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雲堅動作很快,第二天全城的水路都不通了。

我和雲川趕回春曉園時,恰巧見到柏牙正忙着呢,說是園子裏的枕霞館走水了。

“你說的那個女人你找到了沒有?”我皺眉問道。

“沒有!”柏牙跺腳,“回來這裏就出事了,我在這裏守着,一時也騰不出手來,若真是中了聲東擊西之計……”

“燒了就燒了,現在立刻去給我找!千裏蝶香的味道……你放那只鴿子,應該能找到。”

那只鴿子看着懶肥懶肥的,但是每每送信傳遞都極準确,想來千裏蝶香這種東西,于它而言并不陌生。

“你眼睛這麽毒,竟還會有雲堅的人混進來?”雲川挑眉。

“即便雲堅和十二樓合作,他們也未必會完全信任彼此,那到底是十二樓的人還是雲堅的人還是個未知數。”

我話雖這樣說,但是心裏還是有些感覺的:雲堅從前就并不是很會經營人脈,又被圈禁多年,倒是十二樓自作主張的可能性更大,只是為何這麽長時間他們都沒有動靜,偏偏這幾天就有呢?而且還是為找我的麻煩。

我算了算日子,正是雲川來淮蘇起,這些沖突和矛盾就擺到了明面,想至此,我不由看了他一眼。

“怎麽了?”雲川與我對視,眼神了然,“你又在懷疑我什麽?”

我笑了笑,反問道:“你有什麽是我應該懷疑的嗎?”

雲川:“在你眼裏,我做什麽都是錯。”

我很想說是的。

可是我轉過身沒有搭話,吩咐幾個護院去府衙報官,就說有人縱火。

“為什麽不讓我去?”雲川走到我面前站定,“你擔心我被雲堅發現?”我不理他,他又壓低了聲音道:“雲堅的罪證都已拿到了,不能給他調兵的機會,否則我們在這裏只會更不安全,府衙的人也不能盡信,我不能再讓你受他威脅。”他眼裏的寒光極為駭人,我想到那一日的事情,心中一頓,脫口問道:“你知道那天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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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川不說話,神情陰霾,準确無誤地隔着衣物撫過我腿部的傷處。

那一日的事……他怎麽會知道?

我仔細回想那天沖進屋子裏的人,其實都是我的心腹……這樣一想,我對上雲川的眼神,才有話要說,卻聽他先開口道:“你想問什麽我都會告訴你……幫我處理完這裏的事,我全部都告訴你。”

“如果與我無關,我不知道也沒什麽,但現在我牽涉其中,只能聽你的,”我冷笑,“你不

就是這樣想的嗎?”

他也冷笑道:“反正我做什麽都是錯。”

府衙那一頭沒有人過來,只有幾個小吏說讓我們回去候着,明早才派人過來。

我拗不過雲川,答應讓他和柏牙過去探探路,天快亮才回來。

“府衙都空了,沒有找到人。”柏牙看起來很郁悶。

“我派去守備營的人還沒回來,”雲川倒是不慌不忙,還坐下喝茶,盡管渴極了也未失儀态,“今次原本就帶了兵來,他不反,我還嫌可惜了。”

“既已有證據,為什麽不幹脆活捉了他?”我實在不願和他,還有這些衰人衰事耗下去。

“放長線釣大魚,”雲川微微一笑,很認真,“要扭轉朝堂風氣,帶頭鬧事的人必須除掉。”

我知道他指的是那一班文臣,心裏多少有些物傷其類的意思,于是苦笑:“那你何必要等我回京?只需架空了我父親和我大哥的職位,直接整饬了文莊國公府和依附國公府的一衆人等就行了。”

“國公府是你的念想,我怎麽能斷了你的念想?”他不在意的笑笑,複又認真道,“而且恰恰相反,你父親如今卧病,你大哥又安分守己,且有一個怡親王不娶不納地為他保駕護航,我動了國公府,反而要為天下诟病,留着國公府,甚至扶持國公府,這才能穩定那幫士子的心。”

“所以你非要我回京不可?”

“朕要借一借昭華君的名號,與之交換,”雲川不顧還有柏牙在,伸手摩挲着我的頭頂,溫言道,“朕把下半輩子都賠給你。”

我不屑地揮開他的手,他又說道:“就怕你不要。”

他這樣一說我倒無話可說了,只得沉默不語。

淮蘇守備營的精銳不多,都是當時南下滅千氏時留下來的有功之師。

柏牙一手翻着亮晶晶的刀花,舔齒一笑:“到頭來,還是和他們對上……真是托你的福。”

我也笑:“何必怕麻煩?為母報仇也算了了一樁舊恨,從此逍遙人也。”

說畢,卻感到手背一暖——

“你逍遙麽?”

“我的舊恨盡了麽?”我仰頭飲下一杯酒。

“你不能喝太多酒。”雲川蹙首。

“風雨欲來時,我一介無用書生正該拿酒壯膽。”

的确風雨欲來,當天下午淮蘇城門突然封鎖了起來,連水路都動用了水師巡航。

我問雲川,雲堅到底知不知道他在這裏。

雲川沉默數息,開口道:“他不知道,不過他知道阮竹聲在這裏。”

我問:“這是你們商量之後放出的消息?”

雲川點頭:“我和他都認為這樣做,雲堅會更傾向于拿他來威脅我,你的危險就會少很多,趁他分散雲堅的注意力,你甚至可以跟我先行回京。”

我哭笑不得:“我怎麽肯?”

雲川笑了笑:“所以我沒有向你提回京一事,你放心,我不會讓阮竹聲有事……理由正如你當初不想讓孝哀太子死那樣。”

我莫名其妙地臉上一熱,也不知道自己在尴尬什麽:“這不一樣。”

雲川點點頭,表情平淡,但與我對視的眼神卻很複雜:“我知道,可是我怕。”

你怕什麽?我心中嘆息。

水陸兩道都已鎖死,酒老鬼的鴿子就很派上了些大用途,他傳信過來說雲川此次親征,宮裏的人還不知曉,城外已被包圍,看來皇帝此番的确是有備而來。

到了快晚上的時候,柏牙用鴿子傳了消息過來說,前天晚上假以阮氏下人之名找我的那個人找到了,扶瑤說看見他在園子後門那裏鬼鬼祟祟,于是趁其不備,命幾個護院把他抓了起來,經審問,他的确是雲堅的人。

派去守備營的人下落不明,柏牙說,阮竹聲已經打算自己去一趟了。

“我要見他。”這不胡鬧呢嘛?!

“有話讓別人帶去不就是了?”雲川依舊是那副樣子。

“淮蘇城外也許都是你的人,可是你別忘了這後邊兒還有水路,城裏也都是雲堅的人,更不用說守備營了,他此去必定是龍潭虎穴兇多吉少,你以為雲堅身邊還會有一個供你差遣的趙嗎?!”我的确是很急,一下子站起來,拉開門就要走。

雲川的動作比我迅速,一把拽回我:“我說過他不會有事就不會有事!你能不能別總在我面前對他這麽上心?我們能不能別總為了別人吵架?!”

我無語:這是說這些話的時候嗎?!

“你能不能對你的臣子上點兒心?”

“他是我的臣子沒錯,可他是你什麽人?”雲川陰沉沉地看着我,眼神焦躁,“我是對不起過你,可他很對得起你嗎?他接近你的目的不一樣也是在騙你!他對你好對你用心,我難道就不用心?他會難過會死,我難道就不會?!”

“不一樣!”我氣得發抖。

“怎麽不一樣!”

“我不愛他!可是我愛你!”

……

他終于住嘴了。

然而我捂着臉,眼淚從紅紗和指縫間滲出來。

我彎着身子靠到牆上,牆面冰冷,然而沒有冷多久我便被攬進一個懷抱裏,耳邊是他的重重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

我想,自欺欺人的是我,最放不下的人是我,最忘不掉的人也還是我……

“我會盡快處理好,在這裏等我,哪兒都別去。”他拍了拍我的背,低聲安慰,語氣平靜而溫柔。

“我要去。”我心知他去哪兒,不想一個人留下來。

“百無一用是書生,你去了只會拖後腿。”雲川哼笑。

我眼前還淚眼模糊,不妨他突然俯身,眼前一個颠倒,他竟将我打橫抱起,放到榻上:“我會派人在這裏守着你,你不準亂跑。”

說完又吻了吻我嘴角,然後就出門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雙更完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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