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入場前有專門的監考官負責檢查學生的衣服和考籃,連考籃裏的大餅都被掰開看看有沒有夾帶私貨。
徐淵脫了棉襖,摘下帽子,解開頭發,抱着胳膊凍的瑟瑟發抖。監考官看他年幼也沒做太多刁難,仔細檢查通過後便将衣服還給了他。
縣試還是比較寬松的,若是到了鄉試,為了防止有人将紙條夾在棉花中間,連棉衣都不許穿,只能多穿幾件單衣禦寒。
考場比較簡陋,露天的一塊空地上擺滿了桌椅板凳。大約三尺左右間隔着一張考桌,不像鄉試有專門的考房。幸好今日沒下雪,這種天氣在外面凍一天,也是一種考驗吶!
進入考場,徐淵找到自己的座位,把考籃裏的東西拿出來擺放好,便安安靜靜的等待發卷了。
上午考三場第一場為正場,試四書文兩篇,五言六韻試帖詩一首。
第二場為初複,試四書文一篇,性理論或孝經論一篇,默寫《聖谕廣訓》約百字。
第三場為再複,四書文或經文一篇,律賦一篇,五言八韻試帖詩一首、默寫前場《聖谕廣訓》首二句。
下午四五場連複,時文、詩賦、經論、骈體文不拘定格。*(摘選自百度)
一般考試成績主要看上半場,下半場算是加分項,待五場全部答完,考生方可離開考場。
中途若是想方便,還要監考官跟着一起去茅房,親眼看着你解完才能回來。徐淵想想都頭皮發麻,所以早上起來一口水都沒敢喝。
待人全部入場完畢,縣令開始考試前的訓話。先是對朝廷歌功頌德一番,然後是勉勵考生,這都是歷年的老傳統,有考的次數多的人都能背下來了。
泗水縣縣令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留着稀疏的胡子,個頭不算高身材細瘦,穿着官袍帶着官帽,訓完話便讓監考官發試卷和草紙。
卷子發下來,徐淵開始搓着手看考題,見題目都是張秀才教過的,提筆便開始在草紙上開始寫,寫完見沒有修改的地方,再謄寫在試卷上。從發下試卷到答完題,前後一共花了不到兩刻鐘的時間。
寫完了也不能提前交卷,徐淵低着頭安安靜靜的坐好。
考場上一共有四名巡考官,他們會來回巡邏,防止有人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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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徐淵這邊的巡考官見他許久不曾動筆便走過來查看。原以為是答不上放棄了,沒想到居然已經寫完了,先不論答的如何,光是是這字寫的就不一般,這一圈巡邏下來,就沒見過比他寫得漂亮的了!
科舉考試中,字也占很大一部分。字寫的好看,批閱的人才願意仔細看你答的內容,若是寫的像劉靈芝似的,估計看都不會看直接落榜。
徐淵見他一直站在自己身邊有些緊張,是不是自己哪裏寫的不好?正想着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騷動聲!
“你在幹什麽?!”
“啊!大人我錯了,饒了我這一次吧!我考了七次了,再考不上家裏就不許我再念書了,求求您了!”一個中年男子跪在地上涕淚橫流,不停的磕頭。
他居然把抄寫好的詩文卷成細條,塗抹成考籃相同的顏色夾帶了進來,剛準備抽出來翻看的時候正巧被監考官看見逮了個正着。若是把這個心思放在讀書上,興許早就考上秀才了。
從外面進來兩個官兵,不顧他的求饒架着胳膊就把人拖了出去。
“趕緊坐好!如再有違規者,直接取消考試資格!”其他人見狀不敢再張望,低下頭繼續答卷。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第一場考完中途有一柱香的休息時間,想喝水的喝水,該去廁所的去廁所。
将近一百人上茅廁排隊也要很長時間,廁所裏的恭桶用的人多了,那味真是“香飄十裏”!
幸好徐淵坐的位置離着茅房比較遠,但隐隐還是能聞到一股異味,離着近的那幾位考生就慘了,接下來的幾場考試都要聞着臭味做文章了。
很快第二場開始,試卷發下來,徐淵看了一下題目,依舊不難。這次他沒急着寫,先在草紙上仔細的寫一遍,等着考試時間還剩一刻鐘的時候,再謄寫在試卷上。
徐淵在考場上游刃有餘,劉靈芝和劉老漢在外面可是提心吊膽,特別是看見有位考生被人架出來後,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一群人圍着那名考生議論紛紛,考生捂着臉背上書籃小跑着離開了。
劉老漢忍不住問旁邊的人:“郎君,借問一下那人怎麽這麽早就出來了?”
“嗐,作弊被抓了呗!”
“這被抓後怎麽辦啊?”
“還能怎麽辦,上頭記錄留名以後都不許再考了。”
劉老漢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幸好他家大郎不會幹這種事。
“老仗這是家裏有人在考試?”
“嗯,我女婿在裏面呢。”
男子打量了一下他,又見他身邊站着個高個的女子,想來是她的夫婿了。
“我弟弟也在裏面考試呢,今年是第二次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通過交談劉老漢得知這男子是清水鎮上的人,家裏兄弟前幾年參加過一次科舉,結果沒考上,後來因為疫病耽誤了三年,今天恢複考試後趕緊報了名。
“這次倒是天氣不錯,上回我弟弟考試的時候正趕上刮風下大雪,凍的他下半場都沒考完就發了熱,直接被擡出考場,別看他們讀書人平日清閑,其實也不容易啊。”
劉老漢點頭:“可不是!這麽冷的天氣,在外面一坐就是一整天,別凍壞了才好。”
到了中午考場外等候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劉靈芝也帶着劉老漢去附近的茶水鋪子裏歇歇腳。
鋪子裏不少人跟他們一樣,都是等着家人考試的。三五個人坐在一起,嘴裏聊的都是關于科舉相關的話題。
劉老漢一個屠戶出身,大字不識一個,跟着聽個熱鬧,倒是劉靈芝從這些人口中得知今年似乎不太一樣。
各縣不像往年那般按舊制錄取人數,今年改成按照參加人數錄入。參加的人多名額也多,今年泗水縣參加的人少,名額削減了一多半,大概只取前七名。
“才七個人?!”旁邊的男子聽到大吃一驚,原以為今年人少會容易一些。
“聽說隔壁的四通縣人更少,今年只給了五個名額,咱們縣雖然參加的人比他們多些但也沒多幾個,七個名額不算少了。”
“那…那還能考上嗎?”在門口碰上的男子剛巧也在這,聽完臉色都變了。他家算是耕讀世家,這幾年因為疫病的原因也不寬裕,若是弟弟這次再不中,哪裏還有閑錢供他讀書啊。
考場內也到了中午休息的時間,考生可以拿自己帶的食物充饑,考場提供熱水。
徐淵要了碗熱水,把凍硬的大餅掰碎扔進碗裏,泡軟了囫囵着喝了下去,勉強填飽肚子。
吃完飯站起來跺了跺腳,下午天氣不太好,刮起北風越來越冷,幸虧嬸子給做的這件棉襖夠厚實,不然自己非得凍傷寒不可。
休息時間結束,有監考敲鑼,所有考生回到自己座位上準備下午的連複。
連複時間為一個時辰,一般都是縣令出題,考生按照規定做答。這一項對于前面幾場沒考好的人來說,幾乎沒什麽影響,只有在取名次的時候,才會參考連複的成績。
答完題天邊已經飄起了細碎的小雪花,徐淵把手縮進袖子裏捂着臉,等待監考官收卷。
外面劉靈芝和劉老漢早就等着急了,随着考場大門打開,見徐淵拎着考籃從裏面走出來,劉靈芝終于忍不住跑過去把人抱住:“冷不冷,餓不餓?”
徐淵趴在他懷裏點點頭:“冷,手都凍僵了。”
劉靈芝握着他冰涼的小手在嘴邊哈氣,要不是顧及自己現在是女人打扮,早就把人背起來往家跑了。
劉老漢也心疼:“快回家,叔給你煮姜湯喝,可千萬別染上風寒。”
“嗯!”徐淵嗓子有點哽咽,從出來到現在兩人都沒問問自己考的怎麽樣,反而擔心自己冷不冷,有人疼真是太好了。
回去的路上徐淵開始講自己考試的過程,提到那個被抓作弊的學生,惹得劉家父子唏噓不已。考了七次都考不上,想來也是沒什麽讀書的天分,與其浪費時間,還不如找點事做。
回到家劉老漢把炕燒的熱熱的,鍋裏熬了一鍋姜湯。
徐淵把鞋脫了,圍着被子坐在炕頭上,手腳癢的要命,估計是凍瘡犯了。
以前在劉家屯的時候,手腳耳朵都長過凍瘡,這幾年養的差不多了,如今一凍又全起來了。
姜湯熬好,劉靈芝盛了一大碗端過來:“快,趁熱喝了,發發汗。”
見徐淵捧着碗,咕咚咕咚喝下姜湯,兩人才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