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他眼神裏的一點小火苗

溫缇一頭問號看向他,正對上蘇讓投過來的眼神,清澈澄亮,似笑非笑,好像是帶着電光的小火苗,嗖一聲蹿進了她心裏。

她臉紅了。

小火苗在溫缇心裏撲騰撲騰燒了起來,燒得她臉頰脖子滾燙得不行。相處這麽長時間,她怎麽會讀不懂蘇讓眼神裏的意思呢?

先前他幾次明示暗示,溫缇心裏剛熱乎起來,就想起書裏原主被喂下毒酒時的慘烈場景。碰上書裏那個病嬌陰暗的反派,她只想跑路跑路快跑路。

可眼前這個男人,是蘇讓又不是蘇讓。他信自己,敬自己,更像是小時候陪伴自己的那只小土狗,給它好吃的,幫它趕走鄰居家看門的大狼狗,它搖着尾巴,把最柔軟的肚皮送上來跟你撒嬌,總讓人心軟得一塌糊塗。

現在,他眼神裏的一點小火苗,就能在自己心裏燒得熊熊烈烈,怎麽撲都撲不滅了。

溫缇好像聽見心裏有個聲音在說話:承認吧,你栽在這只土狗手裏了!很快又有一個聲音冒出來:按書裏的故事主線發展下去,你想和蘇讓抱團死一起嗎?

蘇讓聽不見她內心激烈的天人交戰,他走到溫缇面前,湊近過來,輕笑着說:“做了本王的管家婆,不該給本王生兒子嗎?”

溫缇瞬間僵硬了。

蘇讓越湊越近,就快擦着她耳朵了。

溫缇連呼吸也停滞了,腦子裏一點殘存的理智還在垂死掙紮:喂喂,看看場合啊,這是說這種話的地方嗎?

緊要關頭,外頭一個聲音喊了句王爺,驚醒了兩個人。溫缇趕緊後退兩步,拿出帕子遮住紅透了的臉頰,背對着蘇讓坐了下來。

蘇讓笑了笑,收回前傾的上身,泰然自若地答應了一聲。

外面的人立刻回道:“王爺,皇上皇後龍辇到前街了,太子殿下請您一同去接駕。”

蘇讓整整衣衫,走了出去,臨出門前笑着丢下一句話:“這欠債晚上再跟你讨!”留下溫缇獨自紅着小臉,半天都褪不下去。

皇帝皇後進了東宮,只說是來赴尋常家宴,無須繁瑣禮儀,也讓各家賓客都自在些。因而衆人叩首見了禮,便各自依次入了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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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和太子站在一起,陪着皇帝皇後說笑了幾句,便告退下去,不一會兒拉着雲嬌出來,在衆人的注視下,慢慢地走到了帝後面前。

她滿面春風地說:“父皇母後,瞧瞧我的好妹子,進了六弟府裏還不到兩個月,就有喜了,真是争氣!”

皇上笑得連連點頭:“好,好,讓兒也要開枝散葉了!賞!賞!”

皇後娘娘打量了雲嬌一遍,也笑着點了點頭。先前聽說蘇讓這妾室是婢女出身,她本來擔心蘇讓長子的生母會一身小家子氣,但看雲嬌身态端莊,舉止有度,之前的憂慮立刻去了七八分。

江夏王妃坐得雖遠,但一直在察言觀色,見皇後的神情柔和了不少,立刻附和道:“自從為王爺冊立了王妃,皇後娘娘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左等右等沒等來。現下王爺有了小世子爺,皇後娘娘終于能安心了。”

本來蘇讓眼觀鼻鼻觀心不動如山地坐在旁邊,聽見這話忍不住了。他一邊把玩茶盞,一邊冷笑着說:“江夏王妃糊塗了,本王王妃生下的兒子,才是真正的世子爺!”

含羞帶怯始終低着頭的雲嬌,聽見蘇讓這一番話,頭垂得更低了。

太子妃拍拍她的手,笑着對皇後說:“母後,我這妹子原來也是開過蒙讀過書的,性情極好,模樣長得也俊俏,将來六弟的長子肯定錯不了。來,妹子走近些,讓母後好好瞧瞧。”

雲嬌被她拉着又向前走了幾步,微微擡頭看向帝後二人。

皇上先是一驚,繼而笑道:“果然長得周正,是個好孩子!快些入席坐下吧。”

皇後則淡淡瞥了一眼,低頭喝了一口茶。

太子妃推着雲嬌坐到了蘇讓身旁,左右張望了張望,一臉詫異地問道:“說起來,怎麽不見楚王妃過來接駕行禮?她不是早就和六弟一起到了嗎?”

蘇讓趕緊起身向帝後二人賠罪說:“王妃她本來風寒未愈,來時吹了冷風,現下又咳嗽不止,因怕到了父皇母後面前失禮,兒臣便讓她自去喝藥安養了。為今日金蘭宴,她特地叫人趕制了一對簪子,送給太子妃和雲嬌。”

說完他一擺手,侍立在一旁的大總管立刻上前,打開一個金漆盒子。

看清裏頭的東西,皇上皇後又是一驚:“這,這是金玉珊瑚簪!”

太子妃拿起簪子看了看,分了一只給雲嬌,笑着說:“楚王妃雖是個美人燈兒,眼光倒是不錯,難為她簪子做得這樣精致,來,我們姐妹一人一只。”

旁邊蘇讓和太子看清了簪子的模樣,都變了臉色。太子又細瞧了雲嬌一眼,神情更加焦急,他直接把太子妃拉過來入了座:“時辰到了,等着你入座開席呢!”

太子妃不明所以,還想張嘴争辯幾句,但看見太子不悅的神情立刻住了嘴。

帝後二人面前的刀光劍影還沒結束,兩邊側廳的席上,都有人悄無聲息地離了席。

蘇讓出門後過了好一陣子,溫缇臉上的紅暈才慢慢褪去。她掐指一算,差不多是時候了,送雲嬌的那份大禮很快應該有回音了。

正想着,門外有了動靜,叩叩叩叩,有人在輕輕敲門。

“進來!”溫缇也沒多想,覺得十有八九是朝露或者晚霞來報信了。然而她喊完了,沒人進來,門外的動靜也停了。

“誰!”溫缇立時警覺起來,這裏是東宮,不會有人趁人不備對自己下手吧。

“表妹。”外面的人說話了。

表妹?這場景怎麽這麽熟悉呢?溫缇猛地想起來,那個韓宴之,曾經在宣平侯府的窗外莫名其妙地講了一堆話。難道他今天也來了?

溫缇試探了一句:“你,也來了?”

韓宴之答道:“是我,今天難得你也來東宮了,我忍不住過來看看你。”

看什麽?我是有夫之婦不知道嗎?你一個讀書人,不知道什麽叫瓜田李下繞路避嫌嗎?

溫缇都快氣死了:“你還是快些走吧,這裏人多眼雜,免得被別人看見!”上次蘇讓那一通陰不陰陽不陽的脾氣,估計就是因為他惹來的,今天還有大事要辦,可不能被他給弄砸了。

“我只聽聽你的聲音便好。”韓宴之聲音有些急切,“此前聽說你極得楚王和皇後娘娘的看重,我原以為你過得舒心得意,直到今天看見楚王妾室有了身孕,才明白你天天過得是什麽日子,我……”

聽聲音,外面的人已經有些哽咽了。

但溫缇越聽越氣,恨不能沖出去拎着他耳朵告訴他,能不能別腦補那麽多戲!

可她不能,她焦躁地不停來回踱着步子,還得聽韓宴之慘兮兮地訴衷腸。

“表妹,倘若将來你想脫離苦海,有能用到我的地方,送個消息去國公府就是了。我願意赴湯蹈火,只求你展眉一笑。”

絮絮說了半天,韓宴之才告辭離去。溫缇聽見沒了動靜,懸着的一顆心終于落了地,還好,沒叫人撞見。

她剛坐下喝了口茶,又有人敲了兩聲門,繼而推門走了進來。以為是朝露回來報信,溫缇直接開口問她:“怎麽樣了?”

來人笑了一聲:“哈,姐姐怎麽樣了?”

溫缇吓了一跳,擡頭一看,是溫绮又上門了。她是氣都氣不過來了,只能一臉無奈地看着眼前這位好妹妹,心說你們表哥表妹是有私密小群嗎?怎麽每回都組團來?

溫绮無視她的臉色,放下手裏的食盒,笑語晏晏地說:“聽說姐姐身子不适,不能去坐席,我便想着給姐姐送些清淡的酒菜,一是怕姐姐餓了,二是姐姐吃上兩口,好歹沒有辜負太子妃為楚王府上下操持的一片心意。”

嗯,別人給自己丈夫的小妾擡身份的宴席,做妻子的不去你還特快專遞送上門,你是來紮心的吧。溫缇心裏的吐槽簡直停不下來。

見溫缇臉色黑了一層又黑了一層,溫绮眉間一蹙,憂愁萬分地說:“想來姐姐也是吃不下,姐姐一向身體康健,怎麽去了王府就大病小病鬧個不停,反叫後進來的妾室搶了先,真是叫人憂心……”

都操心上別人家炕頭的一畝三分地了,而且所謂楚王小妾懷孕,還鬧得盡人皆知,背後少不了你一份力氣吧。

溫缇當即沒好氣地嗆了回去:“我是明媒正娶進了玉牒的王妃,妾室生了孩子,也得叫我一聲母親,我憂心什麽?”

溫绮語塞了,她使了百分的力氣才尋着途徑,能進東宮去做良娣。現在溫缇幾句話,像是一巴掌打在她臉上,痛得她心一陣一陣的抽疼。

她深深地呼氣吐氣,好不容易把怒火壓制下去,擺出一個溫婉的笑臉:“姐姐,我是真心心疼你。”

溫缇沒有接話。

溫绮也不在意,繼續說道:“過去你我天天一處玩耍,我竟然沒看出來你和表哥原來兩情相悅。”

溫缇不禁眼前一黑:她看見了!她看見韓宴之剛才在門外腦補楚王府的宅鬥大戲了!

溫绮把她的神色變化看在眼裏,嘆了一口氣:“唉,早知道會這樣,妹妹我寧願和心上人分開,也不拆散你們一對璧人了。”

溫缇翻了一個白眼。

而溫绮的關心還沒表演完:“姐姐,表哥的事千萬不能讓王爺知道,不然姐姐在王府恐怕日子更難過了。你放心,我們姐妹原是同氣連枝的,妹妹我一定守口如瓶。”

溫缇一下子警醒起來:她在威脅我!

溫绮抓住她的手,親親密密地說:“我們姐妹也該多來往走動,日後姐姐在王府有什麽大小煩惱,寫信也好,見面也好,不妨都跟我說說。”

她是想要楚王府的情報。溫缇冷下眼眸,盯着對面的溫绮。溫绮嘴角笑得溫柔如水,眼睛卻涼得滲出一股狠意。

兩個人正在對峙,門砰一聲被人撞開了,朝露三兩步跑進來,看見溫家姐妹倆一起立在屋子中間,一下子愣住了。

溫绮搶先罵了她一句:“不過才進了王府幾天,怎麽學得如此沒有規矩!”

朝露看了看溫缇,怯生生答道:“奴,奴婢是有急事禀告。”

溫缇沖她點點頭:“說。”

朝露低着頭回道:“雲嬌姑娘不好了。”

“什麽?”溫绮急了。

朝露接着細說道:“皇後娘娘賞賜了一些上等的阿膠茯苓,太子妃當即叫人去熬了養胎湯給雲嬌姑娘喝,結果她喝完就開始肚子疼流血,裙子都紅了一片。”

溫绮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片刻後才接着問道:“有禦醫來診治了嗎?”

朝露越說聲音越小:“來,來了。禦醫說,雲嬌姑娘根本就沒有身孕。流血是因為她喝的湯裏下了不少紅花,現在太子妃正跪在皇上皇後面前哭呢……”

溫绮慢慢站起身來,溫婉的笑容又出現在嘴角:“姐姐,看來今天的宴席是安生不得了,我去外邊瞧瞧熱鬧。”

臨走到門前,她回頭看着溫缇說:“姐姐別忘了,以後我們要常來往走動,不然我就送消息去衛國公府上了。”

人走出了門,朝露一邊張望一邊好奇地說:“什麽衛國公府上啊,二小姐在說什麽?”

溫缇無力地擺擺手,她從聽到雲嬌的消息就一直都緩不過神來,明明自己只是想揭穿雲嬌的身份,暴露她的意圖罷了,實在沒想到她會是這樣慘烈的下場。

朝露看出她的不對勁,扶着人去榻上坐下,又新倒了一杯熱茶放在她手邊。

唉,溫缇嘆了一口氣,正想說話,就看見蘇讓風風火火沖了進來。

“滾!”他瞪了朝露一眼。

朝露吓得一個哆嗦,立刻一溜小跑出了門。

“王爺……”溫缇起身叫了他一聲,想要開口說話。然而蘇讓緊緊盯着她,一步又一步逼近,把她逼進了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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