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裴銘毓和喬茵茵的離婚手續,是這天民政局上班後辦理的第一份。等她從裏面出來,石菁華心疼的上前要扶她一把。
喬茵茵搖頭拒絕。她換了一身幹淨衣服,臉上的血漬也洗淨了,但眼眶上的白紗布還是很醒目。裴銘毓也換掉之前染了喬茵茵血跡的衣服。他嘴角的傷口同樣顯眼,凝固成一塊暗紅色的血痂。
相比較後面兩對等着辦手續的夫妻,他們這形象着實有點應景。
離婚過程很簡潔,不存在任何財産分割。裴銘毓的房子是婚前所買,與喬茵茵無關。她名下的汽車歸她所有。他們結婚僅半年多,沒什麽共同財産,各自保有名下的存款而已。
裴銘毓冷着臉,拿着手裏的離婚證徑直要走。
“銘毓。”喬茵茵叫住他,“我有幾句話跟你說。”
裴銘毓看一眼始終陪在她左右的石菁華和簡陽。
喬茵茵懂了,“媽,你們到門口等我。”簡陽不放心,她推他,“走吧。”
等他們消失在樓道拐角,喬茵茵站到裴銘毓跟前,“銘毓,可能你認為我不是一個好妻子,我不理解你,不懂得感恩,可我得說,我盡力了。走到今天這一步我也不願意。”
裴銘毓無聲地轉過頭去,面上有怒容,也有隐隐的傷心。
喬茵茵接着說下去,“不管我們這段婚姻是以什麽形式開頭的,我是做了一輩子的打算。因為承諾了就要遵守,雖然我做得不是那麽好,可我……真的盡力了。”
裴銘毓徐徐轉過頭,有一層模糊的光籠罩到喬茵茵身上,他眨眨眼,光消失了。她憔悴蒼白的小臉異常沉靜,象一汪秋水,無波無瀾。
她又說:“我從小沒進過廚房,可是為了你我學着做飯,學着搭配早餐,學着熨襯衫。無論我多不喜歡的事,我都盡量配合你。我說這些不是為自己開脫,而是想讓你明白。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你幫了我家那麽大的忙,我感謝你一輩子。如果今後有用到我的地方,你盡管說,能幫我一定幫。如果,我爸再有事求到你頭上,看在我跟你這半年的情分上,也請你別拒絕我。”
喬茵茵鞠了一躬,“我先謝謝你了。銘毓。”
裴銘毓默默點頭,“我明白,你嫁我就是為了你爸,否則你也不會舍下他。其實,你沒必要恨我,我求婚時你完全可以拒絕,我也不能把你怎麽樣。”
“我沒恨過你,從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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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嗤笑一聲,“那我得說,我現在開始恨你了。”
她詫異。
“是的。非常恨。”他捏着手中的離婚證,語氣低沉,“你讓我知道傾盡所有換來的是什麽。我從未奢望争得過十七年積澱下的感情,但我有信心創造一個起點。跟一個十七年相比,我有兩個三個,我不信最終勝不了他。可你連最起碼的信任和誠實都不給我。”
喬茵茵沉默不語,經過這一夜,她看裴銘毓有了深深的陌生感,仿佛走過的日日夜夜被隔得很遠。所有高興不高興的事也蒙上一層紗,特別不真切。現在再去争執、指責毫無意義,捍衛這段婚姻時她放低姿态,甘願改變。如今婚姻不再,她抽離得也是幹脆利落。她低聲說:“我先回我媽那,過幾天回去拿我的東西。你多保重。再見。”
裴銘毓望着她背影,心裏話說出來并未讓他纾解半分,反而無比沮喪,逼着他承認自己多失敗。他長長地做一個深呼吸,這動作仿佛勾到了五髒六腑,胸腔裏擰着疼。
從民政局出來,裴銘毓直接去市政府。早晨有個會議等他主持。小周已經急得原地繞圈,快把自己繞暈了。終于等到裴銘毓出現,也顧不上關心他嘴角的傷,急急塞過準備好的資料,快跑兩步替他拉開會議室的門。
裴銘毓昂首闊步進去,“抱歉,讓大家久等了。”
這次的會議是商讨大運會期間的安保和交通管制,相關部門的負責人輪番上來介紹。裴銘毓說的不多,主要是聽取方案。負責記錄的工作人員飛快敲擊鍵盤。會議一直持續到午飯前。在大運會召開之前,各類措施還要根據現狀再完善調整,所以也不可能一步到位。裴銘毓嘴角疼,話也是盡量少說,總結語說得精簡之極。
散會後,裴銘毓叮囑小周,馬上把此次會議的方案稿整合了交給他。
“裴副,你沒事吧?”小周覺得裴銘毓狀态不好,眼裏布滿紅血絲,開會時咳嗽聲又斷斷續續冒出來。
裴銘毓揉了片刻眉心,才說:“我找地方睡一會,有事打我手機。”
“好。”小周應着,去收拾電腦。剛拔了連線,聽到身後‘咕咚’的悶響,回頭看裴銘毓已經栽倒在地,臉色刷白。吓得小周喊來人,手忙腳亂地送他到了醫院。檢查結果出乎意料,裴銘毓竟是肺部感染。
得到消息的裴莉急匆匆趕到醫院,小周在電梯口截住她。他遞上一個小本給裴莉看。那是裴銘毓西裝口袋裏掉出的離婚證。
裴莉懵了,前些天弟弟還央告自己做好吃的拍老婆馬屁,突然間離婚了?他結婚這事就獨斷專行,沒征詢家裏意見。這又整個閃離,真是莫名其妙。裴莉在婦聯專做調解工作,某根弦非常靈敏。深知這種事若是處理不好,積下風言風語,弟弟的形象肯定受影響。
裴莉馬上問小周,“銘毓最近跟哪個女人走得比較近?”
小周搖頭。
“最近沒發生什麽特殊的事?小周,這事可兒戲不得,你知道什麽趕緊說,別弄出大事來。”
小周叫她唬得直愣神,“前些日子,他太太打來電話問過俞敏。”小周簡短說了那事經過。
裴莉知道俞敏,也知道她和弟弟曾經談過戀愛。她一個勁埋怨,“銘毓有毛病怎麽的?這種關系還不知道避着點?”
小周說:“裴副講了,這是工作,不涉及私人感情。”
裴莉嗤之以鼻,“幼稚。”
病房裏,裴銘毓默默望着點滴架上的藥水,神色萎靡,兩道劍眉亦是蹙得擰做一團。看到裴莉進來,他問:“你怎麽來了?”
“我再不來麻煩大了,”她把離婚證拍到病床上,“解釋一下。”
裴銘毓伸手拿過,塞到褲兜裏,一言不發。
“鬧哪樣呀?吭也不吭就辦了?是你提的吧?”
裴銘毓幹脆閉上眼養神。
別看裴莉平日裏啰嗦得不行,可到關鍵時刻很會抓重點,“說吧怎麽個情況?我替你出面。”
“出什麽面?”
“少跟我裝蒜。被茵茵堵床上了還是肚子鬧大了?”
裴銘毓嗤一聲,“神經。”
“咱們自己人我還能笑話你?茵茵那我替你抹平,她欠我人情,我的話她肯定聽。”
“快回去當你的婦女之友吧。我這不需要你。”
裴莉一屁股倚到病床邊,“你不懂,女人都是腦筋一熱的主兒,當時氣得要死,過後立馬反悔。這時得有人給她臺階下。這方面我比你有經驗。你認錯态度好一點,話說得可憐一點,她發發威風,把心裏的火洩掉也就過去了。”
“你怎麽确定是我的錯?”裴銘毓冷冷的問。
“傻子才會跟你提離婚。你現在春風得意,她爸爸又少不了托人照應,你想離她都不肯呢。一準是你做得太絕,害她臉面上下不來。”
裴銘毓冷笑不已,笑扯到了嘴角傷口,他意興闌珊地調轉身給姐姐甩個背影,“快忙你的去吧。我困要睡覺。”
裴莉眨着眼睛琢磨片刻。她心直口快,又比裴銘毓大了十幾歲。有些弟弟拉不下臉的事,她這個姐姐代勞也是應該的。說做就做,裴莉立馬奔了喬茵茵家。
喬家都在午休,昨天那一夜大家耗得精疲力竭。聽到敲門聲,石菁華從床上起來,到門口她習慣性地透過門鏡往外看,發現是裴莉,着實叫石菁華吃一驚。她趕忙回來推醒了喬茵茵。
“銘毓姐姐來了,是不是要吵架?”石菁華為人小心謹慎,對任何事總愛存着一份擔心。
喬茵茵想了一下,“媽,見到他姐你什麽都別說,這事等裴銘毓先表态。懂嗎?”
石菁華雲裏霧裏的‘啊’一聲,似乎沒聽懂。
“是這樣,離婚這事聽銘毓什麽口風,從我們這兒任何話都不要說。銘毓很在意個人形象,要是我們哪句說錯了,給他惹什麽流言蜚語,他一定生氣。等到以後我爸有事求他就不好辦了。你明白嗎?”
“對對,以後還有事求他呢。不能得罪他。可是……”石菁華又是擔心,“萬一銘毓把理都歸到他身上,說你不對呢?離婚總有一方是錯的,他全推到你身上怎麽辦?”
喬茵茵慘淡苦笑,“看他良心了。”
石菁華又憂心忡忡了,“他把你打成這樣,他好意思這麽做嗎?”
“不說那些了。媽,千萬不能讓他姐看到我受傷了,你提也不要提。就說我心情不好,誰也不想見。”
石菁華拿到主意,心裏踏實多了。她客客氣氣地迎裴莉進門。
“茵茵呢?在家嗎?”
“在。”石菁華引着裴莉進客廳落座。
“我剛知道她和銘毓離婚了,好端端的怎麽成這樣了?”
石菁華立馬抹起眼淚來,這不是僞裝,是對昨夜發生的事情心疼。即使不是親生女兒也生活了那麽多年,眼見着受傷哪能無動于衷?
“他大姐,我們茵茵沒做啥對不起銘毓的事啊。”
裴莉認定弟弟在這事上有所虧欠,趕忙道歉,“親家母,你不要難受,我已經說了銘毓。這事都怪他,他不對。”
石菁華的淚水撲簌簌滾落,險些點頭稱是,哪能因為跟簡陽吃頓飯就打人呢?
“親家母,你讓我見見茵茵,我跟她聊幾句。”
石菁華猛着搖頭,“茵茵難受,鎖起門來誰也不見。我不敢刺激她。”
裴莉為難的往屋裏張望,“這事咱們得勸,要不兩人都堵着氣,不好挽回。銘毓也病了,肺炎,現在住院呢。你說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折騰什麽?”
“他病了?”石菁華驚訝。
“我也說他了,他跟我表示了,這事是他不對。茵茵這兒你也勸她,不要較勁。得饒人處且饒人,夫妻嗎,總得有磨合,哪能動不動就離婚呢?這對社會的安定團結,家庭和睦都是百害而無一利。你說是不是?”
石菁華點頭,“他大姐你會勸人,我也不想他們離婚。我們茵茵講道理,銘毓要是肯認錯,這事還能有緩。”
裴莉信心十足,“當然有緩,銘毓認錯,茵茵肯低一下頭,雙方都高姿态一些。”
“肯低,茵茵講道理不會為難人。”石菁華擦拭眼角的淚,“當初是他大姐你幫我們,我們都感謝你。現在還得指望你。”
“你放心吧。有我呢,不能真讓他們離婚。”
裴莉在客廳裏叽裏呱啦說了半天,簡陽那裏也被吵醒了。等她走了,簡陽和石菁華一齊到喬茵茵房間。石菁華一五一十重複剛才談話的內容。簡陽倒了水給喬茵茵吃藥。她的臉比先前腫得更厲害,弄得簡陽不忍直視。
聽到母親說要讓喬茵茵低頭,簡陽不高興了,“媽,你怎麽能那麽說呢?這件事……”
“簡陽,”喬茵茵制止他,“我和裴銘毓的事你千萬不要發表意見。我和他的事靠我們自己解決,你心疼我,這我都知道。可你加進來只會讓事情更亂。”
簡陽還想再說,可喬茵茵揮手,“別讓我說話了,我頭疼得要死。我再睡一會。”
等他們出去了,喬茵茵打電話給花店定了花籃送到醫院去。抛開別的不說,既然知道他病了,禮節上的事不能虧欠。
作者有話要說:北風對一起寫文的基友吐槽,說這文的收藏實在特麽太慘了。
她說:活該!叫你憋着虐讀者啊,先被人虐了吧?
知道真相的北風眼淚掉下來,原來你們在這報複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