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病愈後,喬茵茵回單位上班。同屋的昕姐替她接了談稿子的事,一來先跟她做了交接。完成這單任務,喬茵茵手上的工作基本都結束了,接下來可以輕輕松松等着過年了。
當初喬父不願意女兒離家工作。等她大學畢業直接安排了這家國字號的出版社。那會,喬父尚未倒勢,別人削尖了腦袋也進不來的地方,他輕松搞定。除了喬茵茵,外研社已經五年沒進過新人了。最年輕的同事也三十四五歲,同屋的昕姐四十出頭了。
現在,雖然喬父锒铛入獄,可喬茵茵陡然成了裴副市長的太太,她的地位反而比進社之初還高。社長見到她也和藹地打打招呼。
喬茵茵和昕姐做完交接,開始整理辦公室。年前的事只剩了幾輪會餐和總結,吃吃喝喝,然後放假,她們的辦公室要貼封條直到年後。扔垃圾時,喬茵茵路過主編房間,聽到裏面傳來呯呯梆梆砸東西的聲。她回去對昕姐說。
昕姐一副萬事通的了然,“司主編又惹文藝女青年了,他家的文藝女中年不幹喽。”
這事隔段時間要上演一遍。司主編明知家裏有母老虎還四處惹風流,氣得老婆三天兩頭鬧到單位來。
昕姐又說:“這男人就是車,你只當被人借出去開了一圈,不損不傷地回來,你也沒什麽虧的嗎。象她,大聲鬧了嚷了,害得人顏面掃地,又有什麽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說,還給人送了談資。”
喬茵茵的資歷淺,兼又擔着副市長太太的名頭,平日裏盡量低調。但關起門來聊天還是坦率。
“鬧肯定要鬧一下,不然男人更有恃無恐。”
“有用嗎?”
“總得表明自己的态度。”
“你剛結婚,還不懂婚姻裏面的事。”昕姐一副過來人的豁達,“這種事現在太普遍,已經上升不到道德層面,是一種自然存在。女人嘛,能忍你就忍,忍不了他做初一你做十五。”
喬茵茵搖頭,“忍和鬧都不是辦法。最理想的解決辦法是各自走開。他願意莺莺燕燕就随他,你犯不上給自己添堵,整天拿砸東西當成生活,讓一個男人左右你情緒,何必呢?”
“你站着說話不腰疼,要是你家裴副市長你也甩甩手走開?”
喬茵茵默了一刻,笑道:“說文藝女中年呢,怎麽扯到咱們自己頭上了?”
中午吃過飯,昕姐早早回家了。辦公室只剩了喬茵茵。她查了一圈燕都市各大醫院的上班時間。裴銘毓不會诳她,等過了年,醫院正式上班,也就該帶着父親看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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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茵茵又聯系安可,得知他們已經順利回了燕都。簡陽的狀況也大致平穩。喬茵茵略略放寬心,有石菁華看護,終歸不必懸着一顆心了。
這時,有個年紀輕輕的女人來她辦公室,自稱是裴銘毓的同學,叫俞敏。
“你請坐。”喬茵茵起身為其倒茶,心裏卻是納悶,繞過裴銘毓直接找自己,這同學還是頭一份。
“我剛跟裴叔叔吃過飯,聽他說你在這裏上班,就來看看。你們結婚那陣,他給我發了請柬。可我忙着交畢業設計來不及回國。今天過來補上禮物。”
“你太客氣了。”喬茵茵打量她,人很漂亮,大約二十六七歲的樣子,“俞小姐也是燕都人?”喬茵茵聽出她有點本地口音。
“怎麽?裴銘毓沒跟你提過我?”
喬茵茵好奇,“因為什麽提你?”
俞敏大笑。
喬茵茵嗅出這笑的意思來,毫無疑問,她與裴銘毓有某種關系,且非同尋常。不過,有一點喬茵茵是可以确定的,結婚後的裴銘毓安分守已,不曾聽過什麽傳言。這位俞小姐,大概屬于前女友。裴銘毓婚前有過多少情史,她無意打探。指望一個三十三歲的男人一清二白,在現如今的世道太不現實。
“原來俞小姐不單為送禮物。”喬茵茵将茶杯擱到她面前,坐回椅子上,半笑不笑看着她,“還想看看我是何許人也。”
“說實話,來之前我還擔心選的這份禮物不合适,現在看到你,我知道我猜對了。”俞敏歪着頭,又高揚了下颌,象頸椎病發作。
“謝謝。”喬茵茵大方地一笑,接過她手裏精致的小禮盒,“也代表銘毓謝謝你。”
“你不拆開看看?”
“當面拆禮物是西方人的禮節,中國人還是喜歡拿到背人的地方偷偷看。不過,我可以讓銘毓告訴你,他喜歡不喜歡。”
俞敏挑眉,“果然是勝利者的姿态。”
無論對方如何挑釁,在喬茵茵那裏均不會引起任何波瀾。她嫁給裴銘毓,是生生撕裂開簡陽得到的。她不是勝利者,她輸得一無所有。但是輸是贏都與外人無關。別人看到的永遠是喬茵茵沉靜的笑臉。
“我猜你一定不愛裴銘毓。”俞敏從傲氣又轉為咄咄逼人。
“你會看相?”
“如果你愛裴銘毓不會不知道,他現在正是上升期,需要口碑,更需要清白的記錄。你父親在服刑。他的親友關系中會記錄這一筆,這對他是多麽大的不利,你替他考慮過嗎?”
喬茵茵說:“如果一個男人明知這種情況還是願意娶你。俞小姐,換做你,你嫁嗎?”
俞敏一怔,“我會為他着想。”
“那就是不嫁喽。”喬茵茵笑,“我嫁。這種男人打着燈籠也難找,為什麽放過?俞小姐你與衆不同,我佩服。”
俞敏聽出奚落,面色微紅,“你根本就是自私自利,只想着怎麽為自己謀福利。”
“不對吧?讓家人生活的好不是男人應當應分的事?你來讨伐我,恐怕用錯了方向。”
“喬茵茵,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裴叔叔都告訴我了,你貪圖的是裴銘毓的權勢,要從他身上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沒錯。”喬茵茵痛快承認。
“你……”俞敏有點語結,不知下面再怎麽斥責。
“我替你說完,你好無恥,好卑鄙。”喬茵茵起身拉開門,做出送客的姿态,“話已說完,你可以走了。”
“你就是無恥、卑鄙!仗着自己漂亮,搞這種上不來臺面的交易。裴銘毓被你迷惑,他根本沒認清你的真面目。”
“他認清與否是他的事,俞小姐,你操心的太多了。”
“哼。”俞敏傲然拎起背包來,“我們還會再見的。”
晚上裴銘毓回來,見喬茵茵斜靠在床頭看書,此刻已經過了十二點。他一邊解着襯衫袖口,一邊坐到床邊,略有些疲憊的問:“怎麽還不睡?”喬茵茵的作息很規律,到這個時間早睡了。
“今天有人去我辦公室送了這個,”她示意床頭櫃上包裝精美的小禮盒,“是個叫俞敏的女人。她說禮物跟我很配,我等你回來,聽聽你的見解。到底什麽好東西跟我相配。”
“因為這個氣得睡不着覺?”
喬茵茵板起臉,靜靜看着他。
“好象很生氣。”他還是那副戲谑的口氣。“大晚上不睡覺,心思都拿來琢磨它了吧?想打開又怕打開後看了內容更添堵,是不是?然後在這琢磨來琢磨去,糾結。”
喬茵茵放下書,一把抄過小禮盒,眼睛瞪着他,手上開始撕包裝。
裴銘毓按住她手,慢慢斂住笑意,“不要幹這種自尋煩惱的事。”他拿過小禮盒,走到窗臺邊,拉開窗戶直接抛了出去。他坐回床邊,“我沒興趣知道你結婚前的事,以此類推,你應該明白我的觀點吧?”
“明白,”她點頭,“結婚時我說過,我會尊重這份婚姻,不管它是以什麽形勢開頭的,都不能輕視或者蒙蔽對方。也請你體諒我的心情,我不想三天兩頭被人騷擾。”
“不會了。”他相當簡潔。
“我再增加一條。出軌這種事我深惡痛絕,不論心理還是生理。你不要指望我忍氣吞聲或者裝聾作啞。”
“這話象是該由我來說吧?”裴銘毓微微翹起唇角來,依稀有幾分嘲諷。
“那我該說什麽?說你前女友回來的很好,我很高興見到她。不過,我有點擔憂。”
裴銘毓那談判專家的口吻又來了,“不要轉移話題,茵茵。心理出軌與生理一樣。當你把這個矛頭指向對方的時候,首先要想,自己是不是無懈可擊。”
喬茵茵直視着他,說實話她特別想憤然駁斥他,可她發現自己不是那麽理直氣壯。
裴銘毓仿佛看穿了她,甚是大度的笑道:“不急,我有的是時間,等你發現非我不可的那天。我們再慢慢總結這一路走來的得失。”
他這腔調又象對着記者侃侃而談。喬茵茵調轉目光回到書上,“拜托你正常一點講話,我又不寫采訪稿。”
他笑,探出指頭搔着她腋窩說:“我也拜托你輕松一點,嚴肅成這樣跟攤牌似的。”
“哎呀,你真是。”她躲着,結果被他一個餓虎撲食壓倒。
“我今天可不想要。”她怕了,唯恐他鬧出興致來。那天的陰影尚未從心裏褪去。
“聽老婆的,舉兵不動。”他的臉距離她不過數寸,濃濃的煙味從他發絲、衣領徐徐飄來。
“好重的煙味。”她蹙眉。
裴銘毓嘆氣,“有什麽辦法,就靠着這點提神的東西撐着,要不然腦袋根本轉不了。明天一大早還得去市郊。”
她輕輕摩挲他眉心聚出的小疙瘩,“馬上要過年了,等放假你可以補覺徹底休息一下。”
裴銘毓枕到她心口,“茵茵,其實我要的不多,你能象現在這麽說一點體貼人的話,我就知足了。”
“我平時沒說過嗎?”
“說了。可是覺得不走心,不鹹不淡的。今天說這些惹你煩心的,倒是有幾分活泛勁。”
“好,那我情深意切地說一句,快去洗澡,早點休息。”
裴銘毓掐了她臉蛋一下,“還是敷衍。我今天想泡個澡,你一會過來替我揉揉太陽穴,上回揉完輕松多了。”
“好,我馬上來。裴老爺。”她終于笑出點喜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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