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酒老鬼在江湖中是個亦正亦邪的人物,愛找人打架,打完了就開始給江湖中人排名次。

其武功路數之奇怪,世所罕聞,且他從不說明自己是輸是贏,最怪的是與他對打的人竟也都不肯談及,這些事便傳得愈發神秘起來。

所以酒老鬼的戰名榜名氣日盛,誰若是能一躍近前十,自此便能成為江湖中數一數二的大腕兒;尤其是初入江湖的新人,只要能被酒老鬼選中對打,更是能省去多年的摸爬滾打成為江湖人議論的中心,由他喂招一二,那武功造詣更是能精進不少。

此刻這位高人卻是歡喜得話都不會說了:“你可真是……藥老頭兒真好福氣啊!”

他捧着酒壇子,一打開就餓急眼似的抱在懷裏嗅,我甚至有一種他瞬間年輕了十歲似的錯覺,好像那壇子裏不是酒,而是長生不老的仙丹:“不怪他老在我面前得瑟!你這小孩兒真是學什麽會什麽!什麽時候學的?!這酒不該成得這樣快才是!”

“自然是使了些巧方兒……”

還是廣陵子厲害,告訴我東邊矮松峰下有個上古奇木,據說在酒中加入半枝迷彀木,埋在那奇木下,其滋味兒一月如一年。

“可惜你不學武,不然我一定收了你當弟子!關門弟子!有徒如此夫複何求啊!你這樣的一個頂倆,養老都不愁了!”他抱着酒壇子跟在我身後亦步亦趨滿嘴好話,我忙着搗藥,笑眯眯地聽他說個痛快,誰不喜歡聽好話?

“老頭兒!”

一擡頭,只見柏牙提着一把細長微彎的刀撒手撒腿的堵在門口,臉色不善:“你哄着我山頂山腳跑了好幾遍,你倒躲在這裏偷閑來了?!”

我挑挑眉,客客氣氣将二人送出門去鬧,這樣的事天天都有,我如今看來已經不新鮮了,只專心做我手上的事。

我每日的事無非就是抄寫背熟諸多醫書藥經,有前人的,也有藥老自己大半輩子游歷得來的,都需我仔細整理。

再然後就是聽聽山下人間的新聞。

國公府一旦有什麽動靜都是由弱衾傳給墨草,墨草或直接告訴白芹,或信鴿傳遞給我。

雲宛則多是信鴿傳信,且信中大多數是雲川的事:

他初次領兵,經驗不足,差點困死在西涼大漠一處兇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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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軍中斬殺數人,又培植親信,軍中地位比雲堅當日一味靠拉攏更堅實不少;

他二征靺鞨,生擒了靺鞨王;

有大臣裏通外敵,雲川迫于朝廷壓力,答應了靺鞨割地的交易,放了靺鞨王……

說真的,這些事我都不關心,回信時也從來不提。

直到有一天,南柯游不辭辛苦專門跑到山上來,問我和雲川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七殿下每每遣人回來或是送信去鳳清宮,總是額外有一封信是單給你的,他為什麽不直接送到這裏來?”

額外一封信……?

難道就是每月按時送到我手裏那封?可為何我沒認出他的字跡?

“……六殿下當然是看也不看就塞進信管中,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和他藕斷絲連?否則他為何這樣欲蓋彌彰?”

“你想多了。”

“你受傷時他還在府裏待了半個多月,哪個皇子……”

“藥老當時還在府裏待了一個多月呢!他是不是也和我有私情啊?”我氣得将茶盅重重一放。

“別跟我混說!”南柯游也惱了,也将茶杯“嘭”一聲放回去,“我那天看着就不對勁!你暈過去了他把你從墨草懷裏搶過來,誰去接都不給,一路抱你回府!這正常嗎?”

“你天天往鳳清宮跑,你正常嗎!你做伴讀的,連德安的活兒也搶着幹你正常嗎?!你不會是對六殿下有意吧?什麽考取功名之後不用做奴才,你這樣想,六殿下難道也這樣想嗎?還是你以為他叫你一聲游哥,所以你和別的奴才、和德安就有什麽不一樣了?!”

我知道我瘋魔了,我把他當成我自己了,眼前這個人不是南柯游,是我自己,前世的我自己。

南柯游愣着不說話了,若非當着他的面我真想仰天長笑:我倆可真是一母同胞的好兄弟,做的傻事都一模一樣!好好的奴才偏要和主子掙命,掙來掙去,還是個奴才!

“你……什麽意思?”南柯游強自鎮定,還反過來質問我。

“我一時氣急,你就當我什麽都沒說吧。”我黑着臉,話卻輕飄。

南柯游被我堵得怔怔地,一時間屋子裏沒人說話,氛圍尴尬地沉默着。

這番嘴仗草草收場,倒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很不得勁兒。

我估摸着我若不開口,依他的性子怕是要和我這樣一直坐到晚上,于是先行開口道:“爺爺的頭疼好些了?”

南柯游沉默了數息,還是回答了我的問題:“好多了,還要你替他向藥老致謝。”

“呵,謝什麽?”我聽見有用,心情也好了許多,翹起嘴角,“爺爺的藥都是我配制的。”

“你配制的?”南柯游訝異道。

“我來此也不全是為了養病,還跟着藥老學醫,”我一手撐在下颔,側眼瞧他反應,“我不願聲張,此事除了爺爺只有你知道,還請大哥也為我保密才好。”

“這是好事,你又何必如此小心?”

“我借養病的由頭是因為不想随軍去西涼,要是病好了,陛下一個高興還是把我遣去西涼怎麽辦?”

“不過才兩個多月的時間,你的醫術竟有如此長進也是難得,想來還是你有天賦,”南柯游感慨道,跟着又是一笑,“你倒厲害,人不在場也能文驚四座,得了陛下禦口親贊,如今你的詩集傳抄得京都紙貴,連從前的的畫也開始有市無價起來,多少寒門弟子為了得昭華君的青眼,在我們府外頭都開始安營紮寨了,若是知道你竟和煙山四老住到了一處,說不得還要傳得更神乎其神。”

最近還真是不得了,遇見誰都來誇我,聽得我都害臊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冒了。

南方前的冬天完全不能伸手,凍死。

不明白為什麽身上再暖和手都會冰成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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