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其實這個四個月裏我的日子過得還不錯,中間雲川來過一回國公府,是和南柯泠兩人一起從宮中下了課出來的,說是看我的病情。
到了府上,自然是他說不用南柯泠跟着,南柯泠就只好退下,他卻帶着他的小太監豐兒,一徑來我院兒裏找我:“你這段日子跟着太傅,一下課就跑了,我只好來府上見你。”
“我這樣子……不願在外多待,”他來了,我便小心伺候,他坐着,我站着,“即便在這府裏,我也不常出我這院子的。”
“你之前很愛往外跑,在府裏一刻也待不住,最愛往我宮裏跑,”他微微笑着,語氣中有些懷念之意,“你那時說是我的伴讀,為我做的事兒可比豐兒都多。”
——你也知道?
“殿下說笑了,豐兒臉都紅了。”我搖頭失笑。
“豐兒,你且退下。”雲川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說話的樣子,竟和皇帝還真有那麽些神似之處。
“殿下有事兒吩咐?”豐兒退出去後,我挑眉看向他。
“好久沒與你獨處,難得我今兒來,想和你安安靜靜說幾句體己的話。”他笑得好看,窗外午後的陽光也沒有這樣好看的,被這樣瞧着,掩在面紗後的臉還是不由自主的一紅,好在他應該看不見,也好在我心裏除了那一點點的酸澀,再也不至于有什麽悸動。
“你坐下說話。”他拉着我的手,将我拉近身側。
“殿下不松開,我怎麽坐呢?”我嘴角噙着他看不見的淺笑。
“這裏沒有別人,你還一口一個殿下,”他的笑意黯了黯,“我恍惚都以為我們真的生分了似的……”
我不答話,心裏空白,什麽都沒想。
“其實那一日在文英殿,因為三哥在,所以我不能怎樣,我看見……”,他的手又擡起來,我當然已經清楚他不會是想要打我,但也沒有別的動作,只等他說話,他的手終于貼上我的臉,隔着白紗,我感覺到他手心熟悉的繭,那是常年習武留下的,有些粗糙,掌心還很應景的溫暖。
“我那時好想抱抱你,”這麽溫柔的人,這麽動人的聲音,都不是我的,我不難過了,心裏卻止不住的可惜,“淇,你知道我不會在乎你的臉,那你為什麽不再做我的伴讀了?我不是說你的弟弟不好,只是我的心……”
你的心……你就知道你的心,我難道就沒有心?你因為你的心所以把我逼到那步田地,如今我拿自己的臉撒撒氣不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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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在乎我的臉?難道是我自己在乎我那張長得像極了那病太子的臉不成?!
總之如今我也還小,只眉目間和雲定長得有幾分神似,可這麽兩刀劃下去,臉不是從前的臉,我的人也不是從前的人了。
“淇這樣子,有恐丢了殿下的臉面,泠兒是個挺機靈的孩子……”
“那是不是只要你的傷平複了,你就回來做我的伴讀?”雲川打斷得直接,這人從不會去想什麽前因後果,他只注重問題的解決,不得不說,他很多地方都表明,他的确比雲定更适合做上位者,比雲定更像那皇帝的兒子。
“這疤好不了,宮裏最好的太醫都束手無策。”
“那宮外呢?我出宮游歷時也算有所經營,這些年認識的江湖上的朋友更不在少數,總有辦法治好你的臉。”雲川語氣溫柔卻堅決,不容我說不,他這個人其實相當專權獨裁。
“那……那多謝殿下了。”我再拒絕只怕要惹他起疑,我也不清楚那老太醫到底有沒有閉緊他的嘴,因此只能先答應着,再高明的大夫也需聽話的病人配合,暫不說他會不會為了我這麽個冒牌貨費心,就是真找着了好大夫,我不吃藥他也拿我沒轍。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
我不答話,只是坐着,他又待了一會子,見我精神不好他便起身告辭。
送他出府後,回來聽見下人們小聲議論:西院那邊兒二娘正罵人呢,罵的是南柯泠,說他奴才都當不好,伺候人都不會,所以主子才冷落他雲雲……
祖父父親和大哥都不在家裏,南柯湘也勸不住。我暗自冷笑,這種指桑罵槐的話,我聽見又能如何?別的不敢說,從前我對雲川的心,當然沒人比得上,自然誰都沒我這便宜奴才伺候得好。
雲堅他們班師回朝時正是十五中秋夜,宮中從前都是宮中貴人家宴賞月,而今有這樣一樁喜事,皇帝于是宴請群臣為大軍洗塵,朝野同樂。
妙賞和吟情喜滋滋的替我更衣,我自己倒是懶懶的,從前這樣極難得的喜上加喜的時候,巴不得把自己收拾得跟個男|寵似的,好在雲川跟前兒晃悠,而今我掩着面紗,恨不能從今往後爛死這府裏,半步不出,哪裏有什麽賞月的興致?
“妙賞,你知道我為什麽給你取這個名字嗎?”說到賞月我倒想起來件真正有些意義的舊事。
“不知道。”這丫頭邊難得老實的回答,邊給我套上一件靛底銀線萬字連紋下襟的裏衫。
“你不記得你初來這府裏那日?就剛好是中秋,到了夜裏,我給你說那賞月的好處……”
“那少爺!我呢?”吟情笑嘻嘻地指着她自己問我。
“你的曲兒唱得好。”
“就這樣?”
“嗯。”
吟情一瞪眼,不和我說話了。
我失笑,這兩個丫頭才被買來就跟着我,初來府中才不過八九歲,如今都是大姑娘了,想着什麽時候給放出去才好,免得耽誤了她兩個。
不過到底是從小伺候大的,多少有些舍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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