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劉靈芝聞聲撒腿就往前跑,推開圍觀的人群看見他爹滿頭是血的躺在他娘懷裏。
“爹!爹你咋了?”
徐淵也跟着跑過來,看見那一頭鮮血頭皮都麻了。
旁邊有好心人喊了嗓子:“先別管其他了,趕緊把劉大哥送醫館才是要緊的!”
劉翠花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起身要扶起老頭子去醫館,可是她腿都吓軟了,扶了幾下沒有力氣。
劉靈芝直接蹲下,抓着他爹的胳膊把人背起來朝着醫館跑去。
劉翠花擦了把臉上的眼淚:“大郎,你在這看着鋪子,嬸子跟你靈芝姐去醫館。”
徐淵點點頭,撿起地上的掉下來的豬肉放回攤子上,沉着臉進了鋪子裏。
旁邊圍觀的路人有不清楚原委的,紛紛打聽到底出了什麽事。
“還能是誰,又是那潑皮麻六欺負老實人呗!”隔壁賣醋的大嫂說道。
這個麻六在西市是出了名的潑皮無賴,仗着自己有個當捕快的姐夫,東家沾點,西家蹭點,平日裏偷雞摸狗沒個正事。大家惱歸惱但也不願意跟他鬧翻了,畢竟民不與官鬥,最多捏着鼻子躲他遠點。
“今個一早,劉大哥家剛開門,那麻六就領着幾個混子過來打秋風,拿了十文錢要買三斤肉。”正常一斤豬肉二十文,三斤豬肉就是六十文,十文錢夠幹嘛的?
劉老漢為難的說:“六爺,咱這都是小本買賣,要不給您割一斤肥肉,錢就算了吧。”
誰成想那麻六不幹,非要三斤上好的豬肉,不管老兩口怎麽說好話都講不下情面。
沒辦法劉老漢只能認栽,嘆着氣割了三斤肉,還沒上秤稱,麻六就說他家稱不準,還要再加上一個肘子。
劉翠花立馬火了,欺負人欺負的未免也太過分了!他們倆人五十歲的人,起早貪黑賺兩個錢容易嗎?
Advertisement
白給你二斤多的豬肉不算完,還想多要一個肘子?!那一個肘子三斤多沉,能賣六七十文呢!
“不賣了,不賣了!今天收攤!”劉翠花把稱上的豬肉搶下來放回攤子上,揮手讓劉老漢關門。
結果麻六擋在門口不讓他門關,旁邊幾個混混罵罵咧咧的過來要拿肉。
劉翠花氣的拿起殺豬刀比劃:“我看誰敢動俺家的肉!”她這副模樣倒真把幾個混混吓住,放下手裏的豬肉退到一邊去。
麻六在這街上橫行霸道慣了,什麽時候受過這窩囊氣,撿起案板上的秤砣就朝劉老漢的腦袋砸了過去。
那秤砣可是實心的鐵疙瘩,砸這一下還了得?血嘩啦啦的順着額頭流了下來。麻六見事不好,撒腿就跑了。
“這個麻六也太過分了!若是劉大哥有個三長兩短,剩下那娘倆怎麽辦吶?”
“誰說不是呢,也就是仗着劉大哥家沒兒子,欺負了白欺負。若是敢碰我家那口子,我那倆兒子非跟他拼了命不可!”
這個年代就是這樣,家裏男丁多,出去氣粗嗓門也大,劉家沒了三個男丁,如今孤兒寡母的,做生意免不了要受氣。
坐在裏面的徐淵握緊拳頭,恨自己不能一下子長大給叔嬸撐腰。
劉靈芝背着他爹一路小跑到醫館,坐診的郎中見狀趕緊過去把人接下來,扶到裏屋的木板床躺下,讓身邊的學徒快去拿止血的傷藥來。
劉翠花到底是個女人家,遇上這麽大的事一時慌了神只會哭。看着面如金紙的老頭子,心裏一陣恐慌,若是劉老漢沒了,他們娘倆以後可怎麽活啊!
醫館的學徒端來熱水和傷藥,郎中趕緊把止血的藥灑在傷口上,拿幹淨的布巾把臉上的血擦幹淨,虧得秤砣砸的有些偏,只在眼眶上磕出一條兩寸多長的傷口。若是再遠一寸砸在太陽穴上,便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來了!
郎中又開了兩附補元氣的藥,讓徒弟拿去煎,喂過藥後劉老漢終于緩了過來。
“娘,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劉翠花斷斷續續把事情的經過跟兒子說了一遍,劉靈芝聽完起身就要往外走。
吓得劉翠花一把拉住他:“幺兒你幹啥去?”
劉靈芝氣的眼珠子都紅了:“娘你放手,我殺了那個滾蛋去!”
劉翠花哇的一聲哭出來:“娘可就剩你一個了,你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娘就不活了!”
“爹這傷怎麽辦?就這麽算了?!”
劉翠花也恨,恨不得拿刀剁了那幾個潑皮,可沒有辦法啊,告官告不贏,人家有當捕快的姐夫,打又打不過,這口氣只能當啞巴咽下去。
旁邊的郎中也跟着嘆氣,這種事見得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麻繩專挑細處斷,苦難專挑老實人。
到了傍晚劉老漢才醒過來,砸這一下屬實不輕,頭昏眼花,胃裏直翻騰,剛坐起來就吐了一大口藥湯。
“爹,你醒了!”劉靈芝趕緊湊過去拍了拍他後背。
劉老漢有氣無力的問:“你娘呢?”
“牛車還在鋪子後面,肉也在外面擺着,娘說把東西拉家去再來接咱們。”
劉老漢閉着眼睛點點頭。
沒過多久劉翠花趕着牛車回來,結了藥錢,帶着爺倆回了家。
徐淵坐在堂屋燒火,聽見牛車聲就趕緊迎了出來,跟着劉靈芝一起扶着劉老漢進了屋躺下,
劉翠花一進門就聞到飯菜的香氣,屋裏熱氣騰騰的,鍋裏還預備了熱水,心裏安慰了不少。
“嬸,叔好點了嗎?”徐淵小聲問。
“郎中讓他養着看,興許三五天就沒事了。”當然也說了不好的,怕腦袋裏面砸出血,如果挺過這幾日,人才算安全。
劉老漢躺在炕上,頭暈起不來,劉翠花喂了他幾口米粥,喝完沒一會又吐了,不敢再喂他吃別的了。
娘仨一天沒吃東西,這會也沒什麽胃口,劉翠花逼着兩個孩子吃了饅頭,就讓他們早早去休息。
劉靈芝今天難得聽話,沉默的洗了腳,脫了衣服鑽進被窩,背對着徐淵肩膀微微抽動。
“哥,你別哭了……”伸手輕輕拍了拍劉靈芝。
“我沒哭。”劉靈芝啞着嗓子不承認。
任誰碰上這種事都咽不下這口氣,平白無故被人砸了頭,差點要了他爹的命!劉靈芝恨不得拿刀子捅死那個王八蛋。
徐淵知道他心裏難受,其實自己也難受,還有一絲擔憂,萬一劉叔真出了什麽事,會不會把他送回劉家屯,好不容易逃出來,再讓他過那種日子……徐淵閉着眼都不敢想象。
第二天一早,劉翠花天沒亮就起來了。其實昨天夜裏一宿都沒睡,生怕夜裏劉老漢發病,兩只眼睛熬的通紅。
幸好這一夜劉老漢安安靜靜,一覺睡到天亮。
“什麽時辰了?”劉老漢也醒了,扶着炕沿要起來,劉翠花趕緊給按了回去:“你快躺下,郎中不讓你起來。”
“那肉怎麽辦?”昨個剛宰的一頭豬,雖說天冷了豬肉放不壞,可若是放久了不新鮮了也不好賣。
“你還管肉?要不是為這幾斤肉,能遭這麽大罪嗎。”劉翠花腸子都悔青了,不就是一個肘子,給他就給了,何苦跟他硬碰硬呢。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他們是做生意的,一次讓那潑皮得了甜頭,下次他還敢來,以後生意還做不做了。
劉老漢嘆了口氣,讓劉翠花給他續個煙袋。
“腦袋還疼嗎?”劉翠花搓了煙葉給他點着。
“還行,就是有點暈。”
“快把我吓死了,流了那麽多血。”劉翠花再潑辣,說白了也就是個沒什麽見識的農家婦女,哪敢跟那些潑皮無賴耍橫,這次可把她吓得不輕。
劉老漢吧嗒抽了口旱煙:“不礙的,這也就是我這幾年歲數大了,年輕十歲,我非揍那混小子一頓不可。”
“瞧把你能的,要是咱們大郎二郎三郎活着,哪輪到這小子來撒野?”提起這個劉翠花又是一陣難過,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
劉老漢也難受:“別說了,以後再看見他們躲着點。”
老兩口正說着話呢,就聽見外屋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劉翠花摸黑點着油燈端着出去,見徐淵已經早早起來,正在燒火做飯呢。
“怎麽起這麽早?”
“嬸,我睡不着。”徐淵也半宿沒睡,一直擔心劉老漢的身體,更擔心自己的未來。
“叔怎麽樣了?”
“沒什麽大礙了。”劉翠花跟着一起忙活着把飯熱進鍋裏,然後拉着徐淵進屋。
“大郎睡醒了?”徐老漢靠在牆邊坐起來了。
“嗯,叔,你頭還疼嗎?”
“不疼了,冷不冷上炕再睡會,天還沒亮呢。”劉老漢也挺稀罕這個懂事的娃,大概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徐大郎有着不符合年紀的懂事和成熟。
徐淵脫了鞋上了炕,看着劉老漢頭上印着血跡的棉布,心裏又是一陣難過。
“叔,捕快是很大的官嗎?”
劉老漢愣了一下:“捕快啊…算不得什麽官,不過是官老爺手下的小兵。”
劉翠花:“娃,你問這個幹嘛?”
徐淵咬着唇鄭重的說:“我想念書,當大官,以後保護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