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争鋒
106.
韋競的行為很突兀，自然沒安好心，有試圖挑撥離間的嫌疑。可這種小伎倆，唐一曲并不放在眼裏。
韋競和韓炜兩人的過去已經是殘羹冷炙，他真沒必要因這小小的挑釁就亂了陣腳。
話雖這麽說，但唐一曲心裏多多少少會有些膈應。這種感覺就像撲在了陰溝窄巷馊掉的垃圾堆上，不痛不癢卻令人作嘔。
在沒看視頻前，他還能高傲地怼回去，我不介意。
在看了視頻後，他還是介意了。
令他更加介意的是，韋競對韓炜那種不正常的執着，仿佛一顆随時會引爆的炸彈，一旦燃了，沒人可以完好無損。
唐一曲從不迷信，但在此刻，“報應”一詞不由分說地迸進了腦海。
他和韓炜以前的名聲都不太好，玩得開，很渣。某次滑雪期間，他和韓炜兩人在房間裏喝酒，一直喝到淩晨，喝到醉醺醺的，開始激烈争吵到底是平間和德厲害還是Rayn厲害（釋1）。争吵到後來，他疲憊地擺擺手，猛灌了口烈酒，掏出手機叫了兩個妹子過來。在強大酒精的作用下，他很快就和其中一個妹子滾在了一塊。
韓炜還在悶頭生氣，看起來頗為傷心，傷心到有些困惑。他盯着韓炜走出房間，一下子興致就沒了，從妹子身上退下，跟去廚房，韓炜在昏黃的燈光下抽煙。
這本應該是個很美好的夜晚，有酒有音樂有燒得很猛的暖氣，輕松的相處方式，以及最鐵的哥們，可他們卻搞砸了。
那段時間，他也很困惑，困惑到只能通過強烈的外界刺激壓抑住謎一樣的沖動。這股沖動來自于他對韓炜的困惑，困惑到底自己是出了什麽問題，困惑韓炜為什麽從不坦白自己，像謎一樣的難猜。
唐一曲站在廚房門口，腳下生出一道無形的界限，隔離了他和韓炜。
微弱的光透過燈罩照在韓炜臉上，把他精致的輪廓切割成不規則的線條，使他看起來像個被陰影臨時拼湊起來的假人。
這個“假人”脆弱不堪，彷佛一伸手觸碰，就會倏地消失。
唐一曲不敢動，只能站在泾渭分明的線外，徒勞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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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這一次，唐一曲不想再搞砸了。
他們都患過“病”，不一定根除得了病竈。但他意識到，現在的他們，最重要的不是治愈，而是帶着病痛活下去，用平淡的快樂填補不完美的人生。
他承受不了再次失去韓炜，失去他，他會瘋魔。
所以他給韋競發微信，我們見一面吧。
108.
臺上正在熱鬧非凡的表演節目，韓炜坐在臺下，垂首握着手機，臉色越來越凝重——唐一曲竟然關機了。
當他再試圖聯系唐一曲時，韋競意外地發來了一條信息：韓哥，敢玩個游戲嗎？
韓炜恍神，隐隐預感到危險的前兆。
葉彌捅了捅他，揚起下巴笑：“韓總，運氣真好啊！還愣着幹嘛，趕緊上臺領獎啊！”
他疑惑地啊了一聲，麻木地起身，行屍走肉般走向炫爛的舞臺。
會場內悠揚的音樂旋律變成潮水，啪啪擊打在心髒上，化成一道道目眩的嗡鳴，蹿進他的耳朵裏。
主持人在談笑風生，身邊的同事在交頭接耳，可在他的視線裏如同被添加了層高斯模糊，只露出點隐約的輪廓。
世界陡然泡在了溫吞水裏，咕嘟咕嘟地發出孤獨的響動。
不對勁，絕對不對勁。
韓炜驀地轉身，把手中的獎品塞給身旁的同事，微笑道：“送你了。”
撂下這句話，他就火急火燎地跑下臺，把百來號目瞪口呆的人留在了身後。
葉彌望着他沖出會場的背影，微微擰緊了眉。然後，她走上臺，拿起話筒說：“韓總有急事就先撤了，我們繼續……”
109.
當天下午三時，南灣廣場某家咖啡店內。
“你給我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想說明什麽？”唐一曲把《立案告知書》往桌上一拍，神情冷峻地盯着韋競，“就算是合同詐騙，也是當年韓思農涉嫌違法、違規行為及故意隐瞞……跟韓炜又有什麽關系？”
韋競輕蔑地笑了笑，虛晃了幾下手指，“唐總，你好歹也是個專業人士了，這其中的門門道道，就真看不出來？或者……我鬥膽猜一下，你會不會也是在演戲呢？”
唐一曲臉一凜，眼底湧動出寒光，一字一句，“你還知道些什麽？”
韋競轉了轉黑白分明的眼珠，眉膠眼梢上挂着得意，悠悠道：“你覺得呢？你有沒有想過，韓炜以前為什麽會跟我在一起，為什麽那麽恨我，卻還是無法拒絕我？”
“以前是以前，我不會去在乎他以前發生過什麽，和誰有什麽恩怨，我只要知道他現在跟我在一起就行了。”唐一曲眼神漠然，語氣卻是不容置疑。
韋競裝模作樣地鼓了鼓掌，諷刺道：“這狗糧撒得好，我身上雞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你們啊，果然就是天生一對的爛人，一個比一個還虛僞。”
唐一曲動了動眉毛，不以為意。
“岐山那時民間借貸爆雷，韓思農壓着消息一手操作，抛出重組方案，讓上市公司拟通過發行股份及支付現金方式購買他們父子手中、及核心股東持有的90%股權，同時非公開發行份募集配套資金用于支付本次交易的現金對價和其他産生費用……這其中，財務造假、資金挪用、違規對外擔保、及違規對外借貸等等，你以為光韓思農一個人就布得了整個局？”韋競頓了一下，抿抿嘴唇繼續，“韓炜知道我對他有意思，并且了解到我的背景後，以感情作為交換，誘導我幫他僞造了數份協議……”
唐一曲突然大笑起來，打斷了韋競，“……你是不是得了癔症？要不要去看看精神科？就憑你這毫無說服力的證據和滿是漏洞的邏輯，想讓我怎麽樣？讨厭他、恨他、離開他、放棄他？？？！！然後稱了你的心意？！韋競啊韋競，怪不得韓炜最後還是沒看上你。你可真不是一般傻。”
韋競呆怔了片刻，剛想開口反駁，唐一曲驀地起身，拿上外套，冷冰冰丢下一句話，“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和韓炜了，好自為之。”
唐一曲剛走到門口，轉念一想，又折回韋競跟前，假惺惺笑道：“……忘了告訴你，你做愛技術真的很爛，也是難為韓炜願意草你了，就當他是個好人，扶貧吧……還有，你心甘情願當我的替身，得謝謝你呢！”
韋競目眦欲裂，朝唐一曲啐了一口，幸好唐一曲反應快，巧妙避開了。
“再……也不見！”唐一曲故意提高音量，背着揮揮手，邁着大步向外走去。
天空霧蒙蒙的，他的背影迅速融入到了灰色人流中……
110.
韓炜回到家，屋子裏黑黢黢的，唐一曲沒在家。他掃了眼餐桌，早上的食物已經不見了，唐一曲應該是吃了飯出門的。
空氣悶沉沉的，把韓炜抑得有些心慌氣短，他松了松領帶，在客廳沙發上坐下。
是自己多疑了嗎？可能他忘了充電，所以才……
玄關傳來電子解鎖聲，唐一曲帶着一身涼意走了進來。他沒立即開燈，就沒注意到沙發上黑洞洞的韓炜。
韓炜眼睛已經适應了黑暗，他的目光黏在唐一曲的輪廓上，安靜地起身，走向愛人，然後從背後抱住，用一種無意識地低沉、溫柔，怕把人吓跑似的聲音問：“你去哪兒了，怎麽一直聯系不上？”
唐一曲輕拍了下他的手背，笑道：“出去買點東西，忘了帶手機。”
韓炜愣了一下，沒想到唐一曲會撒這種顯而易見的謊，但是他也不想戳穿，戳穿了也沒什麽意義，只會毀了這個溫情脈脈的時刻。
“怎麽回來得這麽早？”唐一曲轉了個面，額頭貼在他額頭上，眼睛亮亮的，“特地為我……早回來的？”
韓炜定定看着他，随後緩緩點了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