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分歧
9.
唐一曲想讓韓炜解釋,可韓炜依然什麽都沒有說,也許根本就不想說。
沒出口的話,遠不止于此。
他還想問,你他媽這樣有意思嗎?真沒想到有一天會質疑韓炜。
“老唐?”韓炜一臉無辜,柔聲叫人。
如果讓韓炜這種人去做心裏咨詢,那他就是個天生的情感冷漠症患者。可他的病态反應特別,并不會離群索居,也不會無緣無故的對人刻薄。
他是一個情感缺失者,無法共情,只能靠着模仿別人而活。
佩服唐一曲是真,因為他點燃了熱情也是真,感知着唐一曲的光和熱,澆灌自己幹涸混沌的內在,讓他心神恍惚,像吸了最上頭的大/麻。
白色鴉片名不虛傳。唐一曲也因此特別了點。
他覺得能夠成為唐一曲這樣的人也不錯,鮮活、有撕裂一切的能力。
于是,韓炜沉迷複制,想把自己變成另一個唐一曲。
這一次沉淪的時間,也的确長了點,差點信以為真,能一直這麽下去。
但他草的人設被正主有所發覺,正主大概不高興了。或者覺得惡心。
“我們去E12(釋1)吧。”唐一曲說。
韓炜看着唐一曲,最終點了點頭。
E12難度之大,是衆所周知,對中級水平的人而言,無疑是道天塹。唐一曲到底是想考驗他,還是想激将他,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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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唯一能夠知道的,唐一曲是真的生氣了。
10.
坐纜車上山時,天空開始飄雨,有逐漸演變成雨夾雪的趨勢。
唐一曲一邊擦着雪鏡上的霧氣一邊說:“還是算了吧,你要是半途放棄,可別指望我弄下來哈。上了雪場,我可六親不認!”
聽不出來是真心的嘲諷還是假意的擔心。
韓炜誇張地錘了唐一曲一拳,“別啊,我還從來沒上去過呢,感受感受。實在下不來,你找條狗拉個雪橇不就解決了。”
唐一曲戴好雪鏡,噗嗤一笑,“行,牛逼,會玩兒。”
大部分人拒絕滑雪,都是源于恐懼丢面子。韓炜需要被刺激,唐一曲是天生的征服者,能夠達到五十公裏時速的貼地飛行,簡直是激發腎上腺素的完美運動。
雪場無親友,忘記羞恥,做個不要臉的滑雪者。
跳下纜車,找了片空地,兩人穿好雪板,跺了跺雪,就開滑了。
唐一曲迅速變成一個黑點,韓炜緊跟其後。
山頂溫度驟降,空氣也稀薄些,呼出的白氣沾在雪鏡前,又馬上被冷風散開。道寬不足夠做動作,E12坡度落差大,韓炜選擇換刃下去。
十五公裏,大概滑了一半路程,韓炜陡然剎車。
唐一曲倒在道邊。
“怎麽了,”韓炜單腳拖着雪板,蹦到唐一曲身旁,“摔倒受傷了嗎?”
“有煙嗎?給我點一支。”唐一曲躺在雪上,伸長一只手臂,做了個夾煙的姿勢。
韓炜點燃一支煙,遞給唐一曲。
“老韓,你這吸的什麽幾把玩意,難抽死了。”唐一曲雖然嫌棄但還是猛吸了幾口。
“藍莓爆珠呗,傻/逼。”
“太娘了。”
“閉嘴吧你,殘廢。”
唐一曲并不想閉嘴,“……別忘了,去年在霞慕尼Le Tour,你可比我現在殘廢。”
“就你記性好。“韓炜輕輕踢了下唐一曲。
“哈哈,多虧了你,要不然這輩子都沒機會坐雪地摩托了,太他媽爽了……”
韓炜扶額,黑歷史不堪回首。那次在Le Tour摔得涕泗橫流,大腿骨折,硬生生躺了三個月,北半球黃金雪季錯過。他一向有錢又有時間,身子一能動,就去智利追雪補完了遺憾。
“有一天中午起床,”唐一曲突然沉聲,“我下樓吃了個面,再去附近的臺球廳打球,老板很仗義,頭發跟超級賽亞人似的支棱着,以為我每天無所事事,還想跟我介紹工作來着……”
韓炜一臉茫然,心想,唐一曲這腦袋只怕也摔壞了吧。
“這樣的日子太難過了,沒有盼頭,沒有企圖,”唐一曲繼續說,“什麽都不用操心,什麽都沒勁透了,活着跟死了又有什麽區別呢。”
韓炜贊同,就算彈個煙灰都有人單膝跪地托盤接住,沒意思就是沒意思。
“後來,有一天我無意中看了部電影,你知道是關于什麽的嗎?”唐一曲自問自答,“是高山單板滑雪,肖恩當年剛出道,還沒拿下大滿貫,頭發又長又紅,挺非主流的,技術也沒那麽純熟,在阿拉斯加的死亡U型池上騰空飛起,失敗了一次又一次,都摔成傻/逼了,玩命似的……我就想,這個運動真那麽有魔力嗎,怎麽會有人像瘋子一樣,不要命似的玩呢……結果沒想到,自己一玩,也上瘾了,真恨不得把命也搭進去。”
唐一曲因為滑雪,經歷了人生第一次大型真香現場。
雪花像霧霾一樣落下來,天地間的一切都曝光在一片空白裏。
“這算什麽?老韓,你他媽真的讓我想不通,你太浪費你的天賦了。我想玩命,沒那個能力,差不多快到頂了,你可以再繼續滑得更好,我自認沒那個資格教你了。”
韓炜喉嚨發澀,咽了幾下唾沫,他竟無言以對。
唐一曲取下雪鏡,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有種脆弱的美感。
“什麽意思?”韓炜終于開口。
“我這人心眼小,你比我強,比我厲害,我嫉妒。”
“你的意思是,我們再不能一起滑雪了?”
唐一曲笑了,一瘸一拐的站起來,“不,那倒不是,我不同意你以後再在我面前裝樣子,成嗎?”
韓炜不說話。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妥協了,畢竟和唐一曲一塊滑雪,是他堅持最久的一件事。
11.
在雪季的時候,除了上山滑雪,就是無休無止的聚會喝酒。他們不是嚴格搞競技的運動員,沒那麽多條條框框限制着。一切都為了個爽字。
唐一曲喜歡喝酒,韓炜也不反感。
轉到松花湖滑時,唐一曲結識了幾個新妹子。他滑得好,長得不差,又願意教人,前仆後繼的女孩子們的确不少。
韓炜配合他,偶爾也會和勉強對上眼的妹子撩/騷下,畢竟,太無聊了,他整個人就是一團巨大的空洞,需要不停被塞滿。幹什麽都行,只要不被落單。他是反其道而行的病患,需要通過與人不停接觸來治愈。
唐一曲這枚太陽輻射面太廣,他也不過是偷了點溫度。
被Nina拐上床時,韓炜半是不情願,可唐一曲玩味的眼神,讓他狠下了心。唐一曲意思很明顯,打/炮就相當于納投名狀,要麽同流合污,要麽拍屁走人,不裝假清高。
唐一曲這人,又壞又爛,和他也沒什麽區別。韓炜還沒過瘾,只能以身試法。
兩人做完,Nina點上一只事後煙問:“你怎麽會跟老唐混在一塊?”
“為什麽不能和他混一塊?”
Nina輕笑一聲,“他啊,故事可多了,你想聽哪一個?”
韓炜一滞,還真沒什麽想法。
Nina用蔻指挑起韓炜的下巴,嬌聲說:“唐一曲是個暴力狂,控制狂……”
話還沒說完,韓炜就用食指壓在她唇上,挑起嘴角笑道:“在我床上,還聊別的男人,不怕我吃醋?”
Nina是聰明的女人,只是把身體貼緊了他。
每個人都在孤零零地潑髒水,生活索然無味。
真是惡心透了。韓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