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再見
突如其來的離婚消息, 像是顆重磅炸.彈,将賀之洲炸得體無完膚。
他身形落寞地站在原地,許久, 才稍稍反應過來, 轉過身, 看着溫寧漸行漸遠。
忽然,他大步向前,追上她的腳步抓住她。
“好端端的, 為什麽要離婚?”
溫寧的手臂被他狠狠拽着,不得不回過身。
相比賀之洲無法接受的疑惑和憤怒,溫寧的态度異常平靜, 只道:“累了。”
她穿着居家拖鞋的時候,比他低半個頭,仰頭望着他,疲憊地說, “我不想要再這樣繼續下去了。”
“累了?”賀之洲明顯地蹙了下眉, 冷笑了聲, 握着她手臂的手越抓越緊, 骨節都泛起了白色,“我這些年對你不好嗎?”
竟然會讓她說出累了這種話?
溫寧沉默了片刻, 回想起過去兩年的婚姻生活, 他對自己的種種。
撇開感情, 單從物質上來講,賀之洲對她, 當然算是足夠好。
可是,那又有什麽用?
他不愛她,他對別的女人也好。
甚至……也許……可能……更好。
想到這點, 溫寧就心痛。
“我們本來就是因為那晚的意外才走到一起的。”溫寧去意已決,松開他的手,“兩年了,正如你所說,你對我也足夠好,該負起的責任也都負了,我放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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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他要愛誰也好,跟誰在一起也好,都是他自己的事,跟她沒有任何關系。
“是放我自由,還是放你自己自由?”賀之洲緊盯着她。
是,放過他,何曾不是放過她自己?
“你說的對。”溫寧輕笑了下,迎着他的目光,釋然道,“也是放過我自己。”
等離了婚,她就不需要再在這段無愛的婚姻裏患得患失了。
**
當晚,溫寧就開始跟賀之洲分房睡了。
她自己抱了枕頭和被子去客房,賀之洲一個人躺在兩人的房間裏,呼吸間全是她殘留在床上的熟悉香氣。
賀之洲轉過頭,朝着溫寧平日睡的那面,香氣又更明顯了些。
可是那裏空無一人,他閉上眼,翻來覆去睡不着。
随後,他煩躁地從床上起來,皺着眉從房間出去。
他準備到起居室去拿點酒,結果剛好碰到溫寧也在這。
溫寧剛剛接了一杯水,正準備回房,倏然轉身對上他的視線。
她錯開眼,若無其事地從他身邊走過去。
兩人擦肩而過時,賀之洲倏然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溫寧腳步頓了下,轉頭看他,眼裏有幾分探究的意思。
“沒有我,你睡得着嗎?”賀之洲偏頭看她,近距離審度着她的表情問。
溫寧輕笑了下,“為什麽睡不着?”
溫寧喜歡跟他做.愛,這點賀之洲是清楚的,每次夫妻生活時,她動情的反應騙不了人,所以他理所應當地認為,溫寧沒有他應該會比他更加不适應,更加睡不着。
可看溫寧現在的狀态,平常得跟沒事人一樣,賀之洲冷笑了聲,“很好。”
即便他現在正因為她而失眠,他也不甘心承認了。
溫寧只覺得他莫名其妙,松開他的手,端着自己的水杯繼續回房。
終于正式将離婚的決定告訴賀之洲,心中一塊大石頭落了地,溫寧這晚确實睡眠不錯,躺下後不久就睡着了。
一覺睡到自然醒,次日清晨,溫寧早早起床,從客房開門出來。
而就在這時,主卧的門也在同一時間打開。
賀之洲提步出來,大約是兩人都聽到動靜,下意識往對方那望去。
兩人四目相對,溫寧率先錯開眼,往樓梯那走。
賀之洲眼底青黑,不複往日神采,擡手理了理衣領,也垂眸跟在她身後徐徐下了樓。
蘭姨将準備好的早餐端上桌,夫妻二人如往常那樣相對而坐,只是——全程零交流。
溫寧細嚼慢咽,優雅地進食,賀之洲的注意力全然不在吃的上面,時不時似有意或者無意地掃她一眼。
見她一心放在吃的上,他更是郁悶得吃不下,喝杯咖啡就作數。
蘭姨從廚房出來,本想上前看看需不需要再為他們添點吃的,見賀之洲面前的早餐幾乎沒動,有些奇怪,“賀先生?”
賀之洲手裏捏着咖啡杯的耳朵,擡眸,對上她的眼,又順着她視線低頭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盤子。
對面的溫寧也不由得擡眸,邊咀嚼着嘴裏的食物,邊打量着他。
感知到她的目光,賀之洲掀眸瞅她一眼。
“今天沒胃口嗎?”蘭姨關切地問。
“呵,是沒什麽胃口。”賀之洲冷笑,眼睛死死盯着溫寧,“哪兒像賀太太,胃口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溫寧平靜的眼睫輕煽了兩下,不理會他的陰陽怪氣,低頭舀粥喝。
她是怎麽做到提完離婚後,還這樣吃得香睡得好,跟沒事人一樣的?!
賀之洲徹底郁悶了,甚至帶了些憤怒,騰地從位置上站起來。
“兩年的婚姻對你來說,到底算什麽?”
他雙手撐着桌面,居高臨下地質問她。
溫寧舀粥的動作一頓,擡眸看他。
同樣的問題,她也想問他呢。
兩年的婚姻生活對他來說,又算什麽?可以讓他一面游離在背叛她這個妻子的邊緣,一面毫無負疚的反過來質問她這樣可笑的問題。
可問了又如何?反正要離婚了,答案是什麽已經無關緊要。
溫寧複低下頭,慢條斯理地舀起一口粥送進嘴裏,“一段失敗的人生經歷。”
“一段失敗的人生經歷?!”
賀之洲蹙着眉,難以置信地重複着她的話,大概沒想到她會用“失敗”二字來形容。
可她在為兩人的婚姻标下這樣充滿貶義的注解後,還是那般的雲淡風輕。無形中像是一把刀子插進賀之洲的心髒,然後一下又一下慢慢地剌,血往外滴,鈍着疼。
到最後,賀之洲實在心痛難忍,猛地推開旁邊的椅子,氣急敗壞地轉身離去。
留下蘭姨一臉震驚地站在原地,大睜着眼睛。
畢竟在她印象中,賀之洲從來沒有在家發過脾氣,出身豪門的貴公子似乎永遠都是那般優雅從容,斯文矜貴。
可今天……
這是怎麽了?蘭姨看看男人氣勢洶洶離開的背影,又看看坐在原地安靜進食的女人。
溫寧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影響,她放下粥勺,又拿起筷子夾荷包蛋吃。
**
淡定地吃過早餐後,溫寧也出門忙自己的事去了。
她先是來到工作室,經過一樓時,坐在餐桌邊吃早餐的三人都被她額頭上包紮的紗布吸引了眼球,紛紛關心她怎麽弄的。
“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的。”溫寧輕描淡寫地說,轉身繼續上樓,“星星一會兒吃完了,來我這一趟。”
她邊往樓上走邊說,喬星應聲好。
上到三樓後,溫寧沒急着進畫室,先是打開了一間閑置着許久沒用的房間。
這房間是套房,卧室和衛生間都有,她進去檢查了一番,确認清楚裏面的家具擺設,看看都缺什麽東西。
她接下來,要搬到這裏住了。
确認好後,她從房間出來,恰好星星吃完早餐上來,問她什麽事。
“你通知一下阿姨,讓她過來把這間房清潔打掃一下。”溫寧邊說,邊往她的畫室去。
“好的。”星星說着,拿起手中的手機開始聯絡。
之後,溫寧待在畫室裏,認真羅列了些需要采買的東西,然後又出門去了。
她往停車場去時,遇到同樣正要出門的南希。
南希勾着她的手,左右觀察了下,确認沒人,附在她耳邊小聲問:“你這額頭,不是你老公打的吧?”
畢竟現在家暴男不少,加上南希又知道她現在跟自己的丈夫出問題了,難免往那方面想。
但溫寧不是那種離婚就要給人潑髒水的人,搖了搖頭,“不是。”
“那你跟你老公現在……”南希欲言又止。
她之後搬過來,離婚的事肯定是瞞不住的,溫寧默了片刻,坦白道:“準備離婚了。”
聞言,南希楞了下。
而後,又覺得情理之中。
畢竟,沒哪個女人受得了自己老公在外面有女人的。
但是離婚不是小事,以後的生活難免受到影響。
“哎。”一時之間,南希百感交集,替她嘆了口氣。
但她尊重溫寧的決定,擡手抱了抱她的肩,“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地方,直接跟我說。”
溫寧扯了扯唇角,回給她一抹淡然的微笑,“放心吧,我不會跟你客氣的。”
上車以後,溫寧先是聯絡了搬家公司,然後驅車到商場,給自己挑了被子枕頭和新的床上四件套,最後又買了些生活用品等等。
她把東西運回到工作室,叫來助理過來幫忙把東西搬上樓。
兩個女生一下搬不完,剛好南希回來,帶着南謹。
南謹見狀,快走幾步過來,伸手去接溫寧手裏的東西,“我來吧。”
溫寧遲疑了下,想着跑來跑去麻煩,也就不跟他客氣了,于是将手裏的東西交給他,感激道:“謝謝謹哥。”
“客氣什麽?”南謹笑着接過,擡起頭,瞧見她額頭貼着的醫用紗布,楞了下。
下一秒,溫寧轉過身去,又打開後備箱從裏面拎了兩個枕頭出來。
“走吧。”她關上後備箱,轉身道。
南謹默了默,嗯一聲,拎着東西邁開了腳步。
男人身材高大,左手拎着被子,右手拎着四件套走在前面。
溫寧跟着走在後面,南希追上來拐過她的手,乘機附在她耳邊誇獎自己這位堂哥,“謹哥男友力可以的。”
“是吧?”她說完,笑着轉頭跟溫寧尋找認同。
溫寧笑了笑,從善如流道:“嗯。”
南謹一鼓作氣上了三樓。
溫寧讓他把東西放在門口就好,南謹依言放下,再度不太放心地掃了眼她額角貼着的紗布,說:“以後有用得上我的地方,随時叫我。”
很幸運,身邊的人都這樣熱心,溫寧扯了扯唇角,回給對方一抹微笑,“好的,謝謝。”
“那我先下去了。”
“嗯。”
随後,溫寧檢查了下房間,見阿姨已經打掃得足夠幹淨。
而這時,喬星接了個電話,告訴她外賣到了。
溫寧跟她一起下樓,吃完飯,交代助理下午幫忙把她買回來的那些東西都歸整好,然後又自己驅車回了別墅。
等她回到,搬家公司派來給她送紙箱的人也到了。
蘭姨見她突然回來,身後還帶着個人抱着些紙殼,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笑着問她需不需要準備下午茶。
溫寧想了下,邊領着人上樓邊說:“不用了。”
“上來幫一下忙吧。”
“好的。”蘭姨回廚房放下手裏的抹布,緊接着跟了上去。
搬家公司的人将紙殼拼湊成一個個的紙箱,溫寧開始從右往左,分門別類地收拾自己的東西。
蘭姨進來見她這陣仗,踩着小碎步跑到她身邊,湊到她耳邊小聲問:“你這是要離家出走嗎?”
上午吃早餐那會兒,兩人突然莫名其妙地吵起來,後來蘭姨到兩人房間打掃衛生,還發現夫妻二人昨晚好像并沒有睡在一個屋裏。
她那時候就猜測夫妻二人之間可能出了不小的問題,溫寧現在又要收拾打包行李,不是離家出走是什麽?
“不是離家出走。”溫寧平靜地邊說着邊收拾,“是準備離婚了。”
“啊……啊?”
蘭姨震驚地呆住。
相比蘭姨的吃驚,溫寧淡定得多,她指了指另一邊,讓蘭姨去收拾那。
東西太多了,兩人從下午三點,收到下午五點,才将衣帽間收拾好而已。
蘭姨從口袋掏出手機看一眼,有些為難地轉頭看她,說:“太太,賀先生今天要回來吃飯,我……”
她得去給他做飯了。
“你去吧。”溫寧又領着搬家公司的人去自己的畫室。
哎,蘭姨直搖頭,直嘆氣。
她是真想不明白,畢竟這兩人先前看起來明明一點事都沒有,平日裏是那麽的相敬如賓。她再沒見過比他們還要和氣的夫妻了,在今天以前,她甚至都沒有見他們拌過一次嘴。
可怎麽,突然就說要離婚了呢?
畫室裏,溫寧藏了不少為賀之洲作的畫。
但是現在,這些畫對她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所以那些跟他有關的畫,她都懶得再帶走,只收走其他的,跟一些作畫工具。
從衣帽間再到畫室,溫寧一直收拾到天黑。
一共十三箱,搬家公司那邊又派了個人過來,兩人一起幫她把東西一箱箱往外扛。
這時,賀之洲也從公司回來了。
他手臂上搭着西裝外套,拎着車鑰匙從車庫進來,倏然瞧見穿着工作服的工人,搬着成箱的東西穿過客廳往外走,不由斂起了眉頭。
他正欲開口問怎麽回事,樓上緊跟着傳來腳步聲。
他擡眸望去,見溫寧拎着個行李箱,正垂眸往樓下來。
箱子裏都是些貴重的首飾和畫稿,還有些她自己的證件之類的重要物品,怕搬家公司給弄丢了,她準備自己帶過去。
“你這是幹什麽?”賀之洲皺着眉頭問她。
溫寧擡眸望他一眼,步下最後幾級臺階,将手中的行李箱放下來,“既然決定離婚了,那就盡早分開吧。”
“就那麽急着離開我?”多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嗎?
賀之洲眉頭越皺越深,抓着車鑰匙的手都不由得收緊,指骨泛白,随時都要被捏碎了似的。
溫寧垂眸将行李拉杆拔.出來,這時,手背無名指上的鑽石戒指,在頭頂明亮的燈光照射下,折射出一道刺目的光。
她動作不由一頓,凝神望着自己手上的婚戒怔了好幾秒。
随後,她将戒指取了下來,随手放在旁邊的雕塑上,拉上自己的行李箱,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只給身後的男人留下一句冰冷的,“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