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二天,到吃午飯的鐘點,喬茵茵過來收拾桌面,擺餐盒。等裴銘毓洗了手過來,她客客氣氣送上筷子。

看着她,裴銘毓的心情格外好。兩人邊吃邊聊,她說了去部門裏适應熟悉的情況後,他點撥幾句怎麽跟部門領導打交道的話。喬茵茵老實聽着,低眉順眼的乖巧勁叫裴銘毓心頭大癢。

“晚上一塊走,咱們回家吃飯,正好你拿衣服。”他巧妙地用了‘回家’兩字,仿佛家還是原來的家。占這麽點口頭上的便宜,也讓他開心不已。

她搖頭,“改天吧,今晚有事。”

“什麽事?”

“私事。”

“兜什麽圈子?”

裴銘毓隆隆重重在家準備了一番,借她回去的功夫大使懷柔政策。主角不去,豈不是白折騰?他蹙眉瞪眼佯裝生氣,可她埋頭吃飯,無論如何不瞧他,弄得他這通表情連個觀衆也沒有。

裴銘毓的假氣摻了真氣,一把奪了她筷子,“說,不說不讓吃。”

她慢條斯理咽了嘴裏的飯粒,“大姐帶人去我家裏給簡陽相親,我們大吵一架。他做初一我做十五,我今晚也去相親。”

裴銘毓愕然,“你是我老婆,你相的哪門子親?我們不正說複婚的事嗎?”

她不置可否,端起湯來喝一口。

裴銘毓又奪了她的湯碗,“你抽的什麽瘋?”

她自顧自的說:“我跟簡陽說了,他相幾回我相幾回,誰怕誰。”

裴銘毓發覺她擰勁又上來了,且是那種不管不顧的邪勁。他很不滿,“你是看我脾氣好,由着你鬧是不是?我可告訴你,別試我底線。”

“這跟你有什麽關系?是他簡陽不顧我感受挑戰我底線。”她說得義正詞嚴,“我和你的事已經過去了,複婚我也沒答應。你別往這裏面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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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跟我耍心眼!”裴銘毓火了,他看穿喬茵茵是借着說簡陽這事,拐彎抹角地跟他鬥氣。

她也是不示弱,“你讓不讓我吃飯?”

“吃什麽吃?吃飽了有勁跟我折騰?別吃,誰都別吃。”他幹脆收了兩人筷子,轉頭扔進垃圾桶。

“不吃正好,留着肚子我晚上吃好的。”她施施然要起身。

“坐下。”他喝一聲,“我看你敢動?”

她老實地不動了,可臉上那不服氣的勁分毫不少。

裴銘毓揉揉臉,強迫自己換了笑臉,“我都承認錯誤了,你還想怎麽?非得跟我擰到底?”

“誰敢把你怎麽樣?你是我家的恩人,我們都感恩戴德。勞你操心我們家的事,我們敢不承你的情?”

“別陰陽怪氣的,好好說話。”

她痛快地說:“你別費心了,我不想複婚。”

裴銘毓的太陽穴跳着疼,‘不想複婚’這幾個字他聽一次疼一次。裴銘毓覺得自己跌進了一個怪圈裏。硬,他不能也不敢。軟,他軟不下來。但凡喬茵茵給個臺階他也好低聲下氣,可她偏就冷嗖嗖的,象拿小刀削他肉一樣,要不了命但實打實的疼。疼得狠了,他又想拉她陪着一起疼。

他問:“不辦你爸的事了?”

“你只會拿這威脅我嗎?”

“對。”

“你卑鄙。”

“我不是今天才卑鄙。”

她也是口氣越來越硬,“那我就是今天才認清你。你以為這招管用嗎?你操縱得了所有人嗎?不可能。”

話越說越往絕路上拐,氣氛也陡轉直下,裴銘毓趕緊打住,他不能順着她的路子走,她抱定了一個念頭無所顧忌。而他表面上強硬,心裏是畏懼的,他唯恐她心走遠了再也回不來。他虛張聲勢地點着喬茵茵鼻子,“下了班跟我回家,敢出去胡鬧瞧我怎麽收拾你!”他果斷地抓起桌上煙盒避出去了。

喬茵茵亦是無心再吃,她歸整餐盒,剩飯剩菜都倒掉,又把桌面擦淨。這時,裴銘毓的手機響了,她側頭看,來點顯示是邢樂丹。她沒管,斷了一遍後,鈴聲又锲而不舍響起來,喬茵茵擔心有事,于是接了起來,“丹丹嗎?”

電話那端的邢樂丹哭差了聲,“小舅,你快來,我媽被人打傷了。”

喬茵茵一驚,“怎麽回事?丹丹。”

小周跑了一大圈,終于在會議室一角看到悶頭抽煙的裴銘毓。“裴副,快,去醫院。你姐受傷了。”

裴銘毓‘騰’地起來,“傷哪了?”

小周上氣不接下氣的,“不知道。小喬接了電話,她先去醫院了,讓你馬上也趕去。”

裴銘毓雖然僅比喬茵茵晚出來五分鐘,但趕到醫院卻是差了十來分鐘。現場有警察以及裴莉單位的領導,見有家屬來,單位領導介紹了當時狀況。裴莉去一對夫妻家做調解,被男方從樓梯上推了下來,碰巧樓道裏堆了雜物,廢舊管子紮進了裴莉腹腔。目前,警方已經控制了肇事的男人。

裴銘毓表情沉郁地聽完,他指了指長椅上瑟瑟發抖的外甥女,“沒有人關注一下家屬的情況嗎?你們讓一個女孩獨自應對這些?”

單位領導忙不疊解釋,“有人照看,剛剛才走開的,我們的人陪着去抽血了。”

裴銘毓眼皮一跳,立刻想起比他早到的喬茵茵,“誰去抽血了?”說着話,有人攙着喬茵茵從遠處過來,她一只手捂着手臂,顯然輸血的是她。

邢樂丹尚未從驚吓中緩過神,她想過去扶一把,但兩腿發軟動也動不了。

“沒事的,丹丹。我剛才問護士了,你媽就是失血過多,沒傷到重要器官。”喬茵茵坐到長椅上,首先安慰吓壞的女孩。

那邊的裴銘毓交涉完畢,也過來坐到她身邊,“你怎麽不等我一起來?”

“我在院裏喊你,沒人應聲。丹丹哭得怪瘆人的,我擔心她應付不了。

邢樂丹仍舊瑟縮,低着腦袋往喬茵茵肩膀這擠,似乎靠上點堅實的東西她才有安全感。這時,有人送來一瓶飲料請喬茵茵馬上喝了。

裴銘毓替她擰開瓶蓋,小聲叫邢樂丹,“你坐我這來,別擠着茵茵。”

邢樂丹不肯動,愈發緊密地往喬茵茵身上靠。

“好了,就坐我這吧。”喬茵茵沒明說,裴銘毓冷着臉的樣兒實在讓人親近不起來。她用拿了飲料瓶的手攬攬邢樂丹,“不怕,丹丹。你小舅在,有他出面解決,放心吧。”

裴銘毓拉過她手臂,凝神看針眼的位置,喬茵茵皮膚白,手臂上能顯出青色血管來。此刻,針眼周圍泛起一團淤青。

他問:“抽了多少血?”

“不知道。”

“你不問問?”

“問了沒記住。”

“肚子餓不餓?”裴銘毓想起她剛吃了幾口飯就被自己收了筷子,很是內疚。

“你怎麽那麽啰嗦?”喬茵茵白他一眼。

裴銘毓不說話了,默默拉着她那只手。她掙了幾下沒掙開,反而叫他更緊地握住,他抿嘴角的樣子嚴肅而憂傷。喬茵茵忽然想到,裴銘毓十幾歲時母親去世,大姐裴莉于他來說,不僅僅是姐姐那麽簡單。想到這兒,她小聲說:“吉人自有天相,大姐不會有事的。”

裴銘毓兩只手都握上她,忏悔似的垂下臉,“我也是AB型,你明知道我随後就到還往前沖,叫我說你什麽好?”

喬茵茵見慣他勝券在握,很不适應他這刻的軟弱,“你可是男人,大家都指望你呢,別磨磨唧唧的。”

這時父親裴顯平趕到了。他一來,剛安靜的急診室裏立刻熱鬧了。他呼喝着:‘人渣!敗類!就該拉出去槍斃。’‘不能饒了他們,把我女兒害死他們也得償命。’

驚魂未定的邢樂丹更惶恐不安,小獸一樣往喬茵茵身邊靠。眼淚汪汪問她:“我媽怎麽還不出來?”

“應該快了。”喬茵茵篤定的答。

裴銘毓想辦法找了一間醫生辦公室,讓她們兩人進去等。他自己過去勸父親安靜一些。

裴顯平挨着兒子,更有底氣了,“我告訴你們,我兒子是副市長,我女兒有三長兩短,我叫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裴銘毓頭疼不已,真想拿東西把父親的嘴堵上。

“爸,你耐心等着。一切等我姐出了手術室再說。”

折騰得所有人都圍着他勸慰,裴顯平相當有面子,“你姐夫呢?他怎麽不露面?我女兒都進手術室了他不快點回來?”

“打電話了,他開車往回趕呢。”

這刻,手術室門開,裴莉被推了出來。

裴銘毓立即去找邢樂丹,他對喬茵茵說:“你坐在這兒不要動,有消息我來告訴你。”

“銘毓,”喬茵茵說:“我媽想來看看大姐。”

“改天,今天不行。”他擔心父親看到喬家母女口無遮攔。

裴莉的臉色比白被單好不了多少,蘇醒後,她環顧一下四周,發現自己親人都在,自作幽默地想寬慰一下大家,“應該跟大夫說,手術時順手把我肚子上的肥油抓點兒出來,省得我減肥了。”

沒人覺得好笑,女兒邢樂丹死死抱着她媽一只胳膊,又噼裏啪啦掉眼淚。

裴銘毓沉着臉說她,“以後不要逞強,遇上不講理的少說幾句。瞧你把丹丹吓的。命不單是你自己的,得考慮周圍人。”

裴莉虛弱地笑,“你小子,老想教訓我。”

醫生過來交代醫囑,得知沒有生命危險了,裴家人都大松了口氣。裴莉老公也打來電話,大約黃昏前後他即能趕到醫院。裴銘毓留下父親看顧這裏,他準備先帶喬茵茵回去。

到她等候的房間,發現她睡着了,脖子別扭地卡在椅背上方,角度很怪異。裴銘毓彎腰到她身前,想替她擺正,可手伸到一半又停了。難得有機會端詳她,裴銘毓半弓着腰,雙手撐到膝蓋上開始看。抽了血的緣故,喬茵茵的臉色不太好,那種白是慘淡無光的白。往日裏粉嫩水潤的雙唇也微微有點發幹,仿佛鮮活的花忽然失了水汽。裴銘毓真是心疼,他擔心自己要是摸上這張臉,一定控制不住想抱到懷裏。

或許是姿勢難受,喬茵茵睡得也不甚踏實,稍稍蠕動一下就醒了。驀然看到裴銘毓的臉近在眼前,她本能地哆嗦一下。原本這脖子就是別扭的擰着,突然間抽筋不能動了。她痛苦地哼一聲。

“沒事沒事。”裴銘毓趕忙小心地扳起她頭,手掌捋着她肩膀脖子一寸寸按摩。因為這個小意外,叫裴銘毓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誤:前期他施展的手段太過強悍,招招都是針對了她。錯了,大錯特錯!最理想的方式應該從裏面瓦解。裴銘毓懊惱自己,人沒争取過來倒叫她怕成這樣,該死!

揉了幾下,喬茵茵緩過勁來,她推開他手,自己轉轉脖子,“好了,吓死我了剛才。”說罷,她覺出不妥,好在裴銘毓并未介懷,他淡定地退開半步,“大姐醒了。謝謝你。”

“我去看看她?”

“她神智還不清醒,醫生讓休息。等她再好點了,我陪你來。”事實上,裴銘毓是不願讓她聽父親刁鑽刻薄的話。

“走吧,我送你回去。”攙喬茵茵起身時,一個完整的計劃已經在裴銘毓腦中形成。

作者有話要說:接下來裴作天作地,徹底把自己弄出局了。

再接下來,北風要申請歇兩天,大家周五再來吧,老時間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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