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來到平行世界的第九天。
川上柚可以很明顯地感受到身體的惡化。
像是一直在走的進度條,之前都是1%、2%這樣的加載,突然一下拉了10%,吐血的次數更為頻繁,而且即使不吐血的時候,也會有胸悶的感覺。按照醫生的說法,這似乎是一種罕見的心髒病?
不論如何,有了這樣的前提,重症病房是沒有問題了。
幸好中午察覺不對的時候就先帶小太宰去旋轉餐廳吃了頂級刺身,否則就要食言了。
有點遺憾。
旋轉餐廳果然還是要晚上去才更有氛圍吧,俯瞰城市夜景,璀璨而輝煌的燈火如銀河般流散。
川上柚望向青白色的天空,幽幽嘆了口氣。
中原中也和柚杏來到病房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
少年坐在病床,纖細的身軀被包裹在寬大的病號服裏,顯得愈發瘦弱,露在外面的脖頸和雙臂都裹着層白色的繃帶,或許是生命力的流逝,少年的皮膚呈現出種驚心動魄的蒼白,與繃帶的對比更是觸目驚心,少年神情悵惘地看着窗外的模樣,更是令人心酸不已。
明明前幾天看着還很健康的。
柚杏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被無視的、帶着他們進來的與謝野默默地退了出去。
病房裏只剩下三個人。
“啊,你們來啦。”
仿佛才注意到多出的兩個人,病弱的少年收回望向天空的視線,轉臉對他們笑了笑,“中也、柚杏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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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聲音清透而略顯飄渺,像是在半空漂浮般落不到地面,蒼白的臉龐也蒙上一層虛幻的微光,仿佛此時在這裏訴說着話語的,在這裏和他們相見的,只是物理上的肉體,而少年的靈魂,則處于生與死的狹間。
“叫什麽小姐啊!”柚杏想要大聲抗議,出口的聲音卻如奶貓般細弱,“直接叫我柚杏就好。”
“那麽,柚杏。”
少年溫柔地改了口。
病房陷入寂靜。
似乎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仍是一身機車服的中原中也打破了這份令人不安的寧靜:“你的身體……怎麽樣了?”
中原中也本來昨晚就想來的,但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小羊們說什麽也不願放他離開——黑手黨的威脅如芒在背,令小羊們坐立不安。港黑那位老首領可不是一擊不中就放棄的人。不如說,“羊”的逃竄更加重了他的殺心,更多黑手黨行動部隊進入了擂缽街,如果不是擂缽街範圍太大恨不得進行地毯式搜索……
好在由于黑手黨格外粗暴的手段,和擂缽街的原住民發生了激烈的沖突,才給小羊們争取了再次逃離的時間。
作為三不管地帶,擂缽街的人可并不好惹。
如果港黑老首領還有理智,可能會權衡利弊,可那就是個瘋子,中原中也毫不懷疑,再不做出應對,“羊”會被殺光。
聚集在一起的未成年少年少女,目标太大了。
這樣下去,“羊”會如何呢。
中原中也感到了迷茫。
他甚至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都在川上的計劃之中,還是說,出現了偏差。
他迫切地想要和川上見面。
現在似乎就是那個時候。
見面之前,中原中也內心仍傾向于川上柚一直在演戲,即使經過了長長的醫院走廊,感受到了擦肩而過的醫生護士的專業,聞着消毒藥水的味道,想法也沒有改變,可在見到本人後,卻發生了動搖。
譬如櫻花,花期七日,在最美的時候凋落,此時的少年,似乎恰逢花期。
那正逐步流逝的生命力,中原中也确實地感受到了。
“我不是和中也說過嗎。”病床上的少年微笑,“得了絕症的事情。”
一直不太信·中原中也:“……”
柚杏發出聲響亮的抽泣,“難怪、難怪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那麽說……”
有些事情,經不住回想。
初次見面的那個黃昏,少年口中的“指引我的天使”“有限的時間”一下子都有了特別的含義,仿佛一個自知死期不遠的旅人,在旅途中為了某個風景停歇。
“我的時間本就不久了。”病房上的少年仍舊背脊挺直,優雅的笑容中卻透着虛弱,纖細易折的模樣,“能夠在最後的時間裏遇到你們,我真的很開心。”少年頓了頓,聲音低低的,柔和而真誠,“柚杏很可愛,中也也是。”
柚杏的眼眶更紅:“我……”
又被說可愛·中原中也抿了抿嘴唇。
少年依然保持着微笑,至少那雙金眸裏仍透着笑意,只是擡手捂住嘴角,手中已握上了手帕。
殷紅的血,在潔白的手帕流淌。
紅與白如此鮮明。
驚心動魄的、凋零之美。
少年将手帕收好,動作中透着種令人心疼的熟練,少年溫和地朝他們笑了笑,好聽的聲音在病房裏流淌,“‘羊’的事情,我聽太宰說了。不用太擔心,失蹤的同伴可能只是太害怕躲起來了,或許已經不在擂缽街,但總會見面的。”
柚杏哽咽了:“你都這樣了還擔心別人……”
“我已經很幸福。”少年金色的眸子透着安撫的意味,又說道,“白濑的事情,我已經原諒了。沒有人會被所有人喜愛,可能我就是白濑特別讨厭的那一類吧。”少年善解人意道,“你們是很多年的同伴了,感情一定很深厚,而我只是偶然闖入的陌路人,并不能陪伴多久。”
“如果白濑回來,和他好好談一談吧,沒有什麽是過不去的。”
嗚嗚嗚川上怎麽可以這麽好!
柚杏哭得好大聲。
粉發女孩拼命點頭,內心是怎麽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感覺沒有姓名·中原中也:“……”
聊了會兒,病床上的少年歉意地表示精神不濟需要休息,另外,他有禮物要送給大家。
中原中也和柚杏被與謝野帶到一間靜室。
在這裏等待着的,是一個全身上下寫着“商業精英”的中年男性,見他們到來,禮貌地點點頭,待他們坐定後,才開口将事情娓娓道來。
男人到來的目的,是将中也柚杏他們确認為川上柚的遺産繼承人。
據他說,川上柚的家族有遺傳病,父母在他和姐姐很小的時候就死了,前幾年姐姐也撐不住,現在輪到了他。
川上柚的現金不多,早亡的父母給姐弟倆辦理的是信托基金,為防止後代濫用財富不知進取,信托基金工作人員會在确定川上姐弟正在繼續學業後,才将一定的金額打到他們卡上,頻率一月一次,如今川上柚要把這份基金轉給“羊”的成員,也是同樣的條件。
“去上學?”*2
仿佛是被告知世上還有冬天的夏蟲,中原中也和柚杏都是滿臉不可思議。
“是的。”
男人保持着工作微笑,将一封信遞給他們,“這是雇主川上先生留的信。身體原因,他不能長時間說話……”
中原中也已拆開看起來。
字跡很漂亮。
但更重要的是內容。
此時中也和柚杏不得不感激于他們昔日認字的努力,如果這個都看不懂的話,未免太難為情了。
信上分析了“羊”此時的情況,在黑手黨不會善罷甘休、以及老首領必然時日無長這兩個前提下,“羊”打散隐匿,改日再聚,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而離開擂缽街,進入學校……這樣的轉折,誰也不會想到吧。
中也和柚杏對視一眼,心情複雜。
關系到衆多小羊今後的生活,他們沒有答應下來,只是說要回去商量,男人很理解他們的選擇,同時也提醒,如果他們不願意,這筆基金将被收回公司。
柚杏忍不住問:“有多少錢?”
男人禮貌微笑:“一億。”
柚杏&中也:……你說什麽???
“噗。”借着監控将兩人呆滞的神色收入眼底,太宰治笑得撲倒在病床上,肩膀一聳一聳的,川上柚嘆了口氣,揉了揉太宰治深棕色的腦袋,眼見他一時半會是笑不完了,不由得将視線轉向同在病房的國木田,“見笑了。”
國木田:“……”
國木田推了推差點滑掉的眼鏡:“沒什麽。”
他的內心正在經歷七級地震八級海嘯九級臺風。
為什麽這麽輕描淡寫啊?!
那可是一億啊!即使是日元也很多了好嗎?!
川上柚:不,毫無排面。
作為港黑準幹部,幾個月的基本工資就過了這個數,其他任務提成之類還不包括在內。動用一些手段的話,錢就更不是錢了,如川上柚這種人,真的放開來玩,說句“我的錢一直都在,只是保管在別人口袋裏”完全不誇張。
等到國木田老師成為正式社員,接觸的事情多了,想必也不會對這個數目大驚小怪,至于太宰治……更不用說。
這也是一個可以通過各種方法弄到錢的人。
國木田還要回去做作業,很快便告辭準備返回偵探社,與謝野本打算留下,卻被勸走。
“與謝野醫生也知道的,我這種病實在沒有看護的必要。”川上柚婉拒,“亂步先生應該分析過了吧,我是有自保之力的。”
的确。
對亂步十分信服·與謝野晶子點點頭,也告辭了。
“羊”的臨時基地。
柚杏心事重重地走在中也前面,剛進院子,就看到了被小羊們圍起來的白濑。
作為「愛與死」生效對象中意志力墊底的存在,白濑是在和川上柚分開24小時後才清醒過來的,失去了被操控記憶的銀發男孩茫然地望着周圍的景象,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非常辛苦地才根據打探到的消息和一些運氣找到了同伴們。
只可惜,小羊們對他的态度都不太友好。
“中也、柚杏,我說的是真的!”白濑試圖讓他們相信,“是川上!我親眼看見那些走私組織的人都站在川上後面恭恭敬敬的!黑手黨來打我們一定也是川上的陰謀!”是的,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誰知道港黑金庫被盜的事情,這種事本也不會被大肆宣揚。
“你再說一遍。”
少女的聲音很平靜,壓抑着洶湧的波濤。
中原中也沒有阻止。
不論如何,川上的槍炸膛這件事是白濑做的。
白濑不明所以地重複:“這是川上的陰……?”
啪。
極其響亮的巴掌聲。
柚杏的眼眸裏盈滿了淚水:“你怎麽說得出口!川上他、他!”他都快被害死了還為你着想!
月明星稀。
太宰治打了個呵欠:“小羊們的劇情還沒演完嗎。”
“可能用力過猛了。”川上柚低頭反省,“現在想一想,真的有點尴尬。”不該因為坐在病床上無聊追了最近大火的校園劇的。本來只是想模仿一下時下女孩們喜愛的校園王子形象,結果不小心把女配的做派也學到了。
太宰治爬上病床,挨着川上柚一起看劇。
他們打開了窗戶。
夜風習習,一瞬間突然變向,病床上的兩人早有預料地擡眼,就見橘發的小少年蹲在窗框,一臉欲言又止。
複盤時間到。
作者有話要說:不但病弱還善良無私與世無争……
川上柚(面無表情):別說了,這個人設再也不用了。
。
敦敦的70億懸賞哈哈哈哈突然不認得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