我信你。”
魏雙雙悄悄松了口氣,“我上次回去的時候說了,這件事情後,便和他們沒了關系,生死兩不相幹,反正——”
反正魏家也只是把她當搖錢樹,根本不在乎她。
聽到魏雙雙的話,顧長徵失笑,幫她把腰帶系上時,低頭咬了一下她鼻尖。
“這事,我已經處理過了,剛才就是去辦這件事。”
什麽?
魏雙雙瞪大眼,看着顧長徵,“你去魏家了?”
顧長徵點頭,“是。”
他中午出門,就是去了魏家。
魏家的事情必須要杜絕後患,尤其是魏遠安這個人,太容易成為隐患,不管是為了魏雙雙還是顧家,早些割裂為好。
只不過他沒想到魏家這麽不要臉,竟然還敢獅子大開口。
他也自然不肯吃虧,上門時,把魏遠安從前做過的事,一樁樁一件件的列出來,魏家沒臉再要求。
但對于這種人,得打了一板子再給顆糖,不然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鬧起來也不好看。
最後顧長徵用了一間鋪子,換回了一紙斷絕關系的書信。
魏雙雙和魏家再無關系,生死不相幹。
瞧着眼前的人,顧長徵笑了一下,不由得道:“這下放心了?往後也不會因為這事再出什麽變故了。”
魏雙雙笑着抱住顧長徵,“夫君,謝謝你。”
顧長徵摟着她的腰,免得她摔下去,“啧,看來我們家雙雙,還是個小孩子的心思,難怪了。”
魏雙雙低笑,貼着顧長徵耳際道:“夫君昨晚可不是這麽說的。”
顧長徵:“……”
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