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怪人
◎你到底是誰?◎
“嗯?不說話?”嘶啞的聲音再度響起,隐隐帶着一絲不耐煩。
說話間,怪臉人還朝她走了過來。
韓聽雪随手拎起旁邊的矮凳,護在身前,大聲問:“你,你是人是鬼?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她試圖用高聲說話來給自己壯膽,但聲音的輕顫還是洩露了她的懼意。
此時,怪臉人走到了陽光下,身形并未消散,也有影子。
韓聽雪看得清楚,暗舒一口氣:還好,是個人。
但很快,她又心生疑惑,既然是人,怎麽會長成這樣?
是生來如此,還是在臉上做了奇怪的掩飾?
怪臉人低低一笑,古怪又難聽:“為什麽會在這裏?你覺得呢?”
韓聽雪心想,我一醒來就到這兒了,我哪裏知道?
她大着膽子開口:“你,你是強盜?還是采花賊?我,我告訴你。你別以為我好欺負,我舅舅是平江伯,我夫婿的爹爹是當朝尚書……”
怪臉人冷笑一聲:“你夫婿?”
韓聽雪臉頰一紅,強自鎮定:“對!你要是識相的話,趁早放了我!”
——原本她不想提張尚書,也不認為那是自己公爹。但這種時候,她覺得提了可能更具威懾力。
說話的間隙,她緊握着矮凳,身體不着痕跡地往門口方向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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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幾步的距離,那道門對她的誘惑實在太大了。
卻聽怪臉人語氣古怪:“放了你?”
他手腕寒芒翻飛,赫然是一柄鋒利的匕首。
那匕首在陽光下發出刺目的光。
韓聽雪聽出他話語裏的威懾之意,身子不由地輕顫了一下。
一向膽小的她,不知從哪裏生出一股勇氣,将矮凳向他狠狠擲去,也不管自己沒有穿鞋,只着羅襪,就向門口狂奔。
矮凳“砰”的一聲發出巨響,落在地上。
在距離門口只有兩步時,韓聽雪被人拎住了後頸的衣領,前進不得。
她拼命掙紮,雙腿亂動,卻無法撼動分毫。
焦急、惋惜、恐懼……多種情緒交織,韓聽雪不禁紅了眼眶:“你放開我!”
可惜她聲音綿軟,毫無威懾力。
身後那人不但沒有聽話放開,反而拎着她往回快走幾步,直接将她丢在了床榻上。
韓聽雪下意識拿起枕頭護在身前。
“跑什麽?”怪臉人居高臨下站在床邊,聲音低而怪異。
他似乎很有閑情逸致,還把玩着匕首。
見他手腕間寒芒翻飛,韓聽雪有些後怕地瑟縮了一下身子。
幸好這人剛才沒拿這匕首刺她。
怪臉人舉起匕首看了一眼,意有所指:“我這匕首可不長眼睛。”
韓聽雪害怕又委屈,眼底很快泛了紅,淚水不受控制地從眼眶裏湧了出來。
怪臉人動作停頓了一下:“不許哭!”
韓聽雪雙唇緊抿,默默擦拭眼淚,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響。
可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再哭我就……”
見他兇巴巴威脅,韓聽雪擔心他真的動手,抽抽搭搭,小聲辯解:“我,我沒有要哭,是眼淚它,它自己不聽話,非要往下掉。”
她真讨厭自己這一點,一遇見事就止不住掉淚。
怪臉人“嗤”的笑了一下。
韓聽雪心裏不合時宜地浮起一個念頭:不管聲音怎麽難聽,笑起來都差不多。
“不用害怕,我不會傷害你。請你來,是讓想你做一件事。”怪臉人語速極緩。大概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話,他還收起了匕首。
韓聽雪心內直嘀咕:這也算“請”嗎?
但這話不能說出來,她抽噎着問:“做什麽事?”
“據我所知,你是前杭州知府韓麒的後人。韓大人生前曾經收到過一本賬冊。只要你把那本賬冊默寫出來,我就放你回去。如何?”
韓聽雪有點懵,她眨了眨眼睛:“……這位好漢,我爹生前确實做過杭州知府,可我真的不知道什麽賬冊。我連見都沒見過,又怎麽能默寫得出來?”
怪臉人重重冷哼了一聲:“既然你不肯交出來,那就在這裏好好待着吧。我看你能堅持到幾時!”
言畢,他大步離去。
韓聽雪目瞪口呆,然而不過須臾之間,她就想起一事。
沒有聽到鎖門聲!
她心思急轉,既然對方把她抓到這裏,是為了一本賬冊,那麽在見到賬冊之前,應該不會傷她性命吧?
這個想法剛一生出,就再也壓不下去。
心髒在胸腔裏劇烈跳動,韓聽雪迅速穿上鞋子,放輕腳步走到門口。
深吸了一口氣,她用力一拉。
掩着的門居然真的給她拉開了。
更令她意外的人,門口居然沒人把守!
韓聽雪還來不及歡喜,就很快意識到了不對。
這個房子竟是四面臨水的!
而且,她并未看見船只。
滿腔的喜悅霎時間消散得幹幹淨淨。
若在平時,看到這種建在水中央的房子,她肯定要驚嘆建造者的智慧。然而此刻,她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逃不出去了。
怪不得不鎖門,原來是知道她逃不掉。
韓聽雪默默阖上眼睛。
她在心內對自己說,其實也還好,反正她本來就是要偷溜出去躲避婚禮的。
突然被抓也算歪打正着幫了她的忙。
不然僅憑她一己之力,要出逃也不容易。
這個時候了,表妹已經坐上花轎了吧?
家裏人會不會以為她是自己躲出去的?早知道她應該提前留書,省得外祖母和舅舅他們挂心。
一時之間,韓聽雪腦海裏湧上多種思緒,輕輕嘆一口氣。
那個怪臉人抓她是為了賬冊,如果能查清賬冊和她無關,應該會放她走吧?
冷靜冷靜,天無絕人之路,肯定會沒事的。
如此這般自我安慰了好一會兒,她緊張畏懼的情緒暫時稍稍減輕一些。
但是在看到身側不知何時悄無聲息走近的人時,她依然吓了一跳。
那是一個約莫五六十歲的女子,發髻整齊光潔,臉上一丁點表情也沒有。
此人手持利刃,指了指房間,默不作聲。
韓聽雪穩了穩心神,試圖向其解釋:“這位大娘,你們抓錯人了,我真的不知道什麽賬冊……”
大娘仿佛沒聽到她的話,仍執拗地指着房間。
韓聽雪心思一動,試探着向相反方向挪動了一下。
她身體剛動,就感覺面頰一涼,額前一绺秀發竟被割斷,飄落在她腳前。
甚至她根本就沒看清,對方是怎麽出手的。
韓聽雪身子一顫,紅了眼眶,大氣也不敢出。
若是歪了半分,只怕她此刻已經見血了。
大娘緩緩收回利刃,再次擡手指了指房間。
雙方實力懸殊太大,韓聽雪很識時務,她眼簾低垂,老老實實回房。
平心而論,這房間很不錯,通風、采光都極佳,寬敞明亮,布局雅致,絲毫不遜于她在平江伯府的住所。
可惜她是被人抓到這裏的。
幹幹淨淨的桌面上,陳列着筆墨紙硯,大概是給她默寫賬冊用的。
韓聽雪以手撐額,思來想去,也想不到幕後主使的身份。
至于那先前從未聽說過的賬冊,更是不知從何處落筆。
過得片刻,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那個面無表情的大娘,單手舉着一個大大的托盤走了進來。
托盤上放着臉盆、面巾等物。
大娘放下托盤,指了一下。
韓聽雪會意,也不磨蹭,快速洗漱。
猶豫了一下,她決定再努力一次:“大娘,能不能幫我通傳一聲?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見你家主人,我真的不知道什麽賬……”
不等她把話說完,大娘就端着托盤快步離去。
韓聽雪默然,這大娘是不想搭理她,還是壓根不會說話?
大娘再次出現時,提着一個黑漆描金食盒。
她一聲不吭,打開食盒,取出裏面的盤碟,放在桌上後,就提着空食盒離去。
韓聽雪掃了一眼。
一碗銀耳紅棗燕窩羹,一份雞絲卷,一碟粉蒸肉,一盤腌火腿,一籠還冒着絲絲熱氣的龍眼包子。
不看還好,一看還真有點餓了。
韓聽雪略一思忖,移開了視線。
萬一人家在食物裏下毒呢?
約莫有一刻鐘過去了,飯菜的香味時不時地往她鼻子裏鑽。
韓聽雪将心一橫,吃吧。
反正別人要殺她易如反掌,不是還要她默寫賬冊嗎?不至于在見到賬冊之前,下毒殺她。
她收起雜念,坐下來享用食物。
不得不說,味道還真不錯,這手藝絕不比平江伯府的廚子差。
韓聽雪剛放下碗筷,那個大娘就走了進來,幹脆利落收拾了桌子,又帶來香茶和毛巾。
細心周到,仿佛關押的不是囚犯,而是貴客。
韓聽雪心想,大概那所謂的賬冊真的很重要。
問題是,她從哪裏編一本賬冊出來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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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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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