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只有他們孤男寡女兩個……

溫缇這邊按捺下朝露躍躍欲試想揭發的心情,雲嬌那邊已經擺出了高門貴女的架勢來,把園子裏僅有的幾個下人指使得團團轉。日子也過得一天比一天矜貴,今天要喝鮮魚湯明天要吃燕窩粥,還點名要溫缇親手去做。

等溫缇真洗手進了廚房,李嫂眼睛瞪得銅鈴一樣寸步不離地跟着,還時不時地故意念叨:“燕窩毛可得挑幹淨了,魚鱗可得刮幹淨了,讓雲嬌姑娘吃不安生飯,帶累了小世子爺,仔細你的皮!”

朝露晚霞幾乎都給氣炸了,一回了內院就追着溫缇問,為什麽還不拆穿這女人的鬼把戲。

然而溫缇不敢掉以輕心,抓人還得抓贓,雲嬌這幾日被護得密不透風,眼下除了偷聽到她姐妹私下裏講的幾句話,自己手上沒有真憑實據。

想想雲嬌敢公開宣稱自己懷了皇家骨血,肯定是有底氣的,這底氣要麽就是因為背後站着太子妃和一個智囊團撐腰,作假做得膽大包天,要麽就是真的有身孕,盡管孩子可能和蘇讓沒有一絲關系。

拿不出石錘,輕飄飄幾句話想定她的罪名,說不定會被她反咬一口,更惹禍上身。只有查出鐵證,錘死她假扮懷孕欺瞞皇家,才能讓後面興風作浪的這一串人物一起翻船。所以思量半天,溫缇還是決定先不聲張。

旁人她也信不過,正好晨煙的未婚夫鐵柱辦事機靈為人可靠,溫缇翻出溫家陪嫁的幾樣首飾,吩咐他出去當了換銀票,再去找該找的人,辦該辦的事。

當天晚上蘇讓回了家,一進門就叫人去喊溫缇進書房。

推開書房的門,看到鐵柱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冰山臉的大總管手裏舉着首飾盒子,裏頭正是她挑出來的那幾樣首飾,溫缇就明白了,原來自己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蘇讓的法眼。

來不及為這事生氣,她第一反應是替鐵柱喊冤:“王爺,一應事情都是我主謀,有什麽責罰沖我來,別難為這些聽命辦事的。”

蘇讓撿起來一只金步搖輕輕晃了晃,上面一對蝴蝶顫顫巍巍抖個不停。

“工不錯。”他開口說,說完又擡頭問溫缇:“你要辦什麽事?連陪嫁首飾都要賣?”

“我……”溫缇猶豫着怎麽開口,直接說我懷疑全京城萬衆期待的你的娃其實是團空氣?又怕他一時脾氣上來,當場沖過去捅雲嬌一劍,壞了她的全盤計劃。

大總管在旁邊冷冰冰地開了腔:“禀告王爺,鐵柱正在打聽禦……”

蘇讓揮揮手,攔住了他接下來的話:“不管做什麽,王府裏的人任她調用。”

他一句話說得雲淡風輕,屋子裏的所有人卻都震驚得合不攏嘴了。大總管一張冰山臉跟雪崩似的不住地抖了起來:“王,王,王爺,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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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讓放下金步搖,鄭重說道:“不錯,你手上所有人,以後見她如見我。”

溫缇滿臉的錯愕,這又是哪一出?不是因為她私自行事來找她問罪的嗎?怎麽突然塞過來一只金手指?

等她回過神來,發現大總管領着鐵柱已經出了門,書房裏只剩下蘇讓一個人,正在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溫缇趕緊把金手指恭敬地送回去:“王,王爺,王府中的人馬肯定個個都是人中翹楚,奴婢一介下人哪有什麽正經事要勞動他們?”

蘇讓輕輕笑了:“你不是要查太子妃和雲嬌勾結,非給本王送個便宜兒子的事嗎?送你幾個能幹的,你去給我查個清楚!抓出幕後主使,把他們一網打盡!”

原來他什麽都知道!

蘇讓說着說着臉上神色漸漸有些懊惱:“她三番兩次故意設局害你、欺負你,我總等着你來找我,哭鬧喊冤也好,要些賞賜補償也好,沒想到你一句話也沒有提過,在你心裏本王就這樣不可靠嗎?”

“不,不是。”溫缇搖搖頭,從雲嬌那一聲表哥鬧到現在,她何嘗心裏沒有酸脹苦澀過,不過是硬撐着一口氣罷了,現在蘇讓一提,她鼻子也有點酸了。

蘇讓還在繼續反思:“你不來找我訴苦,一定是我的不是。我原說你幫我助我,是我的福星,我不知該怎麽對你才好,直到看見你辦事還要當溫家的東西,才知道我只是空口說白話,真的什麽都沒給過你。”

“現在,我把王府交給你,”他走到溫缇面前,柔聲說,“我的家就給你管了。”

他聲音暗啞低沉,蠱惑得溫缇心口的熱流一陣陣向外沖,她鼻子塞塞的,甕聲甕氣答應了一聲:“好。”

出了書房的門,溫缇才回過味來:自己這就管了整個楚王府了?咦,好像有哪裏不對?

屋裏的蘇讓:你披上馬甲,本王也要給你王妃的權力!

大總管得了蘇讓的令,也不管溫缇想沒想明白,直接開始事事向她請示詢問,更調撥了數名暗衛直接聽命于她。

不過一切都進行得不顯山不露水,園子裏的下人還是無知無覺。

對雲嬌,太子妃是極其盡心盡力,天天派人上門噓寒問暖,一趟一趟送丫鬟補品珍玩且不說,還收了她做義妹,甚至對外公開放話,說未來的小世子爺不能因為母族叫人看低,她願給這孩子當個撐腰的姨母。

楚王新收的小妾母憑子貴一步登天了,風言風語甚至吹到了皇宮裏。

蘇讓難得進宮向皇後問安,皇後也和他議論起這事來:“原想着你那王妃是個有福氣的,可沒想到她身子不好,一直病恹恹的,肚子也沒個動靜,你妾室那裏倒先有喜了。”

說着說着她便開始出主意:“你這長子來得不易,本宮盼了幾年才盼來,那小妾不如就扶成側妃吧,免得孩子将來叫人笑話,說他母親出身卑微。”

開頭蘇讓還勉強聽着,聽到這裏刷的拉下了臉,甩出一句話,直戳皇後的痛處:“母後,父皇冊封寵愛妃子時,你心痛過嗎?”

皇後被問得頓時啞口無言。

蘇讓一字一句說給她聽:“我心裏只有一個人,不舍得叫她傷心。”

自此後,皇宮送進園子裏的賞賜日漸變少,連雲嬌每日吃的上等燕窩都供不上了。太子妃聽說消息,立刻給京城各公侯世家發了帖子,要大辦一場金蘭宴,專為給義妹雲嬌擡身份撐面子。

帖子送到蘇讓手上,他看也不看,只說撕了了事,卻被溫缇攔住了:“王爺,這宴席要集齊皇親國戚公卿世家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蘇讓心裏一動:“你那裏有結果了?”

溫缇點點頭。

金蘭宴前一夜,雲嬌就被接去了東宮。溫缇領着人謀劃行動,倒是更自在了一些。

等到了赴宴的正日子,溫缇又久違地按品級穿了華服上了大妝,坐上了王妃的轎子。蘇讓本來說報個信稱王妃有恙不去便是,證據到了一樣能把那一幹心懷鬼胎的人僞裝的畫皮撕下來,然而溫缇想去,這收割驚喜的一刻她怎麽能缺席呢?

但她這個所謂的假王妃還是不能輕易露臉,蘇讓早早派了人過去,說王妃有病在身,需要避風避人,因此特地選了東宮內一處偏僻院落,說是給她更衣歇息用,實則是為了方便她躲人。

進了院子落了轎,蘇讓吩咐說王妃要歇息,不得打擾,屏退了所有下人,他才出去應酬東宮各處的賓客。

溫缇放心地走出轎子,一進屋,就見窗下陰影裏坐着一個人。

“誰!”她驚叫一聲。

人影慢慢站起身,走到了她面前。

是雲嬌。

幾日不見,雲嬌圓潤了不少,連衣服臉色都鮮豔了許多,眼角那顆美人痣幾乎都要飛揚起來了。

她臉上挂着笑容:“我來迎接王妃,驚喜嗎?”

溫缇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王府特地着人過來囑咐要獨門獨院的地方給王妃歇息,我還以為擡來的是頂空轎子呢,沒想到是你這大丫鬟冒名頂替來了。”

溫缇神情一震,她猜出來園子裏內院的不對勁了!怪不得之前李嫂動不動就在內院外邊打轉。

雲嬌笑得越發肆意:“沒想到我會知道吧?王妃從未出過內院露過臉,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到底去哪兒了?莫不是你這通房丫鬟和王爺密謀害了王妃吧?”

“住口!”溫缇心說你這裏外都是在罵我啊。

雲嬌猛地收了笑容,冷冷地說:“管她去哪兒?宣平侯府的小姐是生是死,與我也無幹系。我來,是想和你做個交易。”

溫缇比她語氣還冷:“說!”

“我知道替我看診的禦醫被你們綁來了,你們還抄了他私下裏收的鋪子宅子,要他當衆交代實情。正好,你不想讓人知道王妃不見了,我不想讓人知道我沒有身孕,不如我們互為約定,都守口如瓶好了。”

溫缇簡直都要氣笑了,她這場懷孕戲,關乎皇家血脈的純正與否,關乎楚王府未來的名聲,她竟然還妄想繼續演下去,這是被太子妃灌了多少成功學毒雞湯。

“你假稱有孕是犯了欺君之罪,這事将來能瞞得住誰,到時你要如何收場!”

雲嬌摸摸肚子:“放心,到時我白送蘇讓表哥一個孩子。”

很好,看來貍貓換太子戲碼也安排上了。她到底是有多恨蘇讓,寧願拼死當太子妃的槍,也要讓他當上這個綠帽爹。

雲嬌擡起頭又看向溫缇:“有個消息恐怕你還不知道,宣平侯平定邊疆有功,皇上擢升他為從一品骠騎大将軍,很快他就要班師回朝了。若是他回來一看,宣平侯府的大小姐,他的親妹子憑空消失了,他會作何反應呢?”

什麽?溫緯,唯一疼愛原主的親哥哥要回來了?溫缇真心驚訝了,這事她真不知道,倒是她一個換了芯子的,可怎麽去見這位哥哥啊。

雲嬌還當她是被吓到了:“如何?若是我不說,王妃還可以一直稱病避不見人,你還是王爺心尖上的小丫鬟。”

溫缇試探着問:“要是我不答應呢?”

雲嬌答得斬釘截鐵:“那就一起魚死網破!我不信戰場上橫掃千軍的宣平侯會放過害死他妹妹的人!我活不下去,你,蘇讓,楚王府的所有人都逃不掉!”

溫缇不說話了。

雲嬌走了後不久,門外蹬蹬蹬傳來一陣腳步聲。溫缇擡頭一看,是蘇讓滿臉焦急地沖了進來。

“雲嬌來過了?”他幾步跑過來,抓住溫缇不停地打量:“你讓人放了張禦醫?為什麽?她拿什麽威脅你了?”

溫缇點頭應了聲是,把雲嬌剛才那番話學了一遍,當然删減了她怕見原主親哥溫緯那一節,潤色了王妃跑路那一段,只說是怕人發現王府弄丢了真王妃。

蘇讓微微眯起雙眼:“你,就這樣答應放過她了?”

溫缇笑了:“王爺,她有張良計,我們當然得備上過牆梯了。”

蘇讓一臉的願聞其詳。

“王爺只須知道是釜底抽薪之計便好。”溫缇低聲說,其實要不是雲嬌步步緊逼,她也不想走到這一步。

看她胸有成竹的樣子,蘇讓慢慢放了心,坐下來喝了口茶。

溫缇若有所思地望着半空,不知在想什麽。蘇讓看她一眼,停下喝了一口茶。過後,又看了一眼。

今天溫缇難得盛裝,畫了遠山眉,薄薄暈染了胭脂,比起平時素淡清秀的樣子,更顯得顧盼生波、桃腮帶笑,很是妍麗動人。

蘇讓最後情不自禁看地直了眼,心裏也蕩漾了起來,嘴裏說;“東宮借了雲嬌的手,拿本王無子做了這麽多文章。要我說,本王早日生個正經兒子,才是釜底抽薪之計。”

生兒子?和誰生?

溫缇左右看看,沒別人,這屋裏只有他們孤男寡女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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