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夕陽晚照。
中原中也堪堪将驚慌失措的小羊們安頓好，柚杏就拿着手機，眼眶紅紅地走到他面前。
手機是與謝野醫生留下的。
發郵件的是另一頭等在川上急救室外的太宰。
是的，與謝野醫生帶着太宰離開去守着川上了，畢竟按照太宰的說法，川上仍處于搶救之中，讓一個人過去守着是應該的。
中原中也看到了圖片郵件。
落日的餘晖透過透明的玻璃窗，灑在病床上沉睡的少年身上。
白的牆壁、白的被褥、少年安靜地躺在白床，白被外的手臂和脖頸被白色的繃帶纏繞，使他整個人顯出種琉璃般易碎的脆弱。少年似乎沒有意識，那雙金色的眸子沒有睜開，昳麗的容顏染上安詳，淡淡天光眷戀地在他精致的五官間萦繞，好似少年只是單純的沉睡未醒，而非……
重傷昏迷。
柚杏的聲音裏帶着哭腔：“川上會沒事嗎？”
她又将下一封郵件翻出來。
仍是太宰發來的。
郵件的意思是，據醫生說，如果明天這個時候川上還不醒，就很危險。
中原中也：“……”
橘發的小少年不由得開始思考，正在搞事的是只有太宰一個，還是太宰和川上都有份。
時間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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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謝野晶子回到偵探社的時候，身心俱疲。
原因不是給受傷的小羊們治療，而是——
與謝野默默看向身側濕淋淋的小少年。
這種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感嘆“這條河真美”，回頭就不見了仔細一看入水了的……
算了。
該感嘆恰好有好心路人幫忙救了人嗎。
與謝野推開了偵探社的紅漆門，辦公室內的景象也呈現眼前。
“……”
亂步先生和川上君正靠牆站着，一人頭頂一只碗，碗裏水波微漾，似乎随時都要灑出來，卻又非常穩當，因為兩人的肢體都沒有任何動作，幾乎處于靜止狀态，川上能這樣倒是不奇怪，亂步先生竟然也——
與謝野恍然：“是福澤老師？”
“是的。”
放學回到偵探社、正在作業的海洋裏奮筆疾書的國木田擡頭解釋：“社長說亂步先生這次太亂來了，需要接受懲罰。”
與謝野：“那川上君？”
國木田：“社長的意思是川上君不是偵探社的人，他沒有懲罰對方的立場……川上主動要求的。”
太宰治眨了眨眼。
這裏就是武裝偵探社嗎？
乍看只是個普通的事務所，社員也少得可憐，但在太宰治和川上柚相遇前，在他游蕩于橫濱之時，便已然聽說過福澤和亂步兩人的名聲了。
異能偵探二人組嗎。
這樣的場景應該很少見吧。
太宰治朝着頭頂水碗、打扮得如同英倫偵探的少年露出個天真的笑容，擡起了今天新買的手機。
咔擦。
亂步激動起來：“你……！快删掉！”見繃帶小少年滿臉無辜，不打算照辦的樣子，亂步調轉了方向，“國木田，讓他删掉！”
國木田：“啊？”
場景一度十分混亂。
川上柚慢動作擡手，将頭頂上的碗緩緩端起放在桌上，請示過福澤先生表示要和太宰治交待一些東西，之後會繼續頂上，這才在福澤先生威嚴的目光下恭敬地退出社長室。
無論想要達到的目的有多麽美好，做了惹人讨厭的事，就要有被冷遇的心理準備。
不過，真的是冷遇嗎？
川上柚回憶了一下，在原世界的時候，福澤先生好像也是這樣的表情……
不茍言笑。
即使吃飯的時候，也是威勢凜然。
可能表情包實在太少了吧。
川上柚和太宰治借了與謝野醫生的診療室，有模有樣地鼓搗起來。
中原中也看到的照片，就是他們的成果。
繃帶捆綁方法來自經驗豐富的太宰治，當然，在此之前，太宰治擦幹換了川上柚給他買的新衣服。
暮色四合。
熬過了懲罰時間的亂步不開心地鼓着腮幫子，不過想到今後就會有新社員中也君，心情就好了起來。根據他今天的觀察，中原中也正如川上柚所說，勤勞又強大，竟然有耐心一個人帶了一群只會咩咩叫的小羊六年！
等到他來偵探社，亂步大人的日子就輕松啦！
“為什麽這麽确定他會來呢？”
這裏是偵探社樓下的漩渦咖啡廳。
社員們常常聚集吃飯的地方。
發出疑問的是國木田，這個今天白天都在上課、沒有親眼見過“羊之王”的人。
亂步驕傲地昂起下巴：“因為亂步大人在這裏！”
國木田：“……”
國木田遲疑着正要捧場，川上柚已獻上一串流暢的掌聲，猜測道：“中也是想要借助亂步先生的推理能力？”
“沒——錯！”
亂步的下巴昂地更高了。
與謝野默默給他夾了一塊咕嚕肉。
橫濱未來港。
百多米高的摩天輪在夜色下緩緩轉動，川上柚牽着太宰治買了票坐上去，在摩天輪轉到高點時，遠眺城市的夜景。
各色霓虹閃爍。
最醒目的當然還是港黑的五座大廈。
以摩天輪的高度推算，黑手黨的總部大樓大概有300米的高度。
如果從天臺摔下去就死透了吧。
川上柚想起關于太宰治的情報裏，有過跳港黑大樓的記錄，當時還有媒體報道說黑手黨的工作太苦太累、老板壓榨員工特別厲害，才出現了可憐的即将過勞死的員工心智混亂，跳樓以尋求解脫的事情。
想必森先生當時一定掉了不少頭發。
從樓頂跳下來還活蹦亂跳……是中也君出手了吧。
也有可能是其他異能力。
川上柚随意想着些有的沒的，時間就在這悠閑的氣氛中緩緩流逝。
貓咪的興趣往往持續不了多久。
看了會兒夜景，太宰治就失去興趣，深棕發色的小少年先是靠在座椅，折騰幾次後幹脆躺在身邊人大腿上，被川上柚有一搭沒一搭地梳理着頭毛。
穿插在發間的手指修長而穩定，以輕柔的力道随意按摩着穴位，小少年閉上眼睛，放空頭腦，享受着這一刻的靜谧與安然。
“與謝野醫生是怎麽說我的？”
“說你突然跳河把她吓了一跳。”
“前面那次也是故意的哦。”
“我知道。”根本沒有什麽被黑手黨追殺不得不跳河的情節，撈起小太宰的小羊們應該是想多了。
太宰治睜開眼睛，輕輕動了動，鳶色的眸子在夜色下愈發幽深，“長大的我也經常自殺嗎？”
“是啊。”川上柚頗有些感嘆，“我到這個世界才多久，你就自殺了兩次，頻率未免太高了點。”類比一下，仿佛可以體會原世界太宰君在位時港黑衆人的心酸。想必幹部太宰的部下們打撈技能都點滿了。
“兩次？”
“兩次。”吊在樹上一次他路過、入水一次被小羊所救……
川上柚詫異：“你不會是把今天的也算進去了吧？”白袍的少年失笑，“身邊有值得信賴的與謝野醫生，周圍也不是毫無人跡（好心路人），這種入水之前就可以确定會獲救的情況，已經不能算作自殺了吧。
诶？
太宰治睜大了眼睛。
“我跟與謝野醫生說，你只是在欣賞河流美景的時候腳滑了。”少年的聲音裏帶着輕微的笑意，比春風更柔和，“也有可能是覺得自己被忽略了，特地用這種別具一格的方式撒個嬌……”按住似乎想起身的小太宰，川上柚補充，“後一種我沒說出口。”
太宰治還在動。
“是我不好，下次見到你自殺，我一定會救的。”
太宰治不動了。
手底下傳來悶悶的聲音：“你都快走了，豈不是便宜了長大的我。”
“那就不救。”
“……”
小太宰發出不滿意的哼唧聲。
川上柚哭笑不得，誠懇地征求意見：“你說，我做。”
“……”
結果沒了下文。
摩天輪轉一圈大概30分鐘，等到落地的時候，之前看好的小零食攤位已經收了起來。
“下次再來。”
“嗯。”
“對了，你的蟹肉罐頭沒有了，因為我明天要進重症病房。”
“诶？”小太宰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噌”地擡起頭，鳶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怎麽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