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下班後,他們去裴銘毓所說的地方。據他講非常近,步行七八分鐘而已。路上,喬茵茵惴惴不安,生怕他整出什麽幺蛾子。但是說老實話,她這不安又不是那麽純粹。她知道裴銘毓對自己的心思,說到底是為了複婚。也正是倚仗這點,他做不出傷天害理的事。不過,到了所說的地方,她還是驚訝的半張了嘴,“這兒?”

門上挂着‘婚姻咨詢’的牌子。叫喬茵茵以為他們是進到婚介所了。她掉頭想走,但被他強行推到了一間屋內。看裏面環境倒也溫馨整潔。

裴銘毓按着她坐到椅子上,“一個小時,結束了我帶你吃飯去。”

“我跟你咨詢什麽?”她匪夷所思。

“咨詢複婚。”

她想說你魔怔了嗎?可瞧他堅定不移的态度,知道說了也是白說。

這時,門開了,進來一個四十餘歲,體型微胖的女人。她和藹地點頭打招呼。

裴銘毓說:“溫教授,人我帶來了,你幫我勸她吧。我去抽顆煙,有需要叫我。”

“裴銘毓,”溫教授叫住他,“這種輔導應該夫妻雙方在場。”

裴銘毓不以為然,“我沒任何問題,主要是勸她。”

他也不等對方再講,拔腿走了出去。剩下喬茵茵與溫教授面面相觑。

溫教授笑了笑,“我先自我介紹一下。”

“等等,”喬茵茵問:“你先說要談什麽?”

“我們對婚姻破裂或是感情觸礁的夫妻提供輔導。幫助他們找出婚姻中的問題,解決問題。”

“心理醫生?”

“可以這麽說,但我們主要針對婚姻中遇到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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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茵茵明白了,裴銘毓這是借助各種手段達到複婚目的。她搖頭,“你不要說了,我們的問題你解決不了。他逼我表态,越逼越是讓我……”

“不是每對夫妻都會言歸于好,當他們認識到分開是最好的選擇,他們也會欣然接受。”溫教授笑着說:“沒有人強迫你做選擇。我起的作用也不是勸說。在你們中間,我是傾聽和引導,更好地幫你們溝通,理清問題所在。”

喬茵茵是學語言的,對人的發音吐字非常敏感,“你是哪裏人?”

“我是新加坡的華裔。”

喬茵茵環顧這四周,“這是你開辦的?”

溫教授說:“我在燕都大學做客座教授,教授社會心理學。這裏是我的兼職。”

喬茵茵一下有了興趣,“太好了,請你幫我勸勸他。我覺得裴銘毓越來越不正常。”

溫教授笑了,“我們不說誰是不正常的。只是我們每個人都會暫時遇到一些自身無法解決的困惑。能先跟我介紹一下你們的婚姻嗎?”

裴銘毓對着樓道窗口吸煙。望着遠處滾滾而過的東江水。他吐出一口煙氣,接着在心裏做謀劃。複婚是他志在必得的一件事。曾經他用兩個月的時間娶了喬茵茵,現在他有信心用再短一點的時間完成複婚。有效的步驟加上誓不罷休的決心。喬茵茵終究要回到他身邊來。

他掏出手機,撥了姐姐裴莉的電話,“托你的事有眉目了嗎?”

“有了。”裴莉爽脆的答,“明天我就去茵茵家,已經跟她媽打過招呼了,簡陽也會在。介紹這女孩是音樂老師,也算搞藝術的。”

裴銘毓不想知道得那麽具體,“你看着辦吧,他要是看不上你再多踅摸幾個。總之就是把這事當要緊事辦。”

裴莉恨鐵不成鋼的,“你也是,我費勁巴拉勸你時你不上心,隔了這麽些日子才醒過味來,你也夠遲鈍的。這回要是跟茵茵和好,可千萬別再折騰了。”

“知道。”裴銘毓挂了電話,回身望一眼緊閉的房門,他想象着屋裏正進行一場推心置腹的談話。借助溫教授的專業知識和閱歷讓喬茵茵有所轉化。最好等會兒一開門,見到的是她半嗔半怨的眼神,那樣他一定過去哄,心甘情願地哄。随她打也好鬧也好,哪怕不解氣咬自己幾口,把氣撒完了他們接着回到原來軌道上。天知道他有多想她,想得口幹舌燥,想得火急火燎。

四十多分鐘後門開了,喬茵茵走出來。她看一眼裴銘毓,沒出現他期待的眼神,她平靜無瀾地說:“我先走了。”她又跟溫教授道別,“謝謝您。”

裴銘毓蹙眉,不由自主跟過來。

溫教授微笑着叫他,“裴銘毓,到你了。”

他想拒絕,但又想知道喬茵茵她們談的如何,于是尾随溫教授進去。

“她怎麽說?”裴銘毓有點亟不可待,“同意了嗎?”

溫教授搖頭,“不同意。”

裴銘毓不信,“怎麽可能?你的勸她都不聽嗎?”他了解溫教授,她有很高的專業水準,否則他也不會來求助她。

“你的理解有點偏差,”溫教授說:“這種婚姻輔導不是勸說,是幫助你們順暢的溝通。”

裴銘毓擺手示意溫教授不用解釋,“我和我太太的溝通一直很好。只是之前遭遇了一點小誤會,她這人又有些脾氣擰,我的話暫時聽不進去。”

“我認為你們兩個之間的确有些問題。而你,裴銘毓,似乎你這裏的問題更多一點。”

“是有一些問題。”裴銘毓沒有否認,“但我有信心解決。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讓她同意複婚。剩下的事我慢慢來。”

“但是,你們的問題不解決又如何複婚?你是不是有點本末倒置?”

裴銘毓耐下性子解釋,“溫教授,我太太的問題是心裏存了怨氣,只要她氣消了就會同意複婚。我希望你幫我的也是為她纾解怨氣。”

“她是有怨氣。如果你不是僅僅關注她的問題,把眼光放到你自己身上,從你自身先做改變。我相信她看到你的轉變,她也會有轉變。”

裴銘毓認為安排溫教授這個環節沒取得應有的作用,他果斷放棄。

“大概你沒有理解我來這裏的目的。好吧,我們稍後再聯系。再見,溫教授。”

喬茵茵回家時幾乎是一蹦一跳上的樓。與溫教授的談話仿佛是夏季的暴雨,沖刷了難耐的酷暑和高溫。喬茵茵把所有積存在心底的怨氣委屈統統倒了出來。說完感覺自己兩肩立時輕松了,好象把話說出來的同時,煩惱也移交到了溫教授手裏。

她哼着歌擰開門,家裏出現的一幕讓她心裏陡然一沉。石菁華坐在椅子上,臉上猶有淚痕。簡陽坐在她身邊,雖是攬着她肩膀極力安慰的樣子,可臉色卻是着實不悅。

喬茵茵猜着石菁華還為海濱的事耿耿于懷,立時,她的歡快也打了折扣。原先,她還理直氣壯要想個辦法讓石菁華放心,被裴銘毓告狀後,她底氣也不足了。偏偏這又是沒法辯解的事,你說只做了一次,擱別人心裏能聯想成無數次。

喬茵茵蔫呼呼打了招呼,回房間換衣服。那邊,簡陽母子也散開,家裏準備開晚飯了。

吃飯時,喬茵茵刻意找了些話題,講講今天聽來的新鮮事。直到吃完飯,石菁華的臉色終于和緩了些。簡陽暗暗贊許地沖她擠個眼。往日,她必是要回個眼風,今天怕一不留神撞上石菁華擡頭,喬茵茵也不敢做得太顯眼。

收拾了桌面,石菁華去廚房洗碗,簡陽端了一盤洗好的櫻桃來,低聲說:“獎勵你。”

櫻桃個大油亮,泛出誘人的香氣。她接過來,撚起一個想塞他嘴裏,碰巧石菁華身影一晃倒垃圾,驚得喬茵茵的手陡然轉向,将櫻桃放進自己嘴裏。叫簡陽看着好笑,“急什麽我又不跟你搶。”

她讪讪的,“那誰說得準,萬一你搶呢。”

聽見他們說話,石菁華探出頭來,“簡陽,來。”

簡陽高聲應道:“來啦。”他又戲谑的對喬茵茵說:“吃完了你再喊,簡陽來。我馬上飛過來。”

喬茵茵憋笑,揮揮手轟他。聽石菁華母子在廚房裏嘀嘀咕咕交談,喬茵茵還在慶幸,多虧簡陽脾氣好,哄他媽這事非他莫屬。她沒有想到,簡陽母子在廚房是商量事,打算洗了碗來跟喬茵茵談呢。

聽石菁華一五一十說了明天裴莉要帶人來家裏給簡陽相親的事。喬茵茵頓時明白這是裴銘毓的授意。她當即陰沉了臉,“媽,你答應了?”

石菁華很為難,“我能駁她面子嗎?”

簡陽在旁邊一言不發,他的忍功比喬茵茵高。雖是不悅可看着還算平靜。

喬茵茵克制不住火氣,“媽,你是不是挺高興這樣?你覺得我離婚了,簡陽就不該跟我在一起?”

“妞妞。”簡陽預料到她要發火,目光提示已經不管用了,他暗示地叫一聲。

“我沒那麽想。我怎麽回絕裴莉?”石菁華倒象跟女兒要主意一樣,“她熱心腸地張羅,我能說他大姐你別管我家的事?裴莉那是誰?我說不出掃她面子的話。”

“那你就熱烈歡迎。”喬茵茵遵從簡陽提醒注意了語氣,但話裏的委屈藏不住。

石菁華說:“裴莉好心好意,我得謝她這份情。我知道你不樂意,簡陽不樂意,可你們也替我想想,我不能當那個忘恩負義的人。”

這理由太合理了。駁得喬茵茵一點脾氣也沒有。她看簡陽,他還是不急不惱的。

“好,”她起身,“相吧。簡陽,明天你高高興興相親去。我也找地方玩去。”

簡陽一個沒抓住,讓喬茵茵甩手回了房間。簡陽不好留下他媽過去安慰,得知消息他剛有幾句牢騷,石菁華立馬掉淚,埋怨兒子不理解自己。這會兒,一個氣走了,一個悶頭不語,弄得他左右為難。

他說:“媽,妞妞她心裏委屈,你也理解她。”

石菁華嘆一口氣,她也恐怕女兒為此事真的惱了她,擺手讓兒子過去看看。

當簡陽要遵照約定維持門戶大開時,喬茵茵過來,狠狠将門撞上。

他們兩個在門後伫立。

“你進來幹嘛?”她怒目而視。

簡陽息事寧人地拉她,“妞妞……”

“你不要叫我。”

“妞妞……”

“不許叫。”

簡陽輕輕搖她手臂一下,“有話好好說。媽和我也沒打算瞞你。媽就那樣,你指望她硬起來,不現實。”

“你和她一樣。你和她想的一樣。”

喬茵茵對親生母親的印象已經模糊了。這麽多年,石菁華取代了她的存在。喬茵茵也從未将她替換成‘婆婆’。但這時,她不得不正視一個現實,自己是失婚少婦,或許在石菁華眼裏不如白璧無瑕的女孩更配得上簡陽。說什麽不能回絕裴莉,說不定心裏正高興有擺脫她喬茵茵的路了呢。

簡陽不明所以,仔細回想片刻才琢磨出這個‘一樣’的意思。他猛地抱住她,抵在她耳邊說:“別瞎想。我根本沒那麽想過。要是騙你,我天打雷劈。”

“我才不信呢。”

石菁華在門外咳嗽一聲,似乎是提醒他們犯規了。

簡陽立刻收回手,比劃個‘打電話’的手勢,意思是等會電話裏說。他拉她移開位置好開門,不想喬茵茵壓住門把,死活不讓他開。兩人無聲地為這門開與不開鬥争半天。終于門外的石菁華等不了了,她敲敲門,“簡陽,你洗點兒櫻桃去。我今天買的,可新鮮呢。”

簡陽無聲地用口型說‘放開’。

僵持片刻,喬茵茵放棄,等簡陽開門出去,她馬上‘咔噠’落了鎖。

簡陽再進來可難了,費盡周折終于将門叫開了。他端了櫻桃送到她眼前,“妞妞,為這事不值得生氣。相就相,只當給人家個面子。相完我找個借口說不合适不就行了。”

喬茵茵氣結,“你幹嘛老妥協?你退一步別人就會進一步。今天有逼你相親的招,明天就敢逼你做別的。”

“我又不是傀儡,指哪我往哪走?”

喬茵茵想,簡陽還是不了解裴銘毓。只要有了開頭,那個人絕對能讓事情按照他設想的推進。簡陽最大的毛病是優柔寡斷,從不忍心拒絕別人。若是把決定權放到他手裏,事情搞得一團糟不說,他在中間還痛苦不堪。

這時,石菁華也跟進來了,她對女兒吶吶開口,“你明天也早點回來,我多做幾個菜,請裴莉在家吃。你在……更好。”

“是,你在旁邊。”簡陽附和。

母子倆的意思喬茵茵懂了,好歹她在旁邊看着。說一千道一萬,他們把事情擺到桌面上,沒有刻意隐瞞她。

石菁華誠心實意的說:“等你爸回來一切聽他的,我啥也不說。現在他不在,我就這态度。你們的事你們自己心裏有譜就行。茵茵,別說我挑剔你啥,我跟你過了将近二十年,我有沒有壞心你應該知道。”

喬茵茵發現自己找錯了發火對象。她應該找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裴銘毓。

作者有話要說:再跟大家得瑟一下:到今天為止,這文的點擊和留言超過了北風之前寫的所有文。謝謝捧場的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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