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從面試室出來,喬茵茵感覺自己整場表現不錯,不管入選與否都該獎勵自己一番。坐到對面等待的房間裏,她給簡陽發微信:我要去海邊玩,吃皮皮蝦。
簡陽馬上回:行。
她不滿這簡單的一個字:你能說兩字嗎?
他回:行啊。
喬茵茵幹脆給他打過電話去,“你不先問我面試如何?”
“妞妞當然很厲害。”
她得意地哼一聲,“重複一百遍給我聽。”
簡陽告饒,“回家好不好?”
“你在幹嘛?”
“調光、準備背景板,再過一會棚拍。”
喬茵茵聽到電話背景音中有嘈雜的說話聲,也就作罷,她命令道:“這個周末去海邊,把你手邊的事都錯開。”
簡陽悶悶的笑,“行啊。”
喬茵茵用電話拄着下颌,開始謀劃周六先去監獄看父親,然後他們開車直接出環路,上高速,大約三個小時就能到相鄰的海濱城市。到了後先大吃一頓鮮活的皮皮蝦……
想的高興呢,對面屋內各位主考官魚貫而出。她臉上挂的笑來不及收回,堪堪撞上裴銘毓的視線。裴銘毓楞了一下,而後淡然地轉過臉去,仿佛不相識般冷漠。搞得喬茵茵也難堪,趕緊低頭。
第二天上午,喬茵茵收到電話。是外事處負責選拔的張姐,她首先恭喜喬茵茵入選,又說今天方便的話過來取一些文件,回到原單位蓋章,借調正式開始。
喬茵茵跑出房間大聲宣布好消息。石菁華在陽臺澆花,忙進來追問:“成了?又成狀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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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陽也從房間出來,他頭天晚上修片子忙到半夜,此時被吵醒,人懵懂懂的。喬茵茵撲過去,勾住他脖子尖叫,“簡陽,考中啦!”
簡陽眨着惺忪的睡眼馬上回抱她。
石菁華慌慌張張過來分開兩人,緊張得仿佛家裏還有其他人圍觀一樣,“說就說,別這樣。”
喬茵茵處在興頭上沒空計較,興沖沖說:“媽,你馬上去監獄,給我爸轉告一下這消息。”
“對,讓他早點高興高興。”石菁華馬上要去換衣服,末了不放心地看他們一眼,那意思是我走了,你們別有啥過分的事。
喬茵茵好氣又好笑的嘟囔,“別瞎擔心了,我也走,我得辦借調手續去。”她揮手一點簡陽,“向後轉,回去睡覺。”
這回喬茵茵有的忙了。光是跑手續蓋章就在兩處之間折騰了三四回。接下來的一天,張姐又帶領喬茵茵熟悉工作環境,往詳細裏一聊喬茵茵才知道。自己就是傳說中的‘臨時工’,不走市政府編制,誰都能管她,可誰也不具體管她。目前掰着指頭一算就找出三個領導來,他們依次是:外事處張姐、郝市長的秘書、郝市長。這裏面還漏了一個裴銘毓,因為他不在市政府院裏辦公,所以暫時抛開不提。
現在,郝市長的工作重點尚未轉到大運會上面,暫時沒有工作安排,跟領導見面這個環節就省卻了。張姐引着喬茵茵到專門辟出來的翻譯辦公室。環境很令喬茵茵驚喜。裏面一應設備俱全,窗明幾淨。她在外研社的辦公室背陰,見不到陽光,養花都得選喜陰的。她想應該拍張照片給父親看看。
張姐指着玻璃門的辦公櫃,“這都是你要求的,有關郝市長接見外賓的影像資料,我把能找來的都給你放這了。”
喬茵茵眼前馬上映出一副畫面:她端着咖啡,坐在靠背椅上,悠哉自得地欣賞,不對,是分析領導講話風格。
張姐的下一句話粉碎了這份美好,“小喬,這段時間你先去大運會籌備組上班,争取盡快熟悉工作。”
喬茵茵沒想到狹路相逢的時刻這麽快就蹦到了眼前,一絲适應喘息的功夫都不給她。
接下來,張姐還有明确要求,“今天下午兩點,裴副要求你先去報到。”
其實,事到如今喬茵茵已經想通了,裴銘毓與俞敏如何,跟她徹底沒關系了。她強調自尊也好,咽不下這口氣也好,在工作面前毫無意義。為了讓父親可以驕傲的對人說,電視上講話那個是我女兒,任何委屈她都能忍,也必須忍。“好啊,”她微笑着問張姐,“我在籌備組熟悉多久?”
“2-3周。”
喬茵茵悄悄一算,15天,至多15天而已。
按照裴銘毓要求的時間,喬茵茵準時出現在籌備組門口,填出入單時,有人立即通知了小周,他快步迎出來。
“你好,喬小姐。”他似乎找準了稱呼,一臉熱情。
喬茵茵笑,“還是叫我小喬吧。好象我們得當一段時間同事呢。”
小周領她到了裴銘毓辦公室,喬茵茵為落座的位置躊躇,到底該坐哪?小周主動拉開辦公桌前的會客椅,一下叫她有了方向。現在她是來談工作,旁邊的沙發顯然給訪客預備的。明确了這個,她态度上更加一本正經。
小周一邊沏茶一邊說:“裴副正在開會,等結束了就過來,你稍等一會。”放下茶杯,他補一句,“這是新杯子,沒人用過。”
喬茵茵點頭致謝。
“你先坐,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小周告辭。
屋裏頓時安靜了。喬茵茵環顧四周,這裏沒任何改變,除了桌上放家庭照的位置變空。過了片刻,她那強自鎮定的情緒越來越進入狀态。喬茵茵很滿意自己,她端起茶杯,吹開上面漂浮的茶葉,小口啜着。
忽然,身後傳來門開聲,喬茵茵放下茶杯,徐徐起身。她給自己設計的表現是:從容不迫的微笑,然後說,你好,裴副。
結果有點出乎意料,門口的人是俞敏,一手抱着文件夾,一只手搭着門把手,不甚友好的望着她。如果說月餘未見的裴銘毓變得清癯,那麽同樣未見的俞敏則是憔悴許多。喬茵茵沒在她臉上和眼中找到倍受愛情滋潤的神采。相反,倒有病愈後氣色不佳的痕跡。
這個不期然碰面比喬茵茵預想的要早,但也沒什麽大驚小怪的。她默默收回目光,重新坐到椅子上。
脆亮的高跟鞋聲漸近,俞敏到了辦公桌前,她身材高挑,對坐着的喬茵茵來說真是居高臨下。
“你來找裴銘毓?”
喬茵茵複又拿起茶杯,托着它慢慢喝,對問話置之不理。
‘啪’一聲,俞敏将文件夾重重撂到辦公桌上,“別告訴我你後悔了,要來找裴銘毓示好。你以為還能象從前?你來一趟他就乖乖跟你走?”
喬茵茵斜着瞟一眼她衣擺,心想這俞敏好大的火氣。也是,如今她是勝利者,從前受自己挖苦揶揄的委屈都得讨回來,醋意和不滿也可以名正言順地發洩。只是這嘴臉太缺乏氣度,若是昕姐在,一定聳着肩說,沒見過世面。
喬茵茵眉梢也不擡的說:“你盡可以放寬心,我對別人的東西不感興趣。”
俞敏陰晴難辨地冷笑一聲,“少指桑罵槐,顯得你自己多清高似的。要是真清高,你又何必跑到這兒來?”
“我來這不能為別的嗎?”
“為什麽?”俞敏追問,咄咄逼人的架勢絲毫未改。
“有必要告訴你嗎?”
“你心虛說不出口。”
喬茵茵感覺身體裏的怪獸蠢蠢欲動,她已經聽到了它拼命抓撓的聲音,但凡俞敏的挑釁再升級一步,怪獸必要咆哮。克制!喬茵茵告誡自己,眼下已不是她占優勢那會兒。從來只聞新人笑,她這個下堂妻活該是讨嫌找罵來的。原先仗着身份她敢自嘲,也能睥睨不屑,現在鬧得撕破臉了未見得有人替她撐腰,不如識趣退讓。
喬茵茵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她站到飲水機前,注了些熱水到杯子裏。飲水機後面的牆上,挂了一幅上屆大運會的彩照,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人腦袋。喬茵茵數羊一樣數啊數,終于能聽到自己平穩的呼吸聲,這才踱回辦公桌前的座椅。
俞敏仍舊傲然伫立,華麗柔軟的絲質白襯衫加黑色闊腿褲襯得她高挑俏麗。她的目光一直鎖定喬茵茵,“是不是你發現跟簡陽的日子沒有在裴銘毓身邊舒服,你反悔了?”
喬茵茵驚訝,“我真是低估了你們的默契,裴銘毓連簡陽的事都告訴你了?他可真是……”她搖頭,為自己感到悲哀。有關裴銘毓出軌的事,她守口如瓶,只字未露。縱然這裏面有父親的因素在,但不能否認也有維護他的成分。其實,她早應該看清楚,傻乎乎抱着這份善良誰又領情?
俞敏笑,“被戳穿了吧?看你這麽胸有成竹,我真想跟你學幾招。讓我猜猜,等會你是哭得梨花帶雨演苦情戲呢?還是聲情并茂跟他憶往昔?如果這次你還能哄得裴銘毓乖乖跟你走,我真要說,喬茵茵,你不光有一張好面孔,演技也堪稱一流。”
喬茵茵将茶杯遠遠放開,“謝謝你離我的杯子遠一點講話,我不想你有口水濺到裏面。”
“誰又請你留在這了?不願意呆走啊。”
實際上,俞敏就是要逼走她,免得等會裴銘毓見到她再出其它幺蛾子。
“我是走是留,輪不到你提醒。”
俞敏撐住桌沿,半傾了身子,一字一頓的,“說真的,我倒想提醒一句,你們離婚了。”
喬茵茵強迫自己做個深呼吸,稍後她目視前方,好象與裴銘毓的座椅對話一樣,“你知道有個詞形容你們嗎?三個字,狗男女。我之所以讓自己堅持在這,是因為我知道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懂得自重自愛……”
“你罵誰?”俞敏火了,她語聲不高卻滿是氣急敗壞,“少在這撒潑,信不信我叫保安來?”
“叫保安來做什麽?”裴銘毓朗聲問。
作者有話要說:裴啊,你終于粗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