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傳說中的修羅場

蘇讓下令開拔啓程,馬車還沒來得及動,就聽外面一陣亂糟糟的馬嘶人叫,很快侍衛來報,說是宮裏的徐公公來了。

徐公公?溫缇想起來了,這人是皇後身邊的大太監,估計是兒行千裏,做母親的放心不下,叫人來送行了。

她一邊想着一邊要跟在蘇讓後面下車迎接,蘇讓卻沖她擺擺手,自己一個人跳下了馬車。

不一會兒,就聽徐公公在外邊細聲細氣地說:“可是趕上了。昨天王爺去皇後娘娘那裏辭行,到了夜裏娘娘思來想去的,一夜沒睡安穩,天不亮就叫人預備了幾樣東西,說是給王爺路上用。咱家這緊趕慢趕的,總算是沒錯過。”

蘇讓客氣地回話說:“公公辛苦了。”

“都是些吃穿用的,不值什麽,但總是皇後娘娘的一片心意,王爺記着用就是了。”

蘇讓順着他的話頭,連道了幾個謝字。

徐公公點點頭,湊到蘇讓身邊,壓低聲音又說了幾句話。正巧兩個人站在馬車車窗下,車裏的溫缇意外地聽了個清清楚楚。

就聽徐公公說:“娘娘還交代了幾句話。她說雲嬌一事,王爺王妃都受委屈了。東宮那裏她會差人去約束管教,雲嬌姑娘她也帶進宮了,以後王爺王妃好生過日子就是了。”

什麽,皇後把雲嬌帶進宮裏了?這是哪個路數的操作?

難道她是想把死對頭的侄女留在身邊,先虐身又虐心,再虐心又虐身?溫缇不禁被自己腦海裏的念頭吓得一陣惡寒。罷了,罷了,這是自己不該管也管不了的領域,不操心了。

送走了徐公公,車馬隊終于正式出發。出了山,剛上官道,又有人在前邊攔路。仔細一問,原來是不少大小官員等在這裏,要為蘇讓送行。

最近太子失勢,而楚王屢屢被委以重任,朝中很多人都嗅到了不同尋常的風向。因此過去人人避之不及的倒黴蛋楚王一下子成了炙手可熱的香饽饽。今天他奉旨出京辦差,來送行的官員車馬竟然擠滿了半條官道。

蘇讓雖然厭煩這些見風使舵的官油子,但伸手不打笑臉人,他還是耐下性子,下車與衆官員一一辭別,聽了一堆一路順風馬到功成的場面話。

他正說着急趕路,打算甩袖子走人,忽然後面有人高喊:“王爺!王爺!”扭頭一看,來的竟然是溫家二爺。

他氣喘籲籲地跑到蘇讓面前,一臉喜滋滋地說:“王爺今日走得這麽早,我們去了趟園子,沒想到撲了個空,還好在這裏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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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讓仰着下巴看着他,等着他的後話。

溫家二爺對他的傲慢渾不在意,自己笑得眼睛都快沒了:“我家小女冊為良娣,三日後将入東宮,王爺出門辦差吃不了喜酒,喜帖也該送到啊。”

冊為良娣?雲嬌的事鬧得這麽大,太子太子妃都受了牽連,溫绮竟然全身而退,還成功進了東宮。溫缇不禁暗暗給溫绮豎了個大拇指:我穿書過來,誰都不服,就服你了。

溫家二爺高興得是不知道怎麽好了,邊說還邊四處張望:“怎麽不見我那侄女,她不在園子裏,也不來送王爺麽?”

支着耳朵偷聽的溫缇吓得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喉嚨裏。

蘇讓忍着不耐煩随口答道:“王妃在随行馬車裏,她身子不好,不能出來受風。”

溫缇提着的心平安落了地,還好有蘇讓。

溫家二爺不疑有他,繼續樂呵呵地唠家常:“我家小女嫁入東宮,侄女坐鎮楚王府,以後我們侯府和王爺就是親上加親了。”

溫缇聽見這話,氣得簡直肝兒疼。蘇讓要出門遠行,他巴巴地追過來,不說是送行,反而急着炫耀女兒要給太子當妾了,現在蘇讓和太子什麽情況,劍拔弩張得都快打起來了,真不知道他是來報喜還是來威脅的。

說起來原主這位二叔的情商真是低到谷底了,怪不得書裏他從頭到尾只挂名了一個七品閑散小官,從沒聽說過有什麽政績。偏生他女兒溫绮卻極其心思缜密城府深沉,大概是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他作死的愚蠢,送了他一個超強補丁吧。

“溫兄,王爺奉皇命即将遠赴恒州,你有什麽應景的吉祥話就別藏着掖着了。”大約是有官員看不過眼,直接出言提點了他一句。

溫家二爺這才如夢初醒一樣,把一帆風順之類的套話搬出來念了一遍。

一時場面更加尴尬起來,蘇讓看這情形,幹脆抱拳道了聲謝,說着趕路要緊便告辭上了馬車。

大小官員自然不好再留人敘話,于是齊聲喊着王爺珍重,目送車馬隊徐徐向前離開。

溫缇隐隐約約還聽見溫家二爺喊着什麽侄女侄女,但不大的喊聲很快淹沒在其他人的道別聲裏,逐漸聽不見了。

她嘆了口氣,心說總算離開京城這是非地了,以後起碼不用擔心随時掉馬甲了。別了,溫绮,別了,溫家的一切。

離開京城走了一陣,或許是車馬慢慢駛離了官道,路面似乎變得坑坑窪窪,人坐在馬車裏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颠簸起來。

溫缇從角落裏抽出一個靠墊,向外一遞,嘴裏念叨:“墊在後背就硌不着了。”

蘇讓冷漠地看了一眼靠墊,臉一偏,全身上下都寫着拒絕兩個字。

溫缇甩着手裏的靠墊轉了一圈,最後放到了自己背後,笑着說:“還真是怪舒服的。”

“你!”蘇讓回頭瞪了她一眼,把後面的話咽了下去。

馬車裏越颠越厲害,蘇讓後背時不時撞上車壁磕碰幾下。而對面的溫缇悠哉悠哉一派閑适,似乎是越颠簸越開心的樣子。他幹脆眼一閉,眼不見心不煩。

這時,溫缇忽然碰了碰他胳膊,蘇讓睜眼一看,一個靠墊塞進了他手中。他猶豫了一下,默默地把靠墊塞到了自己背後。

溫缇強忍着沒笑出來,很快又掏出一團幹荷葉,一層層剝開後,裏頭裝了一把新煮的五香蠶豆。

之前蘇讓忙得腳不沾地時,溫缇擔心他吃不好飯,做了不少點心零嘴給他随身帶着,他每次都把五香蠶豆吃得幹幹淨淨。所以這次出門前,溫缇特地煮了不少,預備路上吃。

果然蠶豆的香氣一飄出來,假裝閉目養神的蘇讓刷的睜開了雙眼。溫缇送進嘴裏一個,他就忍不住跟着咽了一口口水。

意識到自己的失态,蘇讓又是刷的一轉身,一副死也不回頭的壯士樣。溫缇全當沒看見,只管自己一個接一個豆子,嘎嘣嘎嘣嚼得特別香。

蠶豆的香味兒彌漫在馬車裏,止不住地往蘇讓鼻子裏鑽。他又悄悄咽了一下口水,仍然忍着不回頭。

過了一會兒,溫缇嚼豆子的聲音停下來了。蘇讓嘴角得意一笑:塞給我,我就勉強一接吧。他回頭一伸手,發現溫缇早把蠶豆收起來了,人正一臉無辜地沖他微笑呢。

蘇讓臉一黑,尴尬地收回了手。

出門前,王府早有下人探路打點,一路或租或借了合适的宅子,給蘇讓一行做落腳地。因此黃昏時,車馬隊進了一座小城,便直奔城西的一處小院。

等下車一看,小院花木蔥茏,幽靜別致,顯然是按照蘇讓的喜好特地挑選的。然而路上憋了一肚子氣的蘇讓毫無賞景的興致,匆匆進了屋,只說了一句擺飯。

飯一擺上來,蘇讓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溫缇掃了眼滿桌的飯菜,下面人大約也是盡了心的,幾乎把本地名菜都送了上來,但幾乎道道都是鹹香重口,蘇讓肯定吃不慣。

因此蘇讓離席後,她打發朝露晚霞她們各自去吃飯,自己則一路打聽着去了廚房,逗了蘇讓一路,到了晚上總不能還讓他餓肚子。

進了廚房一清點,看見現成的肉餡、新摘的鮮藕,溫缇立刻挽起袖子,打算炸幾個藕盒出來。這個有肉有菜,又脆又香,蘇讓能風卷殘雲一樣一氣兒吃下幾盤子。

麻利地炸出一盤藕盒,想想應該不夠吃,溫缇便把盤子擺到窗邊,打算再炸一盤。炸完她擦擦汗,回頭一看,吓了一大跳,窗邊的那盤藕盒竟然不翼而飛了。

見鬼了,怎麽回事?

心裏一琢磨,溫缇有了答案,有人沒吃上五香蠶豆,憋屈了一路,現在是知道先下手為強了。

她若無其事地把新炸的藕盒又放在窗邊,轉身繼續切藕、填餡料,挂漿油炸。

油鍋裏滋啦滋啦響得正熱鬧,溫缇忽然猛的一個轉身,果然看見一只手伸進來,抓了個藕盒便嗖的縮到了窗外。

這下溫缇也不管油鍋了,直直盯着窗戶,等着抓他一個現行。

她也很委屈的好嗎?自己好心好意地忙前忙後,犯了他的忌諱他直說不就得了,非要自己悶着頭,小脾氣鬧個沒完沒了,還是欠教訓。

很快,那只手又悄無聲息地伸了進來,溫缇眼明手快,等他剛碰着藕盒,就啪一聲拍上去牢牢抓住了。

“偷偷摸摸的像什麽樣子,餓了就求我啊。”溫缇鐵了心,要治治蘇讓的傲嬌病。

沒想到窗外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我是真的餓了,求你。”

溫缇定睛一看,自己緊緊抓着的那只手肉鼓鼓的,像個發面饅頭,怎麽看都不像蘇讓的手。順着那只手向上看過去,一張陌生男人的臉出現在窗外。

啊啊啊啊啊!溫缇吓得尖叫起來。

陌生男人也吓了一跳,更加怯生生地喊她:“表妹……”

什麽?表妹?

“韓!宴!之!”一臉氣急敗壞的蘇讓突然也從窗外冒了出來,咬牙切齒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溫缇想死的心都有了,這男人就是原主的表哥小情人?現在難道就是傳說中三方會面的可怕修羅場?

神啊,求求你,讓我立刻暈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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