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裴銘毓駕車往江北夜市疾馳。喬茵茵急得雙手撐着操控臺,心急如焚。她不好意思催促裴銘毓再快點兒,畢竟他能主動送她過來,這已經很難得了。

“你确定是那兒?”裴銘毓剛剛結束通話,馬上問她:“110那裏沒收到報警,剛過去的半小時整個市裏也沒有打架鬥毆的消息。”

“是。是那兒。”她捏着手中的電話,信誓旦旦的,“就是說的那兒。”

裴銘毓三超兩拐,越過前面幾輛車,在紅綠燈變換前的一瞬搶過路口。遠遠的已經能望見目的地。進入初夏,夜市的生意越來越好。此刻的時間仍是燈火通明。

她又撥簡陽的電話,接起來的恰是簡陽助理,就是他打來電話,報告喬茵茵說簡陽出事了。助理又說了一遍具體位置,并且催促她盡快來。

喬茵茵轉頭告訴裴銘毓,“東區,往前左轉。”

越往前開越擁擠,車門兩側堪堪蹭過街邊食客的身邊。裴銘毓幹脆停車解了安全帶,“下車,走過去。”

喬茵茵跟不上他大步流星的步伐,只能快步小跑,跑了沒幾步又心慌氣短,停下來手插兩肋緩氣。他看到了也沒過來詢問,自己徑直往前找去。喬茵茵不敢歇,踉踉跄跄又跟上來,終于到了助理所說的那間餐館,她睜大眼睛尋找。

裴銘毓狐疑地往四周觀察,食客推杯換盞,一派人聲鼎沸,哪有什麽危急狀況?

喬茵茵一眼看到助理,再看他身側,簡陽攤手攤腳,自顧自大聲哼着歌。

“怎麽回事?”她沖過去問助理。

“他喝醉了。”

“什麽?”喬茵茵哭笑不得,“你電話裏說他出事,是喝醉了?”

小夥子撓撓頭,“他讓我這麽說的。”

喬茵茵過去推了推簡陽,他醉眼惺忪,唱得歡着呢。

喬茵茵險些捂臉慘叫,完了,真是醉了。接下來不啻于一場災難。簡陽喝醉的表現是又唱又跳,他高二那年第一次喝醉酒,狂唱到半夜。過後家裏其他三人臊了他好幾天沒搭理他。自打那次簡陽長了記性,任是誰勸也滴酒不沾。今天好端端的怎麽破了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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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喝了多少?”她問助理。

“兩瓶啤酒。”

喬茵茵埋怨,“他喝你也不攔着?”

助理低聲辯解,“他就是要喝。”

喬茵茵心裏一沉,她想簡陽肯定是心裏別扭,借酒澆愁。她頓時懊悔不已,真不該跟簡陽說得那麽直白。她拉住簡陽給自己打拍子的手,哄勸道:“簡陽,回家了,跟我回家。”

簡陽搖頭晃腦,嘴裏的調門愈加高亢,已經從羽泉唱到了汪峰那首聲嘶力竭的‘春天裏’。簡陽唱歌不拿手,醉了之後更是荒腔走板。用喬父的話說,簡陽的藝術細胞都使在攝影上了,其它地方一點兒沒留。

喬茵茵哪抗得過他的力氣,喝醉的簡陽完全不認識人了。她拉了幾次,都被*甩脫了。忽然,一雙手從斜後方探過,是裴銘毓攬着她肩膀要拉開她。喬茵茵立即火冒三丈,“你幹嘛?看不到他喝醉了嗎?”

裴銘毓抿着嘴角,異常冷峻,“你對付得了醉鬼?”

喬茵茵卡殼了,她的确搞不定。

裴銘毓給助理打個手勢,“走吧,帶他去我車上。”

簡陽被一左一右兩人架着,慷慨赴義一樣揚聲高歌,引得周圍人側目,還有哈哈笑看熱鬧的。臊得喬茵茵也是難堪,垂頭跟在後面,手裏拿着簡陽的包。

上車時,喬茵茵沒坐副駕駛,她陪簡陽一起坐到了後排。她看裴銘毓臉色又暗沉許多,解釋說:“我看着他,免得他吐了弄髒你車。”

這是大實話,喝醉的簡陽不能當正常人看,你根本尋不到那個溫順羞澀的大男孩。但這讓裴銘毓冷冷一笑,“你看着他就不吐了?”

喬茵茵也是煩躁,“要不我打車送他回家,不勞煩你。”

裴銘毓克制地做個深呼吸,“坐好,我關門了。”

千辛萬苦從街上原路倒出來,駛上回家的路。裴銘毓不時瞟一眼後座上的他們。簡陽沒完沒了地制造噪音。喬茵茵試圖讓他安靜下來,可反叫他揮舞的雙手掄得東倒西歪。偏她還不死心,總想鎮壓了他。她的身形跟簡陽比根本不在一個級別上,就是整個人撲上去也沒戲。更別說她抽了血,正是虛弱呢。終于,裴銘毓看到她忍無可忍,掐了簡陽的耳朵叫:“你等着,等回家我叫你好瞧的!”

簡陽一梗脖子,唱得更加激昂,更加鬼哭狼嚎。

帶着一路噪音,車開回喬茵茵家。裴銘毓拉開後車門,連扯帶拽把簡陽弄出來。旁邊的喬茵茵累得一個勁喘氣,她不僅是臉色泛白,嘴唇也白了。她想跟着送簡陽上樓,結果遭到裴銘毓嗤笑,“我管他再扶着你?”

喬茵茵識趣地縮回了腿。

幾分鐘後,裴銘毓衣着狼藉地回來,想必累得不輕。他一邊對後視鏡整理自己略有淩亂的頭發,一邊冷聲發問:“茵茵,這就是你喜歡的人?明知道你輸了血需要休息,還演這麽折騰人的戲碼?”

喬茵茵快要虛脫了,連從鼻孔裏哼一聲的力氣都沒有,只能聽着裴銘毓說:“他要是不滿,幹嘛不找我來?躲在一邊灌酒算本事?還安排了人跟他一起玩這種狼來了的游戲,幼稚不幼稚?”

喬茵茵恨死了他的強詞奪理,心口間的一股火壓也壓不住,她拼了所有氣力吼道:“這怪誰?不是拜你所賜!”說罷,她眼前一黑。

等她再次醒來,已是天光大亮。昨晚亂糟糟的記憶象是夢,她在一場混亂無邊的夢中穿過。低頭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工工整整,旁邊的床鋪平展得沒有一絲褶皺。喬茵茵下床洗漱,收拾利落了,她給簡陽打電話。他那裏含糊不清的應一聲,好象還沒醒過來。

“昨天怎麽回事?”她極力平靜地問。

簡陽支支吾吾半天,他在喬茵茵面前向來說不了謊話,撐了一刻老實交代道:“我是想借機帶你回來,結果一喝就控制不了了。”

“我知道你不願意我在這,可是簡陽,”喬茵茵耐心的說:“你用腦子分析一下。我畢竟幫了裴莉,裴銘毓幹不出禽獸不如的事。我昨天那麽說,不過是給你擺明情況。”

他小聲應,“我知道。”

喬茵茵想,到底簡陽是計較了。前一回她名正言順地嫁人,他沒有辦法。這一次講好了等父親出獄就辦他們的事,再住回前夫家裏,哪個男人能無所謂?她一心想着父親早點回來,沒站在簡陽的角度考慮,說話又是直來直去。簡陽事事為別人着想,但不代表他沒有自己的感受。想到這,她騰起一絲歉疚,“簡陽,對不起,我忽略你了。你放心吧,絕對不會發生你擔心的事,我用我爸的名義發誓,絕對。”

簡陽也是不好意思了,岔開話題說:“我昨天醉得很厲害吧?我以後再也不喝了。我的頭疼,要死了一樣。”

這就是傷敵一千,自傷八百。他不好受,喬茵茵同樣渾身酸疼,尤其兩條胳膊,快擡不起來了。

她柔聲說:“簡陽,你今天晚上不要再派人來吓唬我了。不然我真生氣了。”

簡陽汗顏,“不會,肯定不會了。”

又哄勸幾句,聽簡陽的語氣開朗起來,喬茵茵挂了電話來到客廳。裴銘毓不在,屋裏空蕩蕩。她去了廚房,想給自己找些東西吃。拉開冰箱的功夫,裴銘毓回來了。他交過兩個袋子,是替她買的護膚品和內衣。

“我來吧,”他擺手示意她出去等,“煮馄饨行不行?”

“你不上班?”

“晚點兒去。”

這個早餐中,誰也沒有說話。喬茵茵沒問他昨晚睡在哪兒,他也沒問喬茵茵還難受嗎。各自垂頭吃飯,俨然是兩個不相幹的人。

吃過飯,喬茵茵看眼牆上挂鐘十點多了,于是去衣帽間挑衣服,裴銘毓跟進來說:“你今天休息吧,別去了。”

她順勢放下衣架,“謝謝。”

“我先走了。晚飯等我回來做。”一眨眼他不見了。

兩人突然就這麽冷淡了。休息一天後,喬茵茵上班。結婚時他們有雷打不動的早餐碰面,現在改成了晚餐。但餐桌上氣氛冷淡,有話則說,無話則免。晚飯後,喬茵茵把卧室門一關,隔出獨立王國。裴銘毓洗澡休息統統在客廳內解決。誰也不用見誰。

在籌備組,喬茵茵不再去他辦公室吃午飯,訂餐改送到她辦公室,裴銘毓屋裏常是無人狀态。

三天的時間眨眼過去。周五下班時,喬茵茵給不知在何處的裴銘毓發了一條短信:今天我回自己家了。

他回:好。

她又發一條:你答應的事不要忘了。

他回:不會。

駕車回家的路上,她收到簡陽的微信,問她哪天回來。她笑,估計這是變相催她早點回去,她說:“我在路上了,再有二十分鐘能到樓下。”

那邊遲遲沒有再回,等她拐進小區,發現簡陽在原地打轉。忽而背手,忽而撓頭,好象急得不行。她鳴了下喇叭,簡陽轉頭,臉上倏地綻開笑容。仿佛撒了歡的小馬駒,他縱身一躍跳過半米高的綠化帶,搖頭擺尾地湊上喬茵茵這邊的車窗。

喬茵茵不敢拿他打趣,鄭重其事的說:“我回來了,答應你的事都做到了。”

簡陽臉紅了,“我承認,我有點小心眼。”

他比以往更專注地看着她,長長的睫毛下,一雙清湛明亮的眼睛。喬茵茵想,這樣一雙眼睛太美好太誠摯,萬萬不能傷害它,哪怕是無意的。

“簡陽,可能我講話沒注意方式。其實,我是不希望你為這件事耿耿于懷,讓我們之間留下陰影,變成互相猜忌,然後互相傷害。我沒有別的意思。”

簡陽馬上說:“我理解。你快忘了吧,我們誰都不要提了。”

現在的喬茵茵無形中添了一份小心翼翼,既要保全簡陽的自尊,還要将話說清楚,着實是謹慎之極。

“我跟裴銘毓徹底結束了,以後不會再見他。如果迫不得已有事見他,我提前告訴你。”

簡陽一手插到兜裏,退後兩步示意喬茵茵停車入位,他借機抹平翹起的唇角。說實話,這個結果他滿意得不能再滿意。不是說簡陽溫順和氣就脫離了正常人的七情六欲,在裴銘毓面前他也會有妒忌不安。兩人的實力條件一目了然,心機上他也差了很多,在簡陽看來,自己的愛再深也是無奈而無力的,象是不得不聽天由命。喬茵茵的承諾無疑給簡陽吃了一顆定心丸。

他們鎖了車,并肩往樓上走。簡陽開心,宛如個大號頑童,一步兩級臺階地竄,話也象藏不住似的,“媽炖了一只甲魚幫你補身體。還留了一小碗血,讓你以物補物。”

喬茵茵驚愕,“喝血?饒了我吧。”

“我就說你接受不了,媽還不聽。”

轉過樓梯角,簡陽慢了步子,“妞妞,還有個事,顧湘又惹麻煩了。前天她去跟人賽車,結果出事把保險杠撞飛了。現在腦震蕩住院,吃什麽吐什麽。我和媽上午剛去看過她。”

喬茵茵停下步子,她猜簡陽後面的話才是重點。

她一嚴肅,簡陽頓時吶吶的,“我批評她了,說了她半個多小時。”

喬茵茵不兜圈子,“你答應她什麽了?”

“沒有沒有,我什麽都沒答應她。” 簡陽慌不疊擺手,稍後,他局促又試探地開口,“妞妞,我覺得顧湘要是這麽下去,早晚得出事。下回恐怕就不是腦震蕩這麽簡單了。”他欲言又止地舔一下嘴唇,“你說是吧?”

喬茵茵懂他的意思。擱在往日,她一定痛快地扔下兩字‘不行’。可從裴銘毓那兒回來,她隐隐有了一層愧意,拒絕的話說不了那麽幹脆了。

她說:“顧湘不缺錢,來你這咱們也給不了多少工資,還不夠她一條輪胎錢呢。”

“她說她不要錢。”簡陽脫口而出,說完發現自己說漏了嘴,尴尬地笑一下。“我沒答應她,我說聽你的,你讓她來再來。”

喬茵茵越發不忍回絕,“等她傷好了再說吧。”

簡陽卻象得了首肯似的,那笑立時換成十足的快樂,“妞妞,你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日的更新不是很快,但勝在字數給力,是吧?【北風總能找到各種理由誇自己】

下一更,明天,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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