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5
◎兩人談判◎
005.
夕陽落下，紅霞布滿天際，秋水漸寒的傍晚，只穿了一件衣服的江月薇覺得有點涼，肉眼可見夜色越來越濃郁，她索性小跑了起來，原本到何家需要一小時的路程，她只花了四十來分鐘。
到何家時，天已經全暗了，大院門大開着，還沒進去就已經聽到堂屋裏面傳來了歡聲笑語，院內光線昏暗，江月薇腳步微頓，稍稍辨別了一下聲音後擡腳往堂屋走。
堂屋裏點了兩盞煤油燈，燈火通明一片，桌子邊上擺了一堆東西，應該是何曉峰出差帶回來的，而在縣裏上高中的何曉芳也回來了，一家四口，看着一副幸福洋溢很溫馨的畫面。
她擡眼看了何曉峰一眼，這個男人還是和上輩子一樣，五官深刻，眉眼清俊，嘴角總是帶着笑，看着特別像個好人，他身子清瘦，穿着白色的襯衣，看着溫柔斯文又很摩登。
何曉峰有工作在身，長得也不醜，當初想要跟他結婚的女人也很多，正因為選擇很多，所以當他相中了自己後，趙鳳仙很不高興，畢竟當時她除了自己這個人，其他什麽都沒有。
裏面的人似乎沒留意到自己回來，江月薇直接邁步進去，看到她突然出現門口，幾人都吓了一跳，而後，趙鳳仙翻了個白眼，将手裏的東西随手往桌上一放，沒好氣道：“你舍得回來了？”
江月薇沒有應聲，走到床邊看了一眼桌上的東西，有肉有面條還有面粉，還挺豐富的。
趙鳳仙想着她昨天走的時候那副決絕的樣子，冷笑道：“你昨天不是挺硬氣的麽，還回來幹什麽？”
江月薇聞言覺得有點好笑，明明是她打了電話過去江家的，現在卻又要裝做一副心高氣傲的樣子，不過今天江月薇是來談論離婚的，不是來上演好兒媳的，所以也懶得解釋，只淡淡應道：“我回來跟曉峰談離婚。”
她的聲音不鹹不淡，卻好似一巴掌重重打在了衆人的耳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屋內的幾人面面相看，似乎沒想到會從她的嘴裏蹦出這句話。
還是何曉芳先反應了過來，她眸光詫異，心想着這一年都勸不動離婚的人怎麽就突然提了離婚，該不會鬧着玩吧？
她忙問：“嫂子，你在在說什麽呀？你這是在跟我哥提離婚嗎？”
江月薇也不看她，只淡淡應道：“是，我跟你哥提離婚。”
趙鳳仙很快也回過神來，她沒搭理江月薇，只用手肘輕輕碰了一下自己的男人何家金，喃喃問：“老頭子，她是在提離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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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薇昨天走的時候何老頭不在家，不過鬧離婚的事他是一直知道的，但這會兒他迷糊得很，不知道一直倔強不要離婚的兒媳婦怎麽就想通了，“嗯 ，她是在提離婚。”
話落，趙鳳仙當即叫道：“那就離婚！”
她看着江月薇，神色有些激動，離婚的事鬧了一年了，現在總算從她嘴裏聽到離婚這兩個字了，“你早想通不就好了，我們何必要折騰這麽久？再說了我們離婚肯定也不會虧待你。”
趙鳳仙當初就對江月薇這一張狐妖媚子的臉十分不滿意，誰家媳婦會娶個這樣的人回來，可奈何兒子喜歡，再加上看她屁股大感覺好生養的份上趙鳳仙才接受她的，可誰知道屁股大有什麽用，她嫁到江家三年了，肚子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一年裏，她無時無刻地想辦法讓兩個孩子離婚，可是這女人實在是不要臉，自己不能生還舔着臉讨好他們，做事也是挑不出錯來，她又不能撕破了臉皮硬把人轟出去，所以離婚這事也就這麽拖着。
這兩天也不知道她吃錯了什麽藥，生個病起來後人就變得硬氣了，醒來先是跟自己不客氣了一頓，又自己跑回了娘家，趙鳳仙都已經做好了她道歉認錯的準備了，可誰知道她竟然主動提出了離婚？
趙鳳仙沒想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只覺得一定是祖宗保佑他們何家沒有絕後所以才讓那個女人良心發現。
嗯，一定是這樣的！
想到什麽，她又立馬道：“既然這樣，好運你們馬上把離婚申請寫了，明天一早就去大部隊把這章給蓋了。”
她聲音刺耳，那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讓江月薇心裏犯嘔，她轉眸看着一直沒說話的何曉峰，面色平靜問：“離婚你應該沒意見吧？”
“你真的願意離婚？”何曉峰聲音微微顫抖，能從她嘴裏聽到離婚二字，鬼知道他等了多久，饒是一直在做離婚心理準備的男人在這時候語氣也夾些自己都察覺不到的不可置信，“想清楚了？”
江月薇察覺到他那點憐惜的小心思，心裏冷笑了聲，面色不顯一絲情緒，“是，想清楚了，我願意離婚。”
說實在的，當初何曉峰也是貪圖江月薇的美色才執意娶了她的，剛結婚的時候，兩人感情也還算可以的，可再好的感情又能怎麽樣，江月薇她不能生啊。
因為不能生，她多少帶點愧疚，所以後來的日子裏不管做什麽都帶着一些讨好谄媚之意，是個一百分就能拿九十五分的好媳婦。
只是她做得再好也沒用，別說農村了，就算再開明的大城市娶了一個不能生的女人也得離婚，畢竟誰也不想自家絕後。
只是離婚不是他想的那麽簡單的，江月薇一直不同意離婚，他是有正式工作的人，不可能因為離婚跟她一個婦人撕逼鬧得全公社都知道，所以這婚拖了一年也沒離成。
現在這個女人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竟然這麽心平氣和地跟提了這兩個字，他的心猛地亂跳，“你願意離婚那我當然沒意見。”
畢竟是跟了自己三年的女人，何曉峰也不是那種小氣的人，所以他想了一會，又道：“你嫁進來雖然沒能生一兒半女的，但畢竟咱們夫妻一場，你跟了我三年，我不會虧待你的，想要什麽盡管提吧。”
江月薇聞言微怔，平時她找何曉峰要點錢就跟求神拜佛等着顯靈一樣的難，沒想到現在在有生之年竟然能聽到他像個男人一樣說話這麽幹脆利索，實在讓人意外。
不知道怎麽的，她突然就想笑了，原來離婚他真的很高興，竟然這麽大方這麽迫不及待地想要打發自己，既然這樣，那她也不用客氣：“既然這樣，那真是太謝謝你了，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我就想要你這三年的全部工資。”
這話仿佛是在一潭死水裏扔了一顆巨型手.雷，瞬間炸起了驚濤駭浪，打得對面的幾人措手不及，一時間都愣在那目瞪口呆。
房內的氣氛瞬間凝固，江月薇不等幾人回應，繼續看着何曉峰，聲音不緊不慢道：“剛結婚時你是五級司機，每個月領三十七塊工資，兩年後你升了四級，每個月是四十一塊，三年一共三六十個月，我算過了，這三年你的工資應該是一千三百八十塊。”
“我也不是貪心的人，夫妻一場，我給你除去當初給我們家的彩禮和我這三年吃喝花的錢，那算下來就有一千塊，我就要這一千塊錢。”
她的聲音向來都是嬌嬌軟軟的，可這時候，這群人卻只感覺到這聲音就像刀子一樣劃破了他們的耳膜。
“不可能！”張桂芳反應過來直接咆哮一聲，她手指着江月薇，氣得直哆嗦，“你，你瘋了，當初結婚的時候已經給了你們江家一百八十八塊的彩禮，結婚三年你屁都生不出來，現在提離婚你竟然好意思要拿曉峰這三年的全部工資，你在搶劫嗎？”
何老頭也傻眼了，一千塊錢啊，這個兒媳婦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別說家裏現在沒有這麽多了，就算有，她怎麽好意思開口啊？
何曉峰原想着兩人結婚三年，這個女人在何家做事确實也做得不錯，給她個一兩百算是扶貧了，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會開口要他這三年的工資，要一千塊！
這個數字是他自己都不輕易開口要的，要是給了她，那他幾乎是淨身出戶了，這個女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膽嗎？
何曉峰也被她的要求氣得快要笑了，他緩了一口氣，然後慢慢開口：“江月薇，我是看在咱們夫妻三年的份上才讓你開口提條件的，不是讓你坑我的，一千塊錢，你要不是瘋了怎麽才敢開口？”
何曉芳也嗤笑道：“是啊，嫂子，你怎麽能這樣啊，就算你跟我哥離婚了，也不能這麽坑人吧？”
趙鳳仙一聽她喊嫂子，狠狠地啐了口，糾正她：“什麽嫂子，她不是你嫂子！她是吸血鬼，專吸咱們家的血，吸咱們的骨髓的吸血鬼！”
“屁都生不出來的東西，沒叫她們還彩禮就已經是客氣了，她還想拿你哥這三年全部的錢，她配嗎？”
七七年的一千塊确實是筆巨款，基本上的人家還真的沒有這個數，可是江月薇覺得用這一千塊買她這三年的付出和她的上輩子，以及何曉峰和鐘寶意的工作和名聲，其他一點也不多。
早知道他們肯定會是這樣的反應，所以她不說話，就靜靜地看着他們神色一陣青白地交換着，看着他們在那氣急敗壞在那說着，直到都說完了她才冷然開口：“我怎麽就不配？”
“這三年裏家裏的事我哪樣沒做過？家裏的活我幹着，飯一日三餐我燒着的，你們身上現在穿的衣服我縫的，鞋子我納的，何曉瑩三年生的兩孩子坐月子是我伺候的，就連曉芳身上的發夾還是我買的！”
“我把你們伺候得跟地主婆子一樣舒服，你們卻把我當成丫鬟一樣使喚還要在外面到處敗我名聲說我不能生，現在我要離婚了，放何曉峰自由了，拿點補償怎麽就不配了？”
她聲音清冷，像機關.槍一樣在突突，大家都不是聾子，都聽得見，趙鳳仙氣死了，也不管不顧地喊道：“你想要我們家的錢，除非我死了，否則你一毛錢也別想從這兒拿走！”
她聲音那麽大，隔壁只要認真一聽就肯定能聽得出來，錢秀娟那八婆可厲害着了，何老頭看她喊得太過了，忙拉了一下，“你小點聲，別激動！”
趙鳳仙甩了一下他的手，氣得想直接上去撕了江月薇，可最後到底還是忍住了，捂着胸口稍稍壓了聲音：“她想要一千塊，不是一百塊，你讓我怎麽不激動！”
江月薇看着她氣極敗壞的神色冷笑，“所以，你們現在就是不想給嗎？”
何曉峰突然就煩躁起來，江月薇嫁進何家照顧婆婆友愛小姑子這些事本來就是應該做的，他給她吃，給她穿，給她體面，現在誰見了她不是說一聲她嫁得好，她不能生也是事實，怎麽就成了敗壞她名聲了！
她以前脾氣那麽好，溫柔又善良，罵也不還口，現在怎麽給點顏色就蹬鼻子上眼還想翻天了？
他緊緊擰起了眉睨着她，壓住自己要湧上心頭的氣血，“江月薇，我娘說的對，你要的是一千塊不是一百塊！”
“再說你嫁進何家照顧家裏就是應該的，不能生也是事實，你這麽不管不顧想要一千塊到底什麽意思？還是不想離婚嗎？”
江月薇聞言心裏狠狠啐了一口，這種出軌的男人，現在白送他都不要，她盯着男人 ，一字一句地說着：“別想太多，我現在就是想離婚，還想要我應得的錢。”
“還有，不能生的是你，當初醫生叫我們兩個一起檢查，是你死活不願意的檢查，因為你不能生，所以你讓我背鍋，這才是真的事實。”
“江月薇！”何曉峰聲音暴怒，一個男人被指責不能生，這是尊嚴問題，他怎麽可能讓自己的尊嚴随意被一個女人侵犯，“你少他娘的在那胡言亂語轉移話題污蔑我。”
他不耐煩地扯了兩下衣領，冷目盯着面前的女人，“我不管你現在打了什麽主意，總之離婚我可以給一點錢，但是你想要我這三年來的全部工資，想都不要想！”
江月薇就知道男人不相信不能生的是他自己，但離婚的事她不想拖，也不想跟他們解釋什麽，更不想跟他們打拉鋸戰，她面色平靜無波，眸光直視着面前的男人，語氣淡淡：“你不給也行，那我就去跟鐘寶意談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