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夜雪

99.

雖從萬楓菱那邊铩羽而歸，但好在一回江城就收到了好消息——雙十二購物節的數據出來了，薄荷色譜當天銷售額在同類質電商平臺app中排名第五。

雙十二購物節是電商平臺的必争戰場。作為年底的收官之仗，電商們無論體量大小，種類繁簡，都高度重視。

雖然市場經濟低迷，針對薄荷色譜的售假謠言亟待解決，但并不妨礙這一喜人成績讓全司上下喜氣洋洋。除了領到年終獎外，大概就沒有比此時還要快活的氣氛了。

韓炜走進葉彌辦公室時，見她眉峰高聳，似乎有心事，完全沒有打勝仗後，揚眉吐氣的樣子。

“葉總，再苦着臉的話，玻尿酸都填不平你這條溝了。”韓炜指着眉心，揶揄道。

葉彌擡眼看他，神色疲倦，指了指自己桌上的一個文件夾。

韓炜翻開文件夾，在她對面坐下，眉宇逐漸糾結。

“怎麽回事？”韓炜攥緊了硬殼封皮，聲音發緊，“萬楓菱要告我們？”

“《消保法》第五十五條規定，經營者提供商品或者服務有欺詐行為的，應當按照消費者的要求增加賠償其受到的損失……萬楓菱聲稱與我們客服溝通無效，消費者權益沒有得到保障，所以準備起訴……”

“她這是信口雌黃，胡說八道，”韓炜怒道，“我去南京見她，她口口聲聲說不在乎賠償，不在乎道歉，只是由着心，想把事情公之于衆而已……”

“韓炜，”葉彌打斷她，“我們想得太簡單了，一定要壓下萬楓菱的下一步行動，然後……”

內線電話忽然響起，葉彌點開功放，秘書告訴她，明睿集團來電。

兩人飛快地對視了一眼，葉彌說：“接進來吧。”

厲永奎的秘書征詢她何時有空，想約一次會晤。韓炜在一旁對她作口型：“随時。”

葉彌瞟了他一眼，禮貌地回：“按厲總方便的時間來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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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天幕深沉，一彎銀鈎從厚重的雲層裏探出半截身子。

淺白的月光灑向寒夜，勾勒出城市黑黢黢的輪廓。

唐一曲忙到九點才下班。

下到地下停車場，剛出電梯就看見了正要走進來的韓炜。兩人不期而遇。

“你怎麽來了？”他幾乎是欣喜地走到他身邊，“來接我下班啊？”

韓炜伸手摟住他的腰，眉眼彎成今晚的月牙狀，“是啊，男朋友。”

“吃了嗎？”韓炜緊了緊他的腰，問，“是不是瘦了？”

“啊？”唐一曲摸摸自己的臉，“瘦點不好嗎，輪廓更明顯些，人看起來會更帥！”

韓炜寵溺地刮了一下他鼻尖，“不用再帥了，現在這樣剛剛好。”

“今晚回我家？”唐一曲牽着他，朝自己車走去。

韓炜停下腳步說：“不行，我得回家取材料，明天會議要用。”

唐一曲略帶失望地啊了一聲，韓炜抱歉地笑笑，揉了揉他的頭發。

“我說啊，”唐一曲一邊扣安全帶一邊說，“我們幹脆住一塊得了，你現在那房子太遠，上下班也不方便，要是住我那兒的話，還可以省房租……”

“啪嗒”一聲，是安全帶扣回彈發出的清脆聲響。

唐一曲疑惑地偏頭，見韓炜右手僵滞在空中，整個人一動不動。

“怎麽了？”唐一曲側傾身子，替他系安全帶。

“你、你真的願意嗎？”韓炜的掌心覆在他正在動作的手背上，“要是住一起後嫌棄我了，反悔了怎麽辦？”

唐一曲反握住他的手，緩緩擡頭，笑着反問：“我不是說過的嗎，這麽快就忘記啦？沒關系，我再重複一遍。”

韓炜呼吸一窒，心跳加速。

“韓炜，我現在再重複一遍，你可要聽清楚了。我不會放手的，就算有一天你想放手了，我也不會放。我會緊緊攥住你，讓你哪兒也去不了，只能待在我身邊。”

唐一曲看着韓炜，目光堅定，語氣不容置疑。

韓炜也看着唐一曲。

然後他笑着捧起他的臉，下一秒就霸道地堵上了他的唇。

101.

兩人吃完宵夜，唐一曲送韓炜回地下車庫取車。

不知是車裏的暖氣開得太大還是飽腹後疲懶的緣故，韓炜頭有點暈，把臉靠在窗玻璃上，呼吸霧化成水汽。

他将指腹貼在玻璃上無力地摩挲着小團的水霧。

唐一曲看了他一眼，把車窗開了條細縫，冷空氣迅速蹿了進來。

“困了？”

韓炜慵懶的嗯了一聲，昏昏欲睡。

到地了，韓炜還熟睡着，唐一曲舍不得叫醒他，默默熄了發動機，安靜地點了支煙。

韓炜是被不停震動的手機吵醒的。

起初他以為自己在做夢，夢到自己在一片混沌裏，像是被泡在了水下，身體不聽使喚，正焦躁不安忽然就感覺到有人在他身上摸索，摸了半天，好像從他褲兜裏摸出了手機，然後那人開始講話，他覺得那聲音特別耳熟，就在夢裏叫了聲“唐一曲”。

一只大手帶着熟悉的溫度落了下來，正好蓋住了他的眼睛。

“我在呢。”

韓炜抖動了一下眼睫，在黑暗中醒過來。

“醒了？”唐一曲移開手掌，把手機遞給他，“剛剛替你接了個電話，葉彌打過來的。”

韓炜睜眼呆了一會兒，才說：“好的。”

“公司事情很忙？”

“嗯，一堆爛攤子等着收拾呢。”

“萬楓菱那邊還沒解決好？”

韓炜嘆了口氣，直起身子，摸出一支煙，給自己點上。

“越變越麻煩了，但厲永奎準備出手幫忙，正交涉和解條件呢。”

唐一曲疼惜地摸着他的額角，“……現在知道賺錢艱難、創業艱辛了吧。所以我之前才告誡你……”

“行了，唐媽媽，”韓炜彈了彈煙灰，笑道，“誰讓我以前不學無術呢！”

“……也不至于……”唐一曲嘀咕。

“對了，你們明年要投我們B輪嗎？”韓炜嘴角挂着笑，仍舊是平常的腔調，分辨不出語氣中的情緒。

唐一曲猶豫了會兒說：“得看過你們業績報表和BP後才能決定。”

“厲永奎想添一個補充協議，”韓炜看向他，眼裏凝着深意，“你想知道協議內容嗎？”

唐一曲面部肌肉明顯一扯，故意揶揄道：“商業機密，能随便洩露嗎？”

韓炜把煙蒂彈出車外，然後極慢極慢地轉過身子，一點一點湊到唐一曲眼前。

“唐寶，我可以相信你吧？”

韓炜盯着他，眼底裏的深意變得更加複雜，有那麽一瞬間，唐一曲錯以為看見冷冽的殺氣。他動了喉結，有些呼吸困難。

“當然。相信我吧。”唐一曲聽見自己說。

兩人親吻道別，韓炜上了自己車，靜坐了一會兒。

當韓炜把車駛出車庫時，才發現外面下雪了。

今年江城的第一場大雪是聖誕夜落下的，今夜是第二場。

大雪悄然而至，落在夜幕四合裏，把世界輕輕掩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