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巧了,王爺
很不幸,溫缇沒有成功地暈過去。現在她捧着一盤炸糊了的藕盒,在默默倒計時。
三!
蘇讓收斂了氣急敗壞的神情,此刻他臉上陰沉如水,一雙鳳眼鷹隼一樣死死盯着韓宴之。看到這陰鸷的眼神重出江湖,溫缇就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
“你為何會在這裏?”蘇讓問得尋常,語氣聲音卻像冰碴子一樣冷厲。
二!
韓宴之一身粗衣短打扮,行動舉止卻斯文有禮。他淡定地沖蘇讓躬身行了一禮,擡起頭來微微一笑,笑得溫潤儒雅,做足了讀書人的派頭。
一!
“王爺!”韓宴之開口了,他開口了。
溫缇眼一閉,聽天由命吧。
原主這個表哥小情人威力太大了,他叫一聲表妹,提一句過去和原主七七八八的舊事,就是往油鍋裏扔炸-彈,能引爆了蘇讓,毀了她。
記得在書裏作者大大幾次大誇特誇這個韓宴之絕頂聰明,希望眼前這個他,人設沒跑偏。不然,她低頭看了看盤子裏的藕盒,自己會被炸得更黑更糊。
“王爺,可太巧了。”韓宴之微笑着說道。
第一句話,安全!溫缇慶幸地撇了撇嘴。
韓宴之不疾不徐不卑不亢地繼續說:“在下慕名而來,是聽聞這座園子精巧玲珑,景致幽深,因此特地前來探訪。哪知道剛趕到這裏,便聽說有人租借了此處,在下心有不甘,于是扮成雜役混了進來,沒想到租借人竟是王爺!”
很好,答案滿分!溫缇簡直想鼓掌歡呼,這番話編得合情合理,編得我都快相信了!韓宴之果然是個帶腦子出門的聰明人,警報解除,警報解除!
蘇讓還是一動不動地盯着韓宴之,眼神犀利冷冽,像是要看穿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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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蘇讓的殺人視線,韓宴之面不改色,淡定地談起了園子裏的風景:“方才在下粗粗走了一圈,只覺得園內有園,景外有景,果然建造人是個胸中有丘壑的……”
“夠了!”蘇讓冷冷地打斷了他的長篇大論,“私闖民宅,你知道是什麽罪名嗎?”
韓宴之搖搖頭,笑着答道:“非也,非也,在下是賣身一日,進了園子做仆役,銀貨兩訖你情我願,實在算不得私闖民宅啊,王爺。”
不但聰明,還牙尖嘴利,溫缇服了。
蘇讓臉色更黑了,他陰恻恻地盯着韓宴之:“好,很好,一日仆役也是仆役。還剩幾個時辰,去,給本王砍柴燒炭。”
韓宴之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他大概沒想到蘇讓會一絲面子都不留,真敢把他這個衛國公家的公子當雜役支使。
蘇讓又沖大總管使了個眼色:“時辰一到,轟出去!”
大總管立刻會意,客客氣氣地對韓宴之一伸手:“請吧,韓公子。”
韓宴之跟着大總管退下後,屋裏只剩下蘇讓和溫缇兩個人了。溫缇一擡眼,就看見蘇讓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很快,蘇讓高大的影子徹底籠罩了她。
溫缇瑟瑟發抖中:韓宴之明明是原主留下的舊債,和我一毛錢關系也沒有啊。我都這樣弱小可憐又無助了,你還要跟我算賬嗎?
蘇讓越走越近,他微微彎腰,湊到溫缇面前停了下來。感覺到蘇讓一呼一吸的氣息,溫缇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去,洗澡去!”蘇讓猛地挺直身子,陰恻恻地說。
嗯?溫缇一愣,什麽意思?
以為蘇讓是嫌棄她一身的油煙味,溫缇認認真真洗了個澡。一打開門,就看見蘇讓等在門口,幽幽地看着她。
溫缇吓得雙手捂住前胸,你你你,你不是偷看了我洗澡吧?然而蘇讓眼神太兇,她太慫,你了半天,她還是沒有問出口。
蘇讓瞥了一眼她的右手,丢過來一個小瓷盒:“桂花梅英皂,再去洗手!”
溫缇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但蘇讓一副目光灼灼要監工的樣子,她還是聽話地打了水開始洗手。
也不知道這桂花梅英皂是什麽成分,用完後竟然洗得一雙手白淨細膩,甜香萦繞。“好香啊。”溫缇忍不住輕輕搓了搓手背,又舉到鼻子前嗅了嗅味道。
蘇讓盯着她白淨如玉的右手看了一會兒,咬牙切齒地說:“以後不準再碰別人!”
溫缇恍然大悟了,洗澡洗手的鬧這一場,原來是因為自己意外地抓了一下韓宴之。她無語地看着蘇讓:您這是什麽奇怪的獨占欲啊?
蘇讓無視她幽怨的眼神,又檢查了一遍她的右手,滿意地點了點頭。
溫缇心裏不住地瞎琢磨,難道是之前雲嬌的事情讓他一鍵還原,今天韓宴之一出現就徹底觸發了他的病嬌症狀?還好這家夥已經去砍柴燒炭了,蘇讓這裏還是要趕緊翻篇才行。
想着炸了半天藕盒,蘇讓一口沒吃上,她試探着開了口:“王爺,您晚飯也沒吃幾口,不如我再去給您炸幾個藕盒?”
蘇讓的臉色霎時黑了一層:“哼,他吃的?”
不好,二次觸發病嬌症狀了,溫缇趕緊補救:“不,不做藕盒了,我帶了新鮮蠶豆,煮些蠶豆給你做宵夜,可好?”
蘇讓臉色這才和緩了一些:“你想吃就去煮吧。”
知道他口是心非,溫缇也不戳穿。等五香蠶豆煮好送過去,蘇讓吃完一把,嘴角終于泛起了一絲笑容。
可算安撫好了,溫缇輕出一口氣。幸好那個倒黴的韓宴之明天就走了,他可千萬別再蹦出來刺激蘇讓了。她覺得自己應該給蘇讓挂個牌子,內有病嬌,勿擾。
第二天啓程趕路,直到馬車走出城門,也沒見韓宴之的影子,溫缇終于放心了。
車馬隊走到中午,在一座酒樓門口停了下來,說是裏頭已經備好了酒菜。下了馬車,跟在蘇讓身後走進酒店,走了沒幾步,前面的蘇讓忽然猛地停住了腳步。
“怎麽了?”溫缇詫異地向前一望,立刻也呆住了。
就見韓宴之地坐在酒樓大堂裏,面前一酒一菜,正悠然自得地自斟自飲。
“巧了,王爺。”他端着酒杯笑眉笑眼地說,“你們也來這裏吃飯啊?”
溫缇扭頭去看身旁的蘇讓,就見蘇讓臉色鐵青,嘴唇緊抿,顯然是氣得不輕。
暗罵了韓宴之一句陰魂不散,她正想勸蘇讓換個地方吃飯,沒想到蘇讓一把握住她的手,拉着她飛快地上了樓梯,進了二樓雅間。
韓宴之舉着酒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一餐飯,蘇讓吃得沉默無比,雅間裏伺候的人都看出來主子的不對勁,個個行動舉止越發地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點了炮仗被迫當出氣筒。
溫缇想解釋兩句,可又不知道從哪裏說起,只能默默地陪坐在旁邊。
吃完飯,大堂裏空空蕩蕩的,蘇讓眼神掃了一圈,沒看見韓宴之的影子,臉色才稍稍陰轉多雲,下人們終于松了一口氣。
車馬隊繼續前行,漸漸眼前的風景換了樣子,青山連綿不斷,綠水玉帶環繞,叫人看了不由得心情也跟着雀躍起來,蘇讓臉上的烏雲也慢慢消退了。
山裏人煙稀少,到了黃昏,一行人馬只能落腳在一個荒涼的小鎮上,住處也不過是臨街的一座小竹樓。
溫缇卻很興奮,她是第一次見這種竹樓,稀奇得很。上了二樓,打開窗戶,她又是一陣感嘆:“看,從窗子能直接望到那邊的山頂,明天一早可以看日……”
她話說了一半突然停了下來,啪一聲又把窗戶關上了。
蘇讓眼神一動,三兩步沖過來,打開窗戶向外一看,韓宴之立在對面人家的門口,正笑嘻嘻地擡頭看着他。
“巧了,王爺。”他高聲喊道,“你們也住在鎮子上啊?”
蘇讓猛地一摔窗戶,窗扇被震得來回彈了好幾下,才慢慢停下來。
“來人!”他喊。
大總管迅速出現在門口。
蘇讓氣得幾乎要破音了:“去,把跟蹤本王的韓宴之給我綁了,快馬加鞭,立刻把他送回京城!”
大總管應了聲是,便又迅速消失了。
溫缇也有些生氣,這個韓宴之到底在搞什麽鬼?他不是口口聲聲說希望表妹平安喜樂嗎?這樣亦步亦趨跟着,除了觸怒蘇讓,讓自己這個挂名表妹日子難過,還有什麽用?
不一會兒,大總管回來了,報信說:“韓公子說他冤枉,要跟王爺陳述冤情。”
蘇讓看了溫缇一眼,溫缇迅速表明立場:“王爺何必理他,把送回衛國公府上就是了。”
“去,把他帶上來。”蘇讓吩咐。
很快,韓宴之狼狽地被侍衛推推搡搡着走了過來。見了蘇讓和溫缇,他整整衣衫,泰然自若地說:“王爺,在下冤枉啊,王爺要去恒州,在下要去南方,何來跟蹤一說啊?”
溫缇很驚訝:“你要去南方?”擡頭瞥見蘇讓冷冷的眼神,她立刻低下頭,不再出聲了。
蘇讓冷冷地打量着韓宴之,最後言簡意赅地說了一個字:“滾!”
夜裏突然起了大風,繼而是一陣大雨。溫缇躺在床上,聽着雨滴啪嗒啪嗒一顆一顆砸在窗戶上,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穿書努力了這麽久,沒想到一夜回到解放前,什麽時候她的小狗蘇讓才能回來呢?
第二天大雨還在嘩啦嘩啦下着,過了辰時,天空還陰沉沉的,但路還要繼續趕。
車馬隊艱難地在雨幕中向前行進,走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大總管又來報信。
“王爺,不好了!前面河水暴漲,沖塌了大橋,我們走不得了!”
蘇讓撐着雨傘下了馬車,不信邪地去前方檢視了一圈,最後還是下令轉道雲城,先避避雨再說。
雲城不過也是個小市鎮而已,因為大橋垮塌,無數前路受阻的客商行人都湧了進來,一時間街上車水馬龍,熱鬧非凡,打尖歇腳的住處也緊張起來。
大總管帶着人連跑了幾家客棧,才花重金定下了數間客房。蘇讓和溫缇撐傘走進客棧,還沒來得及甩掉傘上的雨水,就又看見了一個熟人。
“巧了,王爺。”這句話溫缇都會背了,直接搶在他前頭念了出來。
韓宴之哈哈一笑:“說得對,可真是巧了,王爺你們不是去恒州嗎?怎麽跟着我南下了?”
“你,你怎麽在這裏?”溫缇快要哭了,這個韓宴之不是對原主有情,是跟原主有仇吧。看他這胸有成竹的樣子,十有八九早就知道前方大橋垮塌的消息了,這是故意在雲城等着她和蘇讓送上門啊。
蘇讓沉着一張臉,始終沉默不語。溫缇越看越害怕,他不是受到刺激,在醞釀什麽電閃雷鳴疾風暴雨吧?
忽然他冷笑一聲,身體一松,就向溫缇靠了過來。溫缇下意識地扶住他,蘇讓就勢長臂一攬,把她整個人圈進了懷裏。
韓宴之看清兩個人的動作,臉上的笑容迅速消失在嘴角。
蘇讓得意地沖他挑挑眉毛,攬緊溫缇,一步一步走上了客棧的二樓。
溫缇大氣都不敢喘,渾身僵硬地任他攬着,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被蘇讓的氣息籠罩包裹着。
進了客房,她好不容易找回一點意識,立刻想逃跑:“我,我,我,我去預備飯食。”
沒想到蘇讓攬得更緊了,還把腦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過了一會兒,他悶悶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說好給我管家的,你不能去管別人。”
溫缇一下子洩了氣,心軟得一塌糊塗,原來蘇讓沒有恢複出廠設置,他還是那只小土狗,眼睛濕漉漉,叫聲哼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