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裴銘毓挂斷電話,起身去飲水機為自己添水。這時房門‘篤篤’敲響,俞敏笑眯眯探進頭來,“裴銘毓,我們部門要出去吃火鍋,你加一票?”
他擺手。
“去呗,你不是也沒事。”俞敏鼓動。
裴銘毓呷了一口茶,繼續擺手。
“随你便。”俞敏一甩頭消失了。
裴銘毓慢條斯理坐回到桌前給外甥女邢樂丹打電話,得知她還在自己家逗留,馬上提醒說:“你老實一點,別亂翻茵茵的東西。摸了哪個都歸回原位,聽見沒有?”
“我沒亂動。”
“我信你?”隔着電話線,裴銘毓都能想象她跳進衣帽間裏興奮不已的樣兒。喬茵茵的衣服鞋子最多,女人啊,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小舅,你太不仗義了,勞我親自給你送東西還不說态度好點兒。”
裴銘毓是支使外甥女送吃的來家裏。除夕那天,喬茵茵誇贊裴莉做的紅酒香梨好吃。裴銘毓特意請姐姐做了一份,專等着喬茵茵回來讨她喜歡。裴銘毓知道上回鬧大了,規矩沒建立起還氣得老婆七天不回家。
“小舅,我看小舅媽的圍巾都挺漂亮,送我一條吧?”
“收回你的爪子。我給你錢另買去,別動茵茵的。”
邢樂丹在電話那端啧啧驚嘆,“小舅媽有這麽多鞋啊?她穿的過來嗎?喲,我們倆的腳差不多大。”
“再亂動我剁了你小豬蹄。放下東西快走吧。”
邢樂丹悻悻的,“小舅你真是念完經就趕和尚。下次我不管你的事了,讓我媽也不管了。”
裴銘毓說:“回頭我讓茵茵買雙漂亮鞋子送你,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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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一條圍巾……還有一個包。”
“你現在就給我鎖上門走人,不然什麽都沒有。”裴銘毓威脅。
院子裏,俞敏那個部門的同事前前後後經過,他們一走,周圍立刻安靜了。裴銘毓看表,還有整整三個小時。結婚後,他們還沒分開過這麽久,整整七天,裴銘毓心裏象長了草,越是臨近她回來這會越焦躁。
喬茵茵出港時一眼望到了裴銘毓。他在人群的第一排,沒系領帶,微敞着白襯衫的領口,深色風衣搭在手腕上,挺拔清俊的身姿異常顯眼。兩人目光對上,他笑得眼尾彎彎,全然不象剛才電話裏那麽沉悶。
喬茵茵将行李箱給他,不想他根本沒接,空餘出的右手狠狠抱住她,下巴硌着她頭頂說:“小壞蛋,可回來了。玩得心都野了吧?”
喬茵茵猝不及防,差點被他擠扁了。她撐起手,竭力推開他。
“怎麽了?”裴銘毓發覺她的抵觸。
“沒怎麽,回家吧。”她沉着臉說。
裴銘毓納悶她又擰了哪根筋。回去的路上,喬茵茵對着窗外一言不發,裴銘毓所問的問題也是盡量簡潔的答,不肯多說半個字。
等紅燈時,裴銘毓探身,扳過她肩膀問:“扔下家不要,自己找樂子玩一大圈。回來還要讓我看你臉色,我看你越來越無法無天。要不是明天上班還不回來呢,是不是?”
“是。”她硬梆梆答。
“還敢答是?”他用力掐了她下颌一下,“瞧我回家怎麽收拾你。”
進了門,喬茵茵脫下外套去洗手,出來時,裴銘毓翹着腿在沙發那叫她,“過來。”
喬茵茵沒理他,徑自回卧室換睡衣,裴銘毓只得跟進來,“誰惹你了?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喬茵茵冷冷的,“你安排俞敏跟你做同事,我很不高興。你明天就讓她離開。”
裴銘毓一愣,随即哄道,“別耍孩子脾氣,她來籌備組是工作。不要瞎聯想。”
她仰頭注視他,“她不走是嗎?好,她可以留下,你們繼續做同事。但是你不要破壞簡陽找工作的事。”
裴銘毓伸在半空的手一滞,轉瞬間他面色也冷了,“你真是時時刻刻關心着他。”
“他是我哥哥。”
裴銘毓哼一聲,“理直氣壯啊。”
“裴銘毓,我不追究你前女友,你也不要幹涉我家裏的事。”
“這到底是你家裏的事還是你的事?”裴銘毓相當強勢,“茵茵,你不要仗着我退了一步就得寸進尺。我讓他回來養傷,回家過年已經是給了你面子。他傷好了就應該盡快回去,到他自己應去的地……”
“俞敏呢?她該去的地方是你手下嗎?那麽多公司機關沒有适合她的位置嗎?你親自安排她進籌備組,是要告訴所有人,她由你罩着嗎?”
“越說越不像話。”裴銘毓語調漸高,“你還要插手我工作上的事嗎?我們當初講過,注意你自己的身份。”
“就因為我知道自己身份,我才不會任人觊觎我的家庭,才不會為人創造機會。”
“沒人觊觎你的家庭,除非是你自己不珍惜要打碎它。”
“有沒有你心裏清楚!”
兩個人都是面露寒霜,互不相讓地注視着彼此。
“喬茵茵,”裴銘毓咬着壓根說:“你要怎麽樣?”
“我不管俞敏,你也不要管簡陽。”
“你做夢!”
“我很認真。”
裴銘毓修長的指節攥得‘嘎巴’作響。喬茵茵垂眼打量,她憶起那天在車上,也是這雙手捏在自己脖子上,一點點施力。同樣是這雙手,拂過她臉頰,象撫摸絲綢一般輕柔。她不示弱地揚起臉,“我答應你不見他,也顧及你的感受。但你這樣妨礙別人正常生活的手段我很不齒。”
“然後呢?”
“沒有然後,你樂于看到俞敏在你眼皮底下盡可以看。我不會幹涉,你也不用背着我做什麽偷偷摸摸的舉動。我再提前告訴你一聲,明天我要回家去見簡陽。”
“喬茵茵!”他一把扯住她領口,拎得她掂起腳來。
喬茵茵盯着他眼睛,一字一頓的說:“我不隐瞞也不編謊話,我在哪、什麽時候見簡陽都會提前告訴你。你要是想知道我們的談話內容我也可以告訴你。”
“你敢!”他手越提越高,她只剩了腳尖點着地。
喬茵茵毫不躲閃地迎着他目光。
最終,裴銘毓憤然甩開她,摔門而去。
喬茵茵頹然撫住額頭,癱坐在床邊。
這一夜,裴銘毓徹夜未歸。
第二天下班,喬茵茵回到娘家。對她的突然到來,石菁華很是詫異,搓着手堵在門口,迎也不是攔也不是。簡陽見了,忙推開他媽,“妞妞,你怎麽回來了?”
他已經可以正常走路,看到喬茵茵難掩的開心。
“你要瞞我到什麽時候?”她氣呼呼的,“為什麽什麽事都要通過別人來告訴我?你啞巴了嗎?還是別人怎麽欺負你都不要緊?”
“發生什麽事了?簡陽。”石菁華不明所以。
“媽,你做飯去吧。我今天在家吃飯。”喬茵茵推開自己屋的門,“簡陽,你進來。”
石菁華不放心地囑咐兒子,“有事你跟茵茵說,不要瞞着家裏。”
簡陽默默跟進來。他猜到是顧湘透露了消息。
喬茵茵氣憤難耐,勾起腳尖踹了他坐着的椅子腿一下,“說話呀,不要跟我打馬虎眼。”
“你都知道了我還說什麽。”簡陽笑呵呵的。
“笑,還笑。”她抓起桌上的一本雜作勢要拍他,“非得叫人把你擠兌死你才吭聲嗎?”
他按住她手,拿過雜志放下,“說了也是讓你們吵架,有什麽可說的。你也早告訴過我,裴銘毓不喜歡我們見面,我理解他。”
“你老是理解別人,誰又理解你?”
“不是有你?”
喬茵茵很生氣,“有我管什麽用?你得學會自己争取。要不誰都當你是好欺負的,誰都騎在你頭上拉屎。”
“我知道。”他好脾氣的點頭。“不過,裴銘毓對我們家有恩,當初要不是他……”
“你不要說了,他幫我們家的忙,我感謝他一輩子。但現在我們說的是他欺負你的事。”
“沒有顧湘說的那麽嚴重,大不了我去影樓接點私活,這不算什麽事。”簡陽總是有本事讓大事化小,讓喬茵茵竄起的怒火熄滅。她重重地嘆口氣,“簡陽,在你這兒到底什麽才算事?”
簡陽垂下頭,不應聲了。他們兩個一起生活了十七年,簡陽所做的每個動作、每個表情,喬茵茵都能明白其中含義。這個洩氣的垂首她又如何不懂?她也沉默了。
半天後,喬茵茵才又說話,“今天,我問了幾個朋友。他們建議說,幹脆你自己成立工作室。接一些外拍的活,婚紗或是兒童攝影什麽的,做好了也不錯。”
簡陽點頭,“那些我大學時就拍過,沒什麽難的。”
喬茵茵替他做了決定,“那就不要給人打工了,你自己成立工作室。在網上打一些廣告,我再找朋友幫你宣傳一下,憑你的技術一定生意很好。”
“行,我考慮一下這條路。”他臉上的表情輕快多了,“你不要生氣,妞妞。這事也不要對他發脾氣。”
“不要你管!”她氣惱地瞪他,“我上回還高興的不得了,想着你終于長大了,這會兒你又給我縮回去了。你要學着厲害一點,別老是被人欺負了也不知道反抗。”
簡陽悶聲笑了,“反抗,我反抗。”
“騙鬼呢。”
簡陽又說:“妞妞,裴銘毓他爸怎麽那樣?我聽媽說,他爸這個人很不通人情。”
喬茵茵撇着嘴挖苦他,“你是不是得勸我,要好好說話跟他爸溝通,讨他的喜歡?”
簡陽搖頭,“我也不喜歡他。”
“太陽從西面出來了。還有你覺得不好的人?”
“是真的,他那麽說咱們家,爸又沒得罪過他。”
喬家這對兒女雖是跟着父母才走到一起的,但對憑空來的父母絲毫沒有間隙。簡陽的單純善良與喬國松溫吞水的脾氣秉性很相似,兩人均是遇事不急不躁的勁。比起喬茵茵這個親生女兒,他們倒更相像一些。
吃晚飯時,喬茵茵主動說了簡陽要開工作室的事。石菁華當然沒有意見,只要兒子留在眼前,不再去危險的地方,做什麽她都是支持的。
“不過,開工作室要很多錢吧?”石菁華問。喬家出事後,積蓄已經花光了,恐怕拿不出錢來給簡陽。
喬茵茵說:“錢我來想辦法。”
簡陽慢條斯理的說:“也不用急。還沒看到什麽前景就投一大筆錢進去,萬一虧了呢。我現在先接一些活,慢慢走着看。”
“對,我再聯系一下以前那些人,沒準他們能介紹什麽客戶。你的片子他們都知道,肯定價錢上也好談。”
說着話,一家三口慢慢找回了從前的溫馨。
石菁華提議,“簡陽,要不周末你跟我去看看你爸?你有半年多沒見他了。他老是問起你。”
“周末吧,”喬茵茵說,“我接你們,咱們都去。”
石菁華欲言又止的,“你……有空?”
“有。”喬茵茵盛了一口湯,眼皮也不擡地說,“看我爸怎麽沒空呢?”
簡陽不知這裏面的曲折,“那不要告訴爸我受傷的事。”
吃過飯,喬茵茵準備回家。石菁華借故送她到樓下,支吾了幾聲後,她說:“還是不要讓銘毓心裏有疙瘩。我和簡陽周日去看你爸,你周六去吧。”
“媽,”喬茵茵說:“這事我心裏有數,你不要管了。”
自打喬國松出事後,喬茵茵已經成了這個家的主心骨,旁人很難為她做出決定。石菁華勸道:“不要得罪銘毓。以後保不齊還有事求他,他要是不管……”
“媽,你說的什麽話?裴銘毓不是那種人。”喬茵茵馬上說。
作者有話要說:讓我哀嚎一聲吧,霸王真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