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芹向後一瞥,見沒人了,這才把她一拽,拽到了我在的巷子裏。

“三哥……”

“我再也不敢帶你出來了!”我氣急敗壞。

好在今夜到底相安無事,我其實心情不錯:我想我會是個很好的說書人,今晚這麽一出,不正是深宅大院裏寂寞小姐與貴婦們最愛的橋段麽?

然若想再看下邊的好戲,總要碰到今夜這般的好機緣才能上演。

中秋既過,秋聲唱晚。我朝大勝回鹘,威名遠揚;太子身子大好,重回朝堂,這都是天大的喜事。可我知道,即将來臨的這個冬天并不會那麽好過。

那一世裏,才好了沒幾天的病太子,病情又開始嚴重。而就是從這個冬天開始,病太子的身子再沒好轉過,最終沒能熬到第二年的春天。

至于借回鹘一役大放異彩的雲堅,卻在軍中如魚得水,這個月才親自領兵壓境,我記得他這次又是替朝廷一舉鏟除了南境大藩,異姓王千氏這個禍患,在軍中的威望一日千裏。

兩個皇子,一個威震三軍,一個纏綿病榻,這個冬天正合該是風雲變色的好時候。

其實我知道的還不算多,然而自打我從那一世裏回來了,很多事就不容得我不多想一想……比如,前世裏的病太子究竟是怎麽了?

我于醫道上不精,宮裏的太醫們嘴也緊得很。好在之前給我瞧傷的老太醫待我很好,見我連着兩天都往太醫院跑,以為我又後悔了,想要平複臉上的傷疤,還對我說:七皇子雲川是個難得的,重情重義,以他皇子身份之貴重竟能體恤下人,前些日子裏常往太醫院來,為自己從前的伴讀向太醫們詢問消疤的法子。

“看他那樣憂心,老朽都想勸他,畢竟殿下并不清楚原由,若是他知道府上……”

“七殿下一向如此,不必勸。”我趕緊道。

老太醫一頓,瞧了瞧我的臉色,眼中似有不解:“三公子這是……”又頓了一頓,見我微笑等他下文,他才遲疑地接着說道:“并不領情……”

“主子的情,哪有那樣好領的,”我不在意的笑道,“也許我做事勤謹,他所以愛惜我這個奴才,那是我的福分,即便他不為我問除疤之法,我便不勤謹了不成?他體恤下人是他的好處,我卻不能因此逾了分寸,原不敢不領情,只是不該領,您是這宮裏伺候老了的人,該知道我的意思吧?”

“知道知道……”老太醫這才不再多言雲川之情深意重了,我于是連忙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又詳述了要問的症狀,老太醫便道:“公子所說的症狀并不少見,終究還是病竈未除,積累已深,緩得了一時卻不能支撐長久,病入骨髓,後患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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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是突然發作呢?”

“突然發作也還是因為積累在先,後經外物催發……”

“是何外物?”

“這……老朽就不清楚了,自然是要對症下藥的。”

對症下藥,有的時候能藥到病除,有的時候卻能藥到病來。

我向老太醫又讨了些補藥便離開了,路上路過承央殿,遠遠看去只見敏貴妃身邊的太監正在殿外候着。

雲川之母敏貴妃出身也顯赫,卻不如皇後母家高貴,前世裏,她早幾年對我很好,後來才知道她是個真正手段厲害,又極其能忍的女人,她對我好,為的是我背後的文莊國公府。

想那南柯游死心塌地的跟着雲宛,南柯泠生母又是皇後妹妹,拉攏不得,既雲川喜歡我伺候,便由兩小兒鬧去,反正我一個男人,生不了什麽大亂子,拉攏好了還樂得添一個助力。

及至後來雲川登基,我又與國公府一刀兩斷,我便再也沒見過她了。

還是雲川的皇後,也是敏貴妃的親侄女,曾在禦花園裏教訓過我一回,奉的是“太後的旨意”,要我別再去太後殿借着請安招搖生事。

我何曾招搖生事?我不過是太喜歡雲川,而我又是個沒用的男人。

過堂的風吹得我渾身都痛。

“你怎麽在這裏?”

熟悉的聲音,轉身,果然見他一臉冷淡。

“回殿下,方才牆頭有只貓兒。”

“這裏怎麽會有貓?”承央殿是皇帝書房,左右連個末石子兒也看不着,若是驚了聖駕,這些人十個腦袋也不夠削的,他們不敢不小心。

“許是個沒眼色的貓。”我陪笑道。

雲川不說話了,我一雙眼睛看着地上,不知道他的表情,過了不知多久才聽見他慢慢兒地開了尊口,語帶幾絲兒侃意:“若說沒眼色,旁的貓我沒見着,眼前倒恰好有這麽一只。”

“奴才不敢!”我身子一抖,當即不解風情地跪了下去請罪。

“你若再這麽沒眼色,我就撕了你這貓肉下酒!”他惡狠狠的壓低了聲咬牙切齒道。

我聞言,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就那麽僵在原地。

“起來起來,”他不耐煩道,“你這樣子叫人看見了,還以為我無故苛刻你呢。”

“七殿下仁德,合宮上下都知道。”我邊說邊爬了起來。

兩人久對無語,忽然間我只覺下颔一涼,一道不容拒絕的力道讓我不由自主的擡起頭來,正對他似笑非笑的雙眼:“你喵一聲我聽聽。”

他的手與我只隔了一層白紗,放在我下颔就像抵了把劍,我一動不敢動,受制的僵硬無力的姿态似乎讓他很受用。

作者有話要說: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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