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留着吧
他語氣溫柔得不像話, 而且随着他腳步的靠近,兩個人的距離拉近了,溫寧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也很奇怪。
他從來沒有用這種眼神看過自己, 溫寧不由得往門後躲了躲, “你別過來。”
她不知道他想幹什麽, 視他如洪水猛獸。
賀之洲見她防備,不得不停下腳步,微抿着唇, 輕嘆了口氣,“我不過去,你別害怕。”
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 賀之洲回過身,将手裏的藥遞給她的助理,“幫我拿給她。”
而後,他回過頭, 跟溫寧道別, “我走了。”
溫寧半個身子藏在門後, 扶着門框望着他。
重新回到車裏, 賀之洲啓動車子離開。
一臺紅色轎車從反方向開過來,跟他的車子擦肩而過, 車窗降下來, 南希把着方向盤, 轉頭朝着他的駕駛位打量了幾眼。
繞了半圈,南希将自己的車開到旁邊的停車場。
目送賀之洲的車子走遠, 喬星拎着早餐和那袋藥小跑着進工作室,“溫姐姐。”
随後,三人圍坐在餐廳裏吃早餐, 南希也停好車子過來。
“剛剛怎麽見着你前夫了?”南希随手将包放下,拉開一張椅子坐在溫寧對面。
斜對面的喬星擡起頭,指了指桌上的藥店袋子,“給溫姐姐送藥來了。”
南希伸手扯開袋子看了看,都是一些外傷藥,“啧,什麽意思啊?”
這前腳剛離婚,後腳獻殷勤,着實讓人無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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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寧也想不通,搖了搖頭,“不知道他。”
南希側身從身後的包裏掏出一盒藥來,放到溫寧面前,“瑾哥跟我說你的腳被人踩傷了,托我給你帶的。”
溫寧看了一眼,“謝謝。”
吃過早餐,溫寧拿起桌上南希帶來的藥,拆開裏面看了說明書,确認有消腫止痛的功效。
她把藥帶走,上了樓,走在樓梯上,手裏的手機震動了下,提醒有短信進來。
她随手點開看了下,是銀行發來的轉賬提醒。
賀氏的財務轉了九十萬進她的賬戶。
溫寧楞了下。
每個月月底,賀家的財務都會按時轉六十萬到她這個卡裏,當作是她下個月的零花錢,但問題是,她跟賀之洲都已經離婚了,為什麽還會轉進來?
賀之洲忘記跟財務說了?
而且,之前每個月都是六十萬的,為什麽這個月變成了九十萬?
她停在樓梯上,盯着手機屏幕仔細回想了下,想起先前有一次,她想去給簡初當廣告模特,把想法告訴賀之洲時,他誤以為她是零花錢不夠用了,表示會讓財務以後每個月多給她三十萬。
可是,她記得她後來跟賀之洲解釋過了,不是零花錢的問題,純粹只是想去幫簡初的忙而已,但沒想到,賀之洲還是讓財務人員給她加錢了。
但這畢竟是賀太太的待遇,她現在既然已經跟他離婚了,就不适合再用他家的錢,于是,溫寧切換頁面,給賀之洲發了條消息,提醒他讓財務人員停發她的零花錢。
并且,她将适才那條轉賬短信截圖給他。
【下個月的他已經轉過來了,你看下我是轉還給你,還是財務那邊。】
賀之洲剛驅車到公司,推門從車上下來,垂眸掃了眼消息,回道:【不用了,你留着吧。】
九十萬對普通人來說,也許數額不小,但對賀之洲來說,還不夠買一臺車、一只手表的,他自然是不放在眼裏。
溫寧見他無所謂,也就算了。
不過……
她又點開銀行的轉賬短信确認了眼,發現裏面的存款竟然已經有八百多萬了。
她本就是恬淡的性子,物欲不重,每月花費不多,也就二三十萬左右,所以先前每個月六十萬她都花不完,算下來,每個月還能有三十多萬的結餘。
經過兩年的積累,确實也算是一筆可觀的數目。
但人總不能坐吃山空,以後不會再有錢進來,這裏面的數額只會越來越少。
畢竟工作室每個月的水電租金,加上開給助理的工資和自己的生活費等等,都是一筆不小的花費。
于是,溫寧點開朋友圈,給自己發了個招攬學生的廣告。
其實,她之前就有招過學生,但是蘇明瀾不同意,說是外面不知道的還以為賀家虧待她,所以後來她也只能作罷。
但是現在,既然她跟賀之洲已經離婚了,那麽她做什麽都将跟賀家沒有關系,蘇明瀾的意見在她這裏也就變得無足輕重。
她之前發朋友圈都會特意屏蔽賀家長輩,但是這一次沒有,蘇明瀾自然很快就看到。
溫寧剛剛将畫紙鋪好,就收到蘇明瀾打來的電話。
“你又招什麽學生?”一接通,蘇明瀾就開始不悅地質問她,“我之前怎麽跟你說的,你又忘了?”
先前為了跟這個婆婆處好關系,溫寧向來言聽計從逆來順受,可是現在,已經沒有忍耐的必要了。
“不好意思。”溫寧握着手機,絲毫不留情面地說,“這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沒有關系,你管不着。”
“什麽叫我管不着?”蘇明瀾明顯怒了,“溫寧,你還有沒有把我這個婆婆放在眼裏?”
婆婆?
呵,溫寧冷笑了聲,看來賀之洲還沒有告訴家裏她跟他離婚的事。
“不好意思,從昨天開始,我就不再是你賀家的兒媳婦了。”
“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蘇明瀾懵了。
“我跟您的兒子已經離婚了。”溫寧說,“就在昨天。”
“什麽?!”
蘇明瀾震驚,溫寧朝她丢下這麽個重磅炸.彈後,就氣定神閑地挂了電話,随手放下手機,任她自己在那邊淩亂。
**
賀氏,總裁辦。
休息室裏,賀之洲洗了澡,換上幹淨的白襯衫,扣着紐扣,清清爽爽地從衣帽間出來。
床頭櫃子上的手機震響,他邊将襯衫下擺塞進皮帶裏,邊移步過去。
屏幕上顯示母親來電,他順手劃通,點開擴音器。
“怎麽剛剛溫寧跟我說,你跟他離婚了?”
“什麽時候的事?”
“為什麽都沒有提前跟我說?”
……
電話一接通,就傳來蘇明瀾連珠炮似的發問。
賀之洲垂眸扣着袖扣,內心百般不願,但還是不得不給出一個肯定的回答:“是,離婚了。”
“昨天辦的手續。”
“她分走你多少財産?”蘇明瀾嗤笑一聲,“肯定要走不少吧?”
“我就說了,她沒那麽簡單的,當初……”
“沒有。”賀之洲打斷她,“她什麽都沒有要。”
“什麽?”蘇明瀾楞了。
賀之洲扣好兩邊袖扣,将手機拿起來,調成聽筒模式将手機放耳邊,邊講着電話邊往外走,“一直以來,都是您對她充滿偏見。”
事實擺在眼前,蘇明瀾無話可說,沉默了。
“當初還瞞着我逼她簽婚前協議,做財産公證,可事實呢?”賀之洲握着耳邊的手機,走出休息室,來到外面的辦公室,“連婚後的那部分,我說分她一半,她也不要了。從頭到尾,她壓根沒考慮過財産的問題,是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婚後夫妻共同財産,本就該有溫寧一份,連這樣送到手的財産,她都自動放棄,蘇明瀾聽到這裏,徹底不吭聲了。
這時,門外有人敲門。
賀之洲道了聲請進,轉過自己的辦公椅坐下,“先這樣吧,我這邊還有事。”
說完,他挂了電話,秘書推門進來。
**
溫寧專心地畫了一上午的畫,快到中午時,助理跑上樓來叫她吃飯。
溫寧暫時擱下畫筆,摘了身上的圍裙,撈過旁邊的手機離開畫室。
她邊下樓,邊查收了下微信上的消息,發現上午發的招生廣告有人報名了。
孟董事長夫人:【溫寧呀,我想安排我們家星悅過去跟你學學。】
【但是她之前沒有學過,完全零基礎,就是不知道你這邊介不介意。】
因賀家的關系,溫寧微信裏積累的,很多都是上流社會的人脈。
譬如這位孟董事長夫人,家裏主營汽車公司,二十多年前,她的女兒在醫院被人掉包,今年年初才終于找回來,前段時間還特意為她辦了個認祖歸宗的宴會。
溫寧作為賀家少夫人,也曾陪賀之洲一同出席那場宴會,對那位叫星悅的孟家千金有點印象。
後來在一些社交場合裏,偶爾也能看見孟家長輩帶孟星悅出來跟大家認識,應該是想從頭開始培養她,溫寧回說:【怎麽會介意,能為孟小姐教學,是我的榮幸。】
她下了樓,收到孟董事長的回應:【那真的是太好了。】
随後,兩人簡單聊了下具體的課時和費用等,溫寧放下手機,喬星往她面前推過來一份外賣。
南希還有十來天就要辦畫展,最近都在趕畫稿,中午也在工作室吃飯。
這會兒,已經坐在她面前吃着了。
見她放下了手機,南希擡頭關心了一句:“我怎麽看到你在朋友圈招攬學生了?要開班教學?”
溫寧打開外賣盒,說:“是啊,畢竟以後得自己賺錢養活自己了。”
說起這個,溫寧邊拆筷子,邊轉頭交代旁邊的喬星,“你下午到網上也發下廣告,多招兩個。”
“好的。”喬星嘴裏塞着飯點點頭。
南希啧一聲,“大材小用了不是?”
她端起手邊果汁喝了一口,清清嗓子,“你挑兩幅你自己的畫,等我辦畫展那天,也一起挂出去。”
這是要帶她的意思。
但溫寧想了想,“這個,不好吧?”
畢竟那是南希自己個人的畫展,如果當中出現其他人的作品,好像顯得太過突兀了。
籌備一次畫展需要付出大量的時間精力,投入不少的成本,溫寧不希望因為自己而讓南希受到影響。
“如果不是因為你,這場地的事也沒那麽順利。”南希拿起筷子繼續吃飯,“而且,你可以挂出去試試水。”
“你明年不也準備辦了嗎?今年先挂兩幅出去看看市場反響。”
溫寧确實有這個計劃,被南希說得心動,遲疑了片刻說:“好。”
次日上午,南謹到工作室來,按南希的意思,要帶溫寧去趟會展中心,讓她自己也過去看看場地。
溫寧拿了包從樓上下來,南謹站在樓梯口等她,雙手插兜,擡眸看了下她的腳,仰頭問:“腳怎麽樣了?”
“好多了。”溫寧笑了笑,腳步已經相對正常。
南謹的車就停在門口,出了門後,他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側過身,讓溫寧上。
溫寧懶得去取車了,也就彎腰坐了進去。
半小時後,兩人來到會展中心。
南謹将車子倒進車庫,停穩後,溫寧率先推開車門下來。
車道上接連駛來好幾臺車,統一的黑色,氣勢十足。
溫寧扶着車門,下意識轉頭看了眼。
就要從眼前經過時,帶頭那輛車忽然停下,就停在溫寧身前不遠處,後座車門推開,一條熟悉的腿從裏面邁了出來。
溫寧眼皮輕擡,就看見賀之洲傾身從裏面出來。
他望着她,擡手扶着車門關上,手上的無名指和尾指還是跟上次一樣,都戴着戒指。
“腳還疼嗎?”他走到她跟前問。
後面幾臺黑色轎車也緊跟着停下,幾位西裝革履的男士和穿着職業裝的女士從車上下來,紛紛轉頭朝這邊投來關注的目光。
會展中心是賀氏旗下産業,看這陣仗,賀之洲今天應該是過來視察的。
溫寧掃了他們一眼,“不疼了。”
溫寧一般自己開車,賀之洲看她今天坐了別人的車,才會聯想到她可能腳疼開不了,但卻沒想到溫寧會給他一個否定的答案。
而既然她的腳都不疼了,還坐別的男人的車幹什麽?
賀之洲抿了下唇,涼涼地瞥眼車裏的南謹,心中翻滾起複雜情緒,雙手抄進兜裏,嘴上倒是說得輕巧,“那就好。”
“說到這個。”這時,南謹已經将車子熄了火,從駕駛位出來,溫寧轉頭看向他,笑說,“還要謝謝謹哥送的藥。”
南謹扶着車門,不動聲色地掃了眼賀之洲,笑說:“不客氣。”
聞言,賀之洲不由得蹙起了眉頭,緊緊盯着溫寧,“你沒用我送的?”
而且她叫他什麽?
謹哥?
哥?
她竟然叫他哥?
賀之洲薄唇緊抿成線,叫那麽親密幹什麽?
“用不上。”溫寧淡淡地說,轉身從他身旁繞過去,到南謹那邊去,“謹哥,我們……”
就在兩人擦肩而過時,賀之洲倏然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住。
溫寧腳步頓了下,轉頭看他。
賀之洲緊盯着她,心中吃味,目光如炬道:“別那麽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