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雲川不是仁德廣厚之君,是陰鸷枭雄之主,我早就和他離心離德了,你早前的擔憂根本就是做無用功,他肯花心思在我身上只因我是國公府的人,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在發現拉攏我無望之後,才樂得見你來轉移我注意力,好借你之手控制我罷了,”我蹙起眉頭,覺得心口又開始痛起來,“如果不是你有那種無聊的想法在先,如果不是他有意算計在後,好端端的我會吃飽了沒事做去勾引你?你和雲川會無端心生芥蒂?害人害己,你們這是活該!我不欠你們的!”
我将阮竹聲一推,笑得極慘,踉跄起身。
可從榻上才起來便一陣頭疼欲裂,他大步過來扶我,我将他的手甩開,然後搖搖晃晃夠到門邊,将門拉開——
“你……!”
我看着眼前高出我一個頭的人唬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門外,雲川臉色極難看,身形一動,突然将我打橫抱起,重新放回美人榻上。
“方才那麽能說會道,現在啞巴了?”雲川伸手探了探我的額頭,轉臉向一旁同樣黑着臉的阮竹聲道:“竹聲,我有些話要同他說清楚。”
“不許走。”我咬牙吐出三個字。
阮竹聲冷哼:“既要說清楚,又何必防着我?”
雲川不答他的話,倒是冷冷看着我,微揚下颔,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也好,原也與他有關,只不過你聽了可別後悔。”
“我沒什麽可後悔的。”我說。
“雲宛已經把劍給你了吧?”
“你想要回去?”
“那倒不是,”雲川笑得古怪,“不過你知道我為什麽肯把劍給他麽?”
“他向你交了底牌,”我冷瞪回去,“是他給皇帝下了慢性的毒藥,你也早拿到了證據而已。”
“不是。”雲川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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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挑眉,心下暗忖:不是麽?可看他表情還有雲宛當日的情狀,他應該是知道這件事的啊……也對,既然他早知此事,又有證據在手,那他就無需向雲宛承諾什麽,雲宛又何談相不相信他?
“雲宛告訴了我你和他有一個賭約,而我想讓你輸。”
我想起中秋那夜,雲宛那混蛋非要我賭他拿不到劍,原來在這兒等着我呢!
我暗中氣急敗壞:虧我那天雪夜還答應幫他!
“那又如何?”我氣道,“看我輸了你有什麽好處?”
“當然有,比如我得到了一個不錯的結論,”雲川說至此,瞟了阮竹聲一眼,繼續說道,“我的事……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我心下一頓,早先那種不安此時幾乎翻湧:“你的事我什麽都不知道。”
“我母妃在我小時候就常讓我跟随太子左右,就是為了打消東宮對我的疑心,小孩子……太容易喜歡上一個對他好的人,我的确認真了。”雲川嘆了一聲,複又玩味的看着我一笑。
“這種龌龊事,我怎麽會知道?”我一時說得急了,嗆着了嗓子,靠在榻上咳個不停。
“竹聲……那你又是怎麽知道的?”雲川冷笑着,眼睛看着我,話卻是對阮竹聲說的。
我聽見雲川的話,也不由得擡起頭看向阮竹聲,只見他抿緊了嘴,一語不發,臉色十分難看。
“當着他的面你反說不出來了?”雲川的聲音每一次響起,我的心就往下沉了一點,“那我來說好了。”
說着他起身親手倒了一杯茶,然後坐到我身邊,一手将我的肩扳正,一手将茶遞到我嘴邊,冷笑道:“他聽了你酒醉之語所以生疑,我大婚當日,也就是我指使他往太子藥中下毒那一夜,在東宮後花園之中,他憤憤不平地質問我是否暗慕太子,是否拿你做替身……不過說起來這都是竹聲自己的猜測,我很想知道你自己以為如何?”
我手腳冰涼,沒有知覺,就連腦子裏的念頭都無法控制,閉了閉眼,我一手将雲川遞過來的茶杯猛地一推——“砰”地一聲,滿地碎瓷。
“殿下……夠了。”阮竹聲的聲音有一絲顫抖。
我聽見,依舊還是不忍,不忍記恨他。
阮竹聲騙我,抑或揭穿我的心思,我只是難過,并無那種幾乎要拖我萬劫不複的執念……那雲川呢?雲川……我那般怨恨他,這又算什麽?!
“夠了?什麽夠了?”雲川的手将我的肩抓得生疼,他湊近我耳邊,“我要聽見你承認,這才算夠了,我要你親口承認……承認你喜歡我。”
最後一句他的聲音極富誘惑力,在我耳邊低低地吟說,就像是咒語一樣,幾乎嵌進我的腦海裏。
我喜歡他嗎?我當然喜歡他……我愛他,我愛他所以我才怨恨。
可是雲川,這些愛啊恨的,太累人了,前世我後悔愛你,這一世我後悔恨你!
我甚至後悔重來這一回,這一切,從我用剪刀劃過自己的臉那瞬間開始就已全然失控了。是我害我自己越陷越深,是我……都是我……
心口越來越重,像是有千鈞巨石壓在那裏,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
“雲川……我喜歡你……”我後悔喜歡你。
耳邊的聲音都歸虛無,我真的沉到了水底。
等我再醒來,我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耳鼻間呼吸的都是清澈的梅花香氣,其間有淡淡的藥香。
我大略環視了一下屋子,心裏有了一個猜想,果然左面的壽昌垂珠簾一動,那人身穿靛藍水紋雲蟒服,手上端着一碗藥走了進來。
我太熟悉他了,他的一颦一笑,一舉一動,我都能從中窺得他的些微喜怒。
可是眼前的他,沒有半分我熟悉的情緒,只是看起來比往日多了幾分随意,還有認真。
端個藥那麽認真幹什麽?我心下警惕。
“這是你的府邸?”我問道。
“我的卧房,”他點頭,“林氏的卧房在西廂。”
我覺得他是個神經病。然後我也就當他是個神經病一樣看着他。
“你師父果然厲害,只略為施針你就醒轉了,正好趁熱喝藥。”他眼中帶笑,并不在意我的眼神,連說話的時候語氣都是上揚的,嘴角也清淺的勾起。
我不用他喂,拿過藥碗就喝,喝完了就要下床走人,我想回家。
“國公府眼下諸事繁雜,你哥哥前日被提前冊封為世子,就是為了幫新任文莊公——也就是你父親——分擔一二,你現在回府,豈不是給他們添亂?”他不慌不忙的将我按回去,拿走我手中的碗,把我攬進懷裏,一手将被褥又向上略提了提掖好,“要不是你這病……不然陪你到處走走,去看院兒裏的梅花散散心,也就不用悶在屋子了,早些養好身子……過去的就讓它過去罷,放心,以後,一切有我……”
下颔被輕輕擡起,唇齒依偎間一陣倦意襲來,避開他的求索,我掙紮着想躺回床上去,。
“別動,我抱着你睡,”他嘆氣,“聽話。”
嘆息的灼熱呼吸一點點侵蝕耳廓,我想,我都忘了心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家裏有些事,沒有上來更新,對不起有在等的童鞋
又有一個收藏,謝謝~雙更答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