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晚上吃完飯,兩個人還有點扭捏。不過都是孩子心性,沒一會就想開了,左右不過是當兄弟相處,管他夫妻還什麽。
因為劉靈芝的秘密已經告訴了徐淵,所以也不存在男女有別,劉翠花直接給他拿了床被褥鋪在劉靈芝旁邊,小哥倆睡一個炕上。
外面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劉翠花催促兩人趕緊洗腳睡覺,明天一早夫妻倆還要去殺豬出攤。吹了油燈,給倆孩子掖了被角:“快睡覺,不許鬧了。”
“噢。”劉靈芝自小沒個兄弟姐妹,後來又因為身份的關系身邊連個要好的玩伴都沒有,如今終于有人跟他一起玩,興奮的睡不着覺。
等劉翠花一走,馬上壓低聲音說:“大郎,你睡着了嗎?”
“沒有吶。”徐淵小聲說。
劉靈芝掀開他被子鑽了進去,兩人忍不住偷笑起來。
“靈芝哥,你家真好,這被子真暖和。”
劉靈芝摸摸他的頭:“以後這裏也是你家。”
“以前我晚上做夢的時候,也睡過這樣暖的被,可是睡醒了又回到自己的茅草床上。”
“你爹為什麽對你不好?”
徐淵搖頭:“我也不知道,後娘來了以後爹爹就變了。”
“你後娘沒準是妖怪變的,把你爹迷惑了。”
“妖怪是什麽?”
劉靈芝開始給他講,以前劉翠花給他講的山精野怪的故事,把徐淵吓得瑟瑟發抖,緊緊抓着他胳膊動都不敢動。
“哥,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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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靈芝忍不住壞笑:“不怕啊,有哥在呢,哥保護你。”
東屋油燈還亮着,劉翠花正給徐大郎改衣服,那孩子個子太小,兒子的幾件衣服穿的都有點大。
“別弄了,仔細傷着眼睛。”劉老漢坐在炕頭,嘴裏還吧嗒着煙袋。
“還差幾針,縫完就睡了。”
“你跟那孩子說了靈芝的事?”
“嗯,說了。”
劉老漢嘆了口氣:“如今他年紀小不懂事,就怕以後歲數大了又反悔,到時候就不是你我能管得了了。”
劉翠花咬斷絲線,把針插回線圈上,抖了抖衣服:“那能怎麽辦?如今也沒別的辦法不是。将來他若是反悔……就和離,總不能逼成仇人。”
“況且眼下也不着急,倆孩子都還小,總得等幾年,萬一以後有其他的造化也說不定。”
吹了燈老兩口躺在炕上一肚子心事。
“你打算讓這孩子幹點啥?他身體不好,估計學不了這殺豬的手藝。”殺豬要有蠻力,還得有膽識,徐大郎那細胳膊細腿的,恐怕連刀都拿不穩。
自己家的幺兒倒是個好材料,奈何名義上還是未出閣的姑娘,現在出去殺豬對名聲不好。不過将來若是跟徐大郎成了親,就沒這些顧慮了。
劉翠花翻過身枕着胳膊說:“你說讓他去念學如何?以前在劉家屯的時候,這孩子跟着王夫子念過書,有底子學起來也容易。”
“你就不怕他念書念好了,翅膀硬了,飛出去?”
劉翠花聞聲一笑:“哪有你說的那麽玄乎,你當這書是好念的?咱們鎮上一年才考出幾個童生,要是考上舉人老爺,非得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才有這個運氣。我想着讓他識幾個字,将來去酒樓裏當賬房先生也是好的,聽說一個月能賺幾百文錢呢。”
劉老漢磕了磕煙袋蓋好被:“我不管,都依你,快睡覺吧,明日起不來了。”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劉家夫妻倆就起來了,他們要去鎮上養豬戶家裏收毛豬。
收豬也有不少講究,這個時代的豬都是訓化後的野豬種,最大也就養到百八十斤,毛豬的價格是十文錢一斤,折算下來一頭豬要七八百文。
豬要挑肥的,臀肉厚實的,養豬戶跟劉翠花是老熟人了,拉出來的豬個個肥肥胖胖,夫妻倆直接挑了個頭最大的,稱了斤數,花了八百五十文。
肥豬綁了繩子裝上牛車,夫妻倆往回趕,天邊剛泛起魚肚白就到了家。
接下來就是殺豬,兩人都是熟手,不到一個時辰就清理完了。
這一頭毛豬,除去豬頭、豬皮、豬血和豬內髒,大概能出六十斤豬肉,一斤肉能賣二十文,合算下來就是一千二百文,裏面還要刨去租賃鋪子的費用,一頭豬可以淨賺二百文左右。
收拾完劉翠花還抽空給孩子們做了早飯。
徐淵是被豬叫聲吵醒的,揉揉眼睛坐起來,見劉靈芝還沒睡醒,輕手輕腳的穿上衣服下了炕。
“大郎這麽早就醒了?怎麽不多睡會?”
“睡醒就不困了,嬸子我幫你燒火吧。”
劉翠花也沒推脫:“行,你燒火我把菜切出來。”這孩子太懂事,自己家那個要有他一半聽話,老兩口也不用費這麽大心了。
“大郎,我記得以前你在村子裏念過學吧?”
“嗯,我娘活着的時候,送我去讀過一段時間,後來娘死了,爹就不讓我去了。”
提起徐才劉翠花就一肚子氣:“你爹那是個沒心肝的,連自己的親骨肉都不心疼,你以後也別念着他了。”
徐淵沉默的點點頭。
“嬸子想着讓你繼續念書,你覺得咋樣?”
“啊?”徐淵拿着燒火棍愣住,不可思議的看着劉翠花。“可…可我…沒有錢呀。”聽說念書要花很多錢,以前在村裏能念學是因為王夫子年紀大了,身邊沒有人照顧,勉強教兩個字,賺點束脩生活。
“錢不用管,你只說願不願意。”劉翠花之前打聽過,鎮上有兩家私塾,一家要二百文一個月,另一家便宜五十文,只可惜不收女娃,不然讓幺兒去念兩天學也是好的。
“我…我…還是算了,嬸子給我找個活計吧,還能賺點錢補貼家用。”徐淵低着頭把柴往裏塞了塞。
劉翠花看出他是怕花錢,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麽。
劉靈芝醒來時爹娘都拉着豬肉出攤了,從炕上爬起來就往屋跑,看見坐在門口的徐淵才松了口氣。
“靈芝哥,睡醒啦?”徐淵聽見聲音扭過頭。
“你起來怎麽不叫我。”劉靈芝伸了個懶腰,先去旁邊的茅房裏撒了一泡。“爹娘都走了?”
“嗯,叔嬸出攤了,鍋裏給你留了飯菜。”徐淵起身去掀鍋蓋,把溫熱的米粥和饅頭拿出來,還有一盤用豬油蒸的鹹蘿蔔幹。
劉靈芝借着井邊的涼水洗了把臉,凍的哆哆嗦嗦跑進來:“你吃飯了嗎?”
“吃過了。”原本他想等着劉靈芝一起吃,結果劉翠花不讓他等。
“吃飽沒?再陪我吃點。”劉靈芝搬了兩個小凳子,坐在鍋臺旁邊吃起來。
徐淵摸着圓滾滾的小肚子:“飽啦,吃了兩塊馍呢。”白面摻着玉米面做的饅頭又香又甜,在劉家屯的時候,哪吃過這麽好吃的馍。
等劉靈芝吃飽飯,徐淵又麻利的端下去收拾。看的劉靈芝有些不好意思:“你放這吧,等我娘回來再收拾。”
“嬸子出去忙一天,晚上回來很累了,我閑着也是閑着,幫着幹點活她能輕快一些。”
劉靈芝摸着鼻子,頭一次覺得自己有些不懂事,以前吃完飯碗和筷子都扔在鍋裏,等娘回來收拾,卻從沒想過娘出去一天累不累。
“我跟你一起收拾!”劉靈芝見他個子小,鍋蓋拿不穩,直接伸手過去幫忙。徐淵刷鍋洗碗,末了還把鍋蓋和鍋臺擦幹淨。
整理好廚房又回到兩人睡的卧室,疊好被子扯好炕席。
劉靈芝則拿起笤帚趕緊掃地,生怕自己幹慢了,活都被徐淵搶走。
等兩人把屋裏屋外收拾幹淨,太陽已經挂在半空了。
今天難得是個好天氣,徐淵又是第一次來鎮上,劉靈芝打算帶他出去玩玩。
臭着臉換了身女孩穿的衣裙,又把頭發挽成雙髻,用圍巾圍住脖子。
“我這樣穿是不是很難看?”劉靈芝不高興的拽着裙子,沒辦法,娘說過只要他出門必須做女娃的打扮。
“不會,哥穿什麽都好看!”徐淵瞪着亮晶晶的眼睛,不像說假話的模樣。
劉靈芝抿嘴一笑,從自己的百寶箱裏摸了幾文私房錢,這些都是平日幫他娘出去買東西剩下的零錢,被他貪污了。
“走,哥帶你溜達溜達。”
出了胡同往前走就是南市,這裏住着的都是普通老百姓,兩旁的鋪子也大多簡陋,賣的東西都是日常用的,價格在一文到幾文不等。
劉靈芝拉着徐淵邊走邊介紹:“這一片的鋪子是花錢租用,路邊那些擺在地上的攤位,一天要交三文錢的人頭稅。”擺地攤的基本都是村裏來的,賣的東西也都是農家山貨。
兩人走到一處賣炸糕的攤子停下,劉靈芝花了兩文錢買了兩塊油炸糕,用油紙包着遞給徐淵一塊,兩人邊走邊吃。
“過了這趟街就到了西市。”
這邊明顯要比剛剛的南市看着幹淨些,路上的行人穿的也是整整齊齊,兩旁的鋪子更是井然有序,門口都挂着招幌。
這邊的鋪子大多也是租的,而且價格要比南市高不少。
當初劉老漢不理解妻子為何要花大價錢租這邊的鋪子。劉翠花笑而不語,西市街坊住的大多都是商戶,花錢買肉吃不心疼。南市都是窮人家,誰舍得沒事花十幾文錢買肉吃啊。
劉靈芝伸手指:“看見前頭那個紅色的幌子沒?那就是咱家的豬肉鋪子。”
兩人牽着手剛要走過去,突然發現一群人朝他家的鋪子圍了過去,離老遠就聽見劉翠花的哭喊聲:“快報官吶,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