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俞敏光顧着盯緊喬茵茵,沒看到裴銘毓立在門外有多久了,她心裏懊悔得要死,但面上風輕雲淡,“裴銘毓,正好你來了。她……”

“她來我知道,你又怎麽會在這?沒事情做了?”

俞敏當然不能承認她是從窗口瞥到喬茵茵進來,立即尾随過來的。她笑笑,“你不是急着要工作總結,我寫好了,想盡快給你看。”

裴銘毓徑直繞回辦公桌前,坐下後主動拿過俞敏的文件夾翻開看。

桌子那一側的喬茵茵連眼皮也未動,她端起茶杯,專心致志喝茶。桌前放置了兩把會客椅,喬茵茵坐了一個,剩下那個放着她的包。她故意不拿開,叫俞敏無處可坐。

屋裏忽然靜悄悄的,三個人誰都沒有出聲。裴銘毓讀了半頁紙,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揚起臉來,“俞敏,有點小事需要你幫我澄清。上次你跟我在後海醒酒,那之後發生的事你跟茵茵講一下。”說罷,他重新盯回文件夾。

俞敏不耐煩的蹙眉,那聲‘茵茵’怎麽聽都別扭,但她不得不開口,“我們叫了出租車,你送我回酒店,然後你走了。就這樣。”

喬茵茵當然不信,如果這麽痛快就解釋清了,那晚回家他幹嘛不說?非要撐到今天兩人離婚了再說?她繼續喝茶,恍若沒聽見。

裴銘毓也沒追着這話題,專注看他手裏的總結。又過了片刻,他合上文件夾,“行,沒有問題。這一階段的工作很有效率。”

俞敏欣慰地笑了,因為這句誇獎,所有沒日沒夜的辛苦和努力都是值得的。她洋洋自得瞄了坐着的喬茵茵,恨不得捏着她耳朵讓她聽清楚。

“還有一件事,”裴銘毓把文件夾還到俞敏面前,從煙盒裏抽出煙來點燃,吸了一口,他緩緩道:“俞敏,你記得醫院裏我給你看的照片嗎?我找到拍它的人了。”

俞敏驚訝,“是嗎?”

裴銘毓快速敲擊幾下電腦,而後轉過屏幕,對着俞敏和喬茵茵的方向。屏幕上是他赤着上身俯卧的照片,畫面一角勾勒出小紅圈,似乎提醒人圈裏是特別關注點。裴銘毓動動鼠标,小紅圈裏的黑點被放大數倍,雖然不甚清晰,但勉強可以看出那是類似于裝飾品的一部分。

“俞敏,”裴銘毓繞過來,講解員一樣點着屏幕發問:“你看這個眼熟嗎?”

俞敏懵懂地搖頭。

裴銘毓異常嚴肅,“我也覺得陌生。直到公安部的專家告訴我,那是臺燈底座,是典型的埃及風格。我才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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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敏的臉瞬間泛白。

“這張照片被裁減過,除了當中的人,任何暴露信息的地方都被裁了。遺留的這個小黑點是唯一能挖掘的線索。”裴銘毓一板一眼,象是分析案例,“也就是這個點,讓真相大白。俞敏,我們去埃及旅行時你拍了這個照片,對不對?”

“什麽呀?我可沒幹過這事。”她否認。

裴銘毓也不急,繼續說:“還有一點,幫我确定這份猜想。為什麽當時我趴着睡?要知道這不是我習慣。我仔細回想,那是因為我後背曬傷了。”他又換了界面,局部放大的位置顯露出皮膚有微微發紅的跡象,“塗了治療曬傷的藥膏後,我只能趴着睡。”

俞敏咬緊下唇,一言不發。

“其實,你還可以否認,說與你無關。但我下面要說的,恐怕你否認不了。公安部門查了給茵茵發送這張照片的號碼,是最普通的聯通號,随處有售。俞敏,你買的時候應該走遠一點,不該圖省事。”

裴銘毓象做PPT演示,輕觸一下鍵盤,馬上出現一組黑白攝像頭拍下的影像。上面清晰地顯示俞敏走出電梯、到酒店的小賣部、交易、找零錢的畫面。

“銷售記錄和號碼也核實過了,确定無疑是你。”

俞敏雙手撐住會客椅的後背,象是不讓自己軟下去。

“你可以辯解,我聽着。”裴銘毓抱起雙肩,面無表情。

俞敏怎麽說?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見着臉色越來越難看,直至徹底灰敗。

“你去北京出差就為這個?”

“對。”

“裴銘毓,”俞敏急急抓住他手臂,“我沒有任何惡意,我是因為……因為……”當着喬茵茵她說不出口。

裴銘毓用夾着煙卷的手挑開她,又把她握的地方輕撣幾下,象是撣掉灰塵,“俞敏,你真是對得起我的信任。我懷疑到茵茵頭上都沒有想到是你。在我面前,你大度爽快,從不講茵茵任何壞話。我非常欣賞你這點,我甚至希望茵茵能跟你學學,不要糾纏于過去的事,不要盯着自己的小情小愛。象你一樣心胸開闊,把我們的關系擺得端端正正、清清爽爽。”随着講話,他的神色亦是越來越冷,“但我沒想到,你說一套做一套。”

“我沒有!”俞敏急切的辯白,“我一直是我,對你始終如一。”

“可你對自己沒做到始終如一。你應該把大度寬容接着裝下去。那樣的話,我還會抱着欣賞的态度看待你。”

俞敏困惑地眨眨眼。

裴銘毓點醒她,“在醫院裏,你反複把矛頭指向茵茵,你一定很得意吧?按捺不住等着看好戲?本來我沒那麽早懷疑到你,是你自己跳出來了。”

俞敏哀哀懇求,“裴銘毓,我真的沒想過怎麽樣你,我敢對天發誓。我是……我是……”她又卡殼了。承認她所有的行為全是針對喬茵茵的?不行。俞敏明白,那樣的話她就成了他們共同的敵人。喬茵茵定會挑唆裴銘毓,說到底自己絕不能認。

裴銘毓也沒興致聽她解釋,他坐回辦公桌前,“回去吧,俞敏,把你的工作交接一下。五點鐘前我要看到你的辭職報告。”

俞敏震驚,“你要趕我走?為什麽?我是為了你好,她、她喬茵茵根本不愛……”

“夠了,”裴銘毓狠狠吸一口煙,撚滅,“規定時間內交上辭職報告,這件事我既往不咎。超出一分一秒,俞敏,不要怪我小題大做。你不是說了解我嗎?我怎麽反擊你也能猜到吧?”

俞敏‘唰’的掉了眼淚,“裴銘毓,我對你承認錯誤。可是你相信我……”

裴銘毓一指門,他說得隐忍克制,“滾。”

喬茵茵低頭看着手中的茶杯,薄薄的瓷胎晶瑩剔透,似乎有光透進來,碧青的葉片舒展地浮在杯底。水已經被她喝得只剩了淺淺一層。門‘哐當’的響,震得杯中蕩起一圈小小漣漪。倏地,她膝蓋上一熱,是裴銘毓俯身蹲到了她腳前,盯着她笑。他眼尾彎彎的,熾熱直接,仿佛他們還是從前的夫妻。

喬茵茵先是放下茶杯,繼而推開他手,“裴銘毓,你是讓我來看戲的?”

他手上的熱力源源不斷透進她肌膚,“我沒想到她在。我本打算今天下了班跟她談,明天她就不用來了。免得你看了她生氣,不給我好臉色。”他個子高,半蹲下來也不比她矮多少,“茵茵,我道歉,我冤枉你了。”

喬茵茵點頭,“我聽到了,你懷疑我也沒懷疑俞敏。”

這話聽上去無情,可的确是裴銘毓當時的想法。他認定喬茵茵恨死自己,結婚是迫于無奈。好容易逮着俞敏的由頭,能借機回到簡陽身邊。等事情都冷靜下來,他兩赴北京查俞敏的事,裴銘毓才信了她在民政局門口說的那句:我從來沒恨過你。

他說:“我當時不夠冷靜,想問題偏頗。我不對。”

“在你眼裏我們的婚姻是什麽?可以幾句話說清的事你不說,瘋子一樣逼我問照片的來源。現在你查清了,照片是你前女友拍的,我身上的嫌疑洗淨了?”她冷冷看着他,“我得謝謝你吧?”

“茵茵,”他握上她手,被她甩開,他強迫着扣到她手上,“你怎麽指責我都認,是我不對。”

“你拿我當什麽?不願解釋時可以一巴掌打得我眉骨縫合四針。現在我們任何關系沒有了,你又想解釋?你覺得我需要這解釋?需要你的原諒?”

“好好,我虛心接受你批評。你有什麽牢騷盡管說,我洗耳恭聽。”裴銘毓誠心要哄回老婆,那份笑容分毫不減。

可他這笑愈發使喬茵茵火大,離婚來受的委屈,心裏的憋悶,還有眉骨上那道傷口,哪樣是她該承受的?

她用力格開他手,“裴銘毓,離婚是你同意的,板上釘釘的事你還想怎麽?我有牢騷是我的事,跟你說不着。”

“複婚,馬上複婚。”他又哄,推着她膝蓋笑,“明天?要不今天?我都聽老婆的。”

“誰是你老婆?有事來了你相信別人也不肯相信我,這叫夫妻嗎?”

“我也有苦衷,茵茵。”

“你的苦衷就是疑心病。”

裴銘毓臉上挂不住了,他‘騰’的站起來,這動作毫無征兆,吓得喬茵茵以為他又要打人,臉上一緊,“你敢!”

裴銘毓趕緊又蹲下,“茵茵,別擔心。我說了管好自己的手,你看我行動。我要是動你一根指頭,你怎麽罰我都行。”他每個字都細膩得要滲出水來,“你說跪着我就跪,你說不許我碰你我就忍着,你要怎麽我全答應。”

“我說?我說你離我遠遠的!”

“這不行。”他馬上反對,“我們鬧了點誤會,現在誤會消除,理應和好。”

“裴銘毓,你的人生大事都這麽随随便便嗎?結婚輕率,離婚草率,現如今說起複婚更是輕描淡寫。我承認我不愛你,但我對婚姻抱着極大的誠意,你呢?”

裴銘毓臉色一黯,他接受不了喬茵茵如此理智的話。什麽叫對婚姻抱着極大的誠意?簽合約嗎?還有那句我不愛你,或許它是事實,但經過這半年多,他千哄萬哄,陪盡小心。即使是一塊冰也該化成水了,她竟然還能底氣十足地說出來。

“茵茵,你有點良心,我掏心掏肺,沒做過一絲一毫對不起你的事。弄傷你是我不對,我承認。可你想過嗎?你做的就一點錯沒有?你答應我不見他……”

“我來這不是跟你談私事的。”喬茵茵氣鼓鼓打斷他,“我們沒有任何關系了,你不要再扯從前的事。”

“私事處理不清我們沒法談公事。”裴銘毓的笑消失了。

“那就不談。”喬茵茵拿起包,憤然出了籌備組。發動車子時,她一個勁發顫,鑰匙怎麽也對不準,最後她尖叫一聲狠狠扔到旁邊。

原來,她恨俞敏,怨裴銘毓。現在,恨和怨都聚到了裴銘毓一人身上。這算什麽?婚姻嗎?整個是一場鬧劇!她給簡陽撥電話,“你在哪?”

“棚裏。有事?”簡陽正忙着,話說得言簡意赅。

“我馬上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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