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二天,喬茵茵化了妝上班,為的是掩蓋眼底的黑眼圈。可她皮膚白,怎麽塗粉底也壓不住那兩團暗青。
對桌的昕姐要出差,把她案頭的花和微型魚缸托付給喬茵茵打理。說了幾遍,發覺對方有點恍惚,昕姐敲敲桌面,“喂,走神小姐。”
喬茵茵立即應聲,“你說。”
“我說什麽?你腦子根本沒在這。”
“我在聽。”喬茵茵極力擠出笑臉。
“你怎麽了?看精神有點差。”
“沒睡好,胃疼了一夜。”
昕姐将信将疑的看她一眼。
“你出差走幾天?”喬茵茵問。
“三天。煩死了,我家裏一堆事呢,非去開什麽破會。一幫人吃吃喝喝沒個正經事。”
喬茵茵忽然眼睛一亮,“昕姐,要不我替你去吧?”
“你現在還有心出差?”昕姐疑惑,言外之意是喬茵茵應該在家盯緊老公。
喬茵茵無力多講。現在的她願意被發配到任何地方,只要不在裴銘毓身邊。
昕姐說:“你去問主編吧,他要是答應的話,我沒意見。正好我不想去呢。”
喬茵茵二話不說,馬上找司主編去了。等了一會她回來,笑逐顏開的,“妥了,我替你去。”
喬茵茵馬上回家收拾行李,又給裴銘毓打電話告知單位派她出差。按照原計劃,第二天才是出發的正日子。喬茵茵象逃出樊籠的小鳥,當天就奔赴了杭州。與俞敏鬥智鬥勇她不怕,她怕裴銘毓。早晨他神清氣爽地跑步,吃早飯時塗了厚厚的面包片給她,他笑,象獨中彩票那般開心雀躍。全然不知喬茵茵整夜未眠,那短短一分多鐘的折磨幾乎化成噩夢,閉上眼就是自己倒挂的窘态。為了收服裴銘毓的心,她強迫自己接受那事,可裴銘毓變本加厲,喬茵茵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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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會務組報到完畢,喬茵茵去西湖邊散步。眼下春意正濃,垂柳如煙,落花紛飛。其實,對她來說,景致是次要的,這樣清清靜靜不被打擾最難能可貴。
這次的會一共三天,日程排得很寬松,下午的時間基本上都用來做當地游覽,看景、炒茶、品茶。結束後,喬茵茵沒有馬上回燕都,她請了一天假,正好銜接上周末,前前後後她花了七天的時間在杭州逗留。每天早晨,她去西湖邊散步,中午挑一間雅致的餐館吃飯。下午睡過午覺去街上走一走。遇上心儀的茶館,進去要一杯茗茶,臨窗而坐直接消磨到晚飯光景。
最後一天的時候,她在一條小巷中發現有家制作銀飾的手工作坊。她推門走了進去,裏面有一對小情侶正在低頭忙碌。喬茵茵浏覽着牆上挂的各種成品。在北京時,她和簡陽也去過這樣的小店,他們還曾親手做過一對項鏈。
銀飾店老板過來招攬生意,“你可以挑個喜歡的款式自己做。”
“我先看看行嗎?”
老板笑笑,繼續坐回那對小情侶旁邊輔導他們:
“雕花紋時手不要抖。”
“不要太重,手輕一點。”
“急不得,慢慢來。”
老板的話不時飄進喬茵茵耳朵裏。她幹脆坐到案臺前,看那對小情侶操作。他們制作的是一對銀戒指。女孩脾氣急,做了幾次不滿意,于是推到男孩面前,“你做。”
男孩也是對這種細致的事感到吃力,鼻尖上冒出汗珠,“等着!我這沒做完呢。”
女孩揉着有點泛紅的指肚,嘟囔,“早知道買一對了,費這麽大力。”
“是誰提議的?你老是這樣,腦筋一熱馬上又反悔。”男孩擦汗,也顯出幾分急躁。
喬茵茵想起,那會她和簡陽做時,簡陽承擔了大部分基礎活。喬茵茵只喜歡做最難最精細的,她覺得那樣才有成就感。而簡陽不那麽争強好勝,只要喬茵茵不願意做的他都攬到手裏。做銀飾也好,做其它事也好,甚至包括後來拍照片。簡陽對好焦距、取好景,只等喬茵茵過來按一下快門。給別人看時,簡陽也是宣稱照片由喬茵茵拍的,不知道內情的人還以為她樣樣精通呢。簡陽樂于當陪襯,任憑喬茵茵想做什麽,他都在左右保駕護航,且甘之如饴。
舊時光的記憶讓喬茵茵快步離開手工作坊。她實在不喜歡這種回憶,它只會殘酷地提示喬茵茵曾失去了什麽。小巷的巷尾有家咖啡館,袖珍門面象明信片中的樣子,溫馨可愛。她信步走進去,選了臨窗的藤椅。點杯咖啡後,她拿出手機上網。
離開燕都後,喬茵茵每天都會去俞敏的微博看一圈。今天,她更新了三條:
‘一起加班的快樂是天底下最大的快樂。’
‘你說,繼續加油。我說一起加油。’
‘每當看到你的笑臉,我心飛揚。’
俞敏寫東西也象她本人一樣,不遮掩也不矯揉造作,字裏行間都是積極向上的陽光。
喬茵茵凝神看着每句話後面添加的笑臉,感受得到那快樂撲面而來。在這個春日融融的午後,和心愛的人一起加班,何等幸福。喬茵茵想起前天俞敏更新的一條,那與今天的口吻截然不同,她寫道:這份愛該何以名之?我問天問地,唯獨不敢問你。第二天她又删除了,但喬茵茵牢牢記在了腦中。
說實話,喬茵茵理解俞敏的驕傲,也深知越是驕傲的人在遇到挫折時,內心的沮喪亦是超乎常人的。曾經她也是驕傲之極的人,若不是後來父親的牢獄之災,現在的喬茵茵說不定更加目空一切。但現實教會她畏懼,也叫她懂得取舍。
雖然閉上眼即能描畫出他們在一起的場景,喬茵茵平靜的心未激起任何波瀾。七天的休養生息已經讓她補足了能量,再回到燕都,她要将這場戰役打到底。
喬茵茵忽然又想,如果裴銘毓在未來某天做了抉擇,他說:茵茵,我們分手吧。我發現自己最愛的還是俞敏。那麽她怒聲斥責還是殷切地道一聲祝福?
無疑是後者。
喬茵茵不肯把位置拱手相讓,可要是裴銘毓提出來,喬茵茵很願意成全他。與裴銘毓生活了半年多,除卻在那件事上煩惱不已,其它方面喬茵茵很難指責裴銘毓有何不妥之處。他體貼溫存,對她呵護備至,作為丈夫他是合格而且盡職的。
應該說,最初第一次碰面——裴莉答應替喬家幫忙。喬茵茵就對裴銘毓充滿感謝。當時,他從工地現場風塵仆仆趕來,來不及洗去臉上的灰。見到石菁華母女,他很是客氣,完全不象別人那般面露不耐,勉強應付。聽喬茵茵說了幾句話,他擡手打斷她,問能不能先讓他吃一點東西。在旁邊作陪的裴莉馬上為弟弟要了一碗面條。看他吃得狼吞虎咽,喬茵茵倒了一杯水送到他手邊。他挑起眉梢,深深地看她一眼。吃完,接過喬茵茵早預備好的紙巾,他又是看她一眼。他目光中有溫和的光,讓那段時間看慣冷眼的喬茵茵非常溫暖。
等到點的菜上來,他已經吃好了。不過,他示意喬茵茵邊吃邊說。她哪有心情吃飯,忙不疊講了父親的難處和委屈,懇請他幫忙。裴銘毓聽得很認真,每個細節都不漏過。被人敷衍怕了的喬茵茵特別感動,起碼他在态度上給了她尊重。
可是回家路上,石菁華憂心忡忡地說,恐怕他不會幫咱們。你看他後來什麽都沒說,連咱們的聯系方式都沒問。
喬茵茵卻莫名有點信心,她說,我預感這次求的人能管用。果不其然,隔了兩天,喬茵茵收到裴銘毓電話,要求她把喬國松的資料送到樓下來,他十分鐘後到。
當喬茵茵梳洗打扮了下樓,他靠着車門在吸煙。身姿挺拔的他背對着樓道口,聽到動靜,他轉過頭。喬茵茵看到一對笑得眼尾彎彎的眸子,在暮色漸濃的夏夜裏,說不出的妥帖。
喬茵茵拿小毛巾托了一罐冰鎮飲料給他,那天又熱又悶,象醞釀着一場暴雨。他接過去爽快地喝個精光,然後抹抹嘴角說,真是及時雨,我渴的要命呢。
再接下來第三次見面,是他帶來的驚天喜訊。材料已經遞上去了,最遲一周會有結果。喬茵茵捂住嘴,她怕自己抑制不住要尖叫。她深深地給裴銘毓鞠了一躬,說謝謝你,我們全家都感謝你。
裴銘毓又深深地看她一眼,說你求我姐時怎麽說的,要是事情辦成了好好酬謝,就這麽一句話嗎?
快要笑傻了的喬茵茵想也沒想就問:你說怎麽謝?我全都答應你。
結婚呢?他問。
後來定下婚訊,裴銘毓要去探望她父親喬國松。被喬茵茵拒絕了。她記得裴銘毓當時非常不悅,眉峰緊鎖,點煙時劃了兩次火機才點燃。
裴銘毓與他父親争執這事,喬茵茵也是知道的。也是那次,裴顯年發飙,讓喬茵茵知道裴銘毓頂着多大壓力結婚。那會兒,喬家因為父親的事已經花光了積蓄,根本拿不出多少錢來為喬茵茵置辦陪嫁。石菁華擔心裴家看低女兒,跟親戚借了幾萬塊錢,又買了習俗中必備的東西,在結婚前一天送到新房去。
裴顯年不屑一顧地瞧着她們娘倆,話裏話外全是對這樁婚姻的反對,對那些東西也貶損不已。石菁華眼淚含在眼眶裏,羞愧地聽裴父數落。喬茵茵掐着她手暗示她不許哭。聞訊趕來的裴銘毓見到這一幕,立刻與父親吵起來。
過後,他送石菁華母女回家,又誠懇地道歉,保證第二天的婚宴上不會發生任何令人難堪的事。石菁華膽怯,顫聲問裴銘毓,這事要不等你父親想通了再說?
他斬釘截鐵的說,明天結婚不會改。
後來的相處中,喬茵茵也能感覺到裴銘毓對她的回護之心。她或許不愛他,但真的對他充滿感激,所以這件事裏,只要他做出選擇,喬茵茵絕對不會有何苛責。
忽然,喬茵茵手中的電話嗡嗡震動,裴銘毓打來了電話。
“幾點的飛機?”他上來就問。
“七點。”
“把航班號發到我手機上。”
喬茵茵點頭,驀然想到他看不見,忙說:“好的。”
他那裏很安靜,能聽到淺淺的呼吸聲,她問:“你幹嘛呢?”
“加班。”聽上去他不是那麽愉悅。
喬茵茵柔聲問:“周末也不休息?”
“屋裏空蕩蕩只有我自己,不如來加班。”又是怨氣深重。
喬茵茵腦中浮現辦公室中的場景,有香濃的咖啡,有明媚的春光,他為什麽還不高興?
聽喬茵茵這邊不出聲,他甕聲甕氣的說:“挂了。”
喬茵茵凝神想想,沒發現自己哪招惹他。這時電話又響了,她以為是裴銘毓,“還有事?”
那端卻是個女聲:“茵茵姐。”
“顧湘?”喬茵茵心念一動,預感有事發生。
作者有話要說:加更一章告慰大家。明天開始放假,北風要出去玩,不能更新了。2號老時間大家再來,看裴銘毓給他親媽我惹了多大麻煩,這個不省心的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