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迷戀

124.

今天兩人調了同休,吃完午飯後,下午空出了大把時間,唐一曲提議去東湖綠道跑步。

二月初,江城冬天的景致并不蕭條,東湖邊水杉連片而立,湖光潋滟,綠道上不時掠過幾個跑步者。

韓炜放緩配速,輕輕喘着,拿手背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

唐一曲回頭,朝他揮了下臂,喊道:“還有2公裏,別停。待會兒再休息!”

韓炜調整了下呼吸,重新恢複速度,追上唐一曲并排。

唐一曲餘光瞟了他一眼,嘴角微不可查地翹了翹。

整個10公裏跑完,唐一曲除了汗流得多些,完全跟個沒事人似的。他從後車廂抽出條幹淨毛巾遞給韓炜。

韓炜滿頭大汗,速幹衣背部洇出大塊水跡,顯然是運動很到位了。

“你這不行啊,”唐一曲擰開瓶蓋把水遞給韓炜,“是不是很久都沒好好鍛煉了?”

韓炜邊擦汗邊喝水,順帶橫了他一眼:“你也不想想我這大半年有多忙,鍛煉,鍛你個頭!”

唐一曲谄笑:“沒關系,我有體力就行了!”

韓炜睨了他一眼,沒準備把話題往黃色方向帶。

“你過年怎麽安排?”韓炜坐在車後座換鞋,“什麽時候去你爸媽那邊?”

唐一曲和他一樣是土生土長的江城人,他父母退休後卻搬到了南方居住,每年春節,唐一曲這孝順兒子都會回父母家住上幾天。

“……我還沒定好呢,再說工作也挺忙的,年假天數可能不夠……實在不行讓他們過來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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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總經理了,還不能自己安排休息嗎?”韓炜揶揄。

唐家父母若真回江城過春節,那他是不是就得暫時退到線外,保唐一曲二十四孝形象?

說話間,唐一曲的電話響了,他一把接起來捂住聽筒,對韓炜比了個手勢,無聲說:“工作!”

韓炜表示理解地點點頭,唐一曲就走到一邊講電話了。

唐一曲最近只要一接工作電話就會回避韓炜,這偷偷摸摸的模樣也有段時間了。

在沒見過韋競發來的照片前,韓炜根本不從心裏過,沒怎麽在乎。可在那之後,就會不由自主地疑神疑鬼。

明明很正常的行為,可他戴了有色眼鏡,怎麽看怎麽覺得可疑。

心裏雖在不停勸自己,肯定是想多了,他講得都是工作電話,絕對沒有出……軌。

但……心胸還是沒那麽寬廣,甚至有風聲鶴唳的趨勢。

“想什麽呢,想得這麽認真?”唐一曲已經講完電話,使勁揉了把他的腦袋頂,“對了,下周末我要出差。”

“剛剛電話就是這個事兒?”韓炜漫不經心地問。

唐一曲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125.

他們認識多年,直接省略了熟悉過程,從确立關系到同居,攏共不到3個月,感情雖然像坐火箭一樣急速升溫,但總覺得缺了點什麽。韓炜偶爾會産生錯覺,他們處得是不是也太理所當然了,連出櫃都出得面不改色。

其實,他們是太缺乏戀愛經驗了!

首先,這是第一次和男人談戀愛;然後,也是第一次和人同居。

周圍也沒啥前車之鑒,兩人就像瞎子,互相攙扶過河,閉着眼小心翼翼摸索。

126.

韓炜窩在辦公室,對着一大堆待處理文件,無奈嘆了口氣。

牆腳的合歡樹蔫蔫的,和韓炜現在的心情一樣。

“唉聲嘆氣個什麽!”葉彌推門進來,徑直走到他對面一屁股坐下。

韓炜擡頭,動了動眉毛,意思是:請問有什麽事嗎?

葉彌交疊雙腿,手指輕敲膝蓋,微笑:“好消息壞消息,想先聽哪個消息?”

韓炜撓了撓頭,向後一仰,“年紀大了,心髒承受能力不好,可不可以哪個都不要聽?”

“不可以!”葉彌斬釘截鐵,“先說壞消息吧,把好消息留給你脆弱的心墊墊底。”

韓炜無可奈何,點了點頭。

“洩了三家供貨商的底了……還有個本來談好的國際品牌也被攪黃了。”

葉彌頓了頓,韓炜臉上挂着“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

“人呢,有線索了,估計得再花點時間找到。當務之急,就是先阻斷數據擴散渠道,再把源文件都拿過來。以防有人二次利用,對我司造成不可磨滅的影響。”

韓炜怔住,過了幾秒回過神來,“那你的意思是……那人可以被繩之于法了嗎?”

葉彌淺笑了一下,“希望吧,能夠把這臭傻|逼送進監。”

“你這個重點還沒劃到位,”葉彌傾身敲了敲桌面,“……我們還得想辦法把那個盤拿回來。”

韓炜按住額角,十分懷疑葉彌對好壞的定義。

但好歹有了長足的進展。

創業之路他媽就跟心電圖起伏一樣,高高低低低低低低低低低低低。

韓炜想,我要再這麽幹下去,估計頭沒禿完,心梗塞倒先吓出來了。簡直得不償失。

127.

韓炜按了下車鑰匙,大燈眨了眨眼睛,車尾陰暗處走出來一人,把正在拉車門的他拽住。

韓炜一驚,轉身認出來人,臉色逐漸冰冷。

“你到底想幹什麽?”韓炜不耐煩地問。

“我想你了,就想看看你,”韋競面色委屈,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白,“……我想跟你講講話……”

韓炜皺了皺眉。

“韓哥,”韋競把韓炜臉色當透明,自顧自道:“……我最近又犯病了,……特別難受,連班都沒法去上……我止不住想你……想跟你講講話……”

“韋競,”韓炜冷漠地打斷他,“我幫不了你,你得靠自己走出來,或者去求助專業人士,吃藥也好,疏導治療也好,去試試吧。”

“——不!——”

韋競突然高聲尖叫,臉色霎時慘白,像是見了邪惡鬼魅一樣害怕。

韓炜毫無波瀾,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韓哥,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們重頭再來,我會好好對你,不再随便發脾氣,不再惹你生氣,不再故意使壞……你說的話我都會聽……”

韋競的音量越來越低,肩膀一抽一抽地,整個人像張紙,仿佛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得東倒西歪。

韓炜依舊冷冷地凝視他,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

韋競突然聲調提高,紅着眼眶,死死掐着韓炜胳膊。

“韓哥,你騙我!你為什麽要騙我!你不是答應過我絕對不會和唐一曲在一起嘛……為什麽啊……為什麽說話不算話!”

韓炜臉色變了變,終于有了表情。他蹙眉,沉着臉:“以前的話不能作數,你自己心裏也明白得很。”

韋競消瘦的身形一頓,眼底盛滿不甘,張着嘴巴大聲抽泣,不時夾雜着幾聲癫笑。他像沒有得到糖果的小孩兒,無法心滿意足,只能任性地哇哇亂哭,等着成年人放棄原則和堅持,給予他甜頭。

“……我不管,我愛你啊……韓哥,我愛你啊……你不是也喜歡我嗎?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結束了。很早之前就結束了。”韓炜冷靜地拒絕。

“那你為什麽要留着我的微信呢?”韋競擡起哭花的臉,淚痕斑駁,暗淡的黃光打在上面,像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口,提醒着主人的狼狽。

“讓你不要發瘋,僅僅出于我對你僅存的一點善意。你不要想多了。”

這份善意如同施舍給街邊流浪動物的一口食,讓它們不過是多活一口氣罷了。

“你好狡猾啊,韓炜!你明明知道我忘不了你,你還要這樣折磨我!”

韋競抽抽嗒嗒地控訴。

“不對,是你折磨你自己。”

是你把自己困囿在狹窄的世界裏對鏡自憐,演一出單人舞臺劇,演得走火入魔,最後成為魔障。

韋競怔了怔,焦距渙散,視線落在虛空處,身體克制不住地微微發抖。

“我不會再縱容你了。”

韋競聽見韓炜斬釘截鐵地說。

韋競張了張嘴,竟沒發出一個音節。

他的肩膀逐漸垮下去,像是一座山在凹陷。

128.

韓炜開車回家途中,特地去了趟街角的花店。

他多次路過這家花店,卻沒進去過一次。

他剛從一場疲憊的交談裏抽身,仿佛在泥濘裏打了個滾,沾了不少令人不舒服的氣味。于是特別渴望能聞到清新自然、幽幽綻放的花香,滌蕩一下喪氣。

店員向他推薦了百合。韓炜覺得不錯,結了帳出店。

韓炜捧着這束花,走向自己的車。

距車還有一百米時,韓炜驀地如同鬼上身,被一種不可抗力拽着回頭,撞入他視線裏的是——

唐一曲剛從一家咖啡館走出來,肖巧巧小跑着跟在他身後,拉住他,揚起臉似乎在說些什麽。

末了,唐一曲緊繃的臉總算軟了一些。他對肖巧巧笑了笑。

唐一曲眉眼深邃,鼻子高挺,堅毅流暢的臉部線條像是照着阿波羅被精雕細琢出來的。不笑的時候偏冷酷,可只要他笑起來,就會有種奇妙的柔和,仿佛五官化開了些,變得更性感更誘惑。

對于迷戀唐一曲的人而言,他一笑,天地都起了六種震動。

129.

人在巨大的震驚中往往都會是一種反應,那就是我不信。

我不信眼前看見的,我不信真正的真相。

韓炜下意識地将花束擋在眼前,試圖自欺欺人,裝作他沒有看見他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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