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兩人站在大昭寺正門前的廣場上，看着無數信徒無比虔誠地伏在地上磕等身長頭。左伊和湯少成的表情也慢慢嚴肅起來，在這種氛圍下，沒有人會不被感染。
藏民們口念六字真言，紛紛上去撫摸側牆上那兩只巨大的轉經筒。
“這兩只轉經筒在公元八世紀就有了。”左伊無不感慨，“聽說在這裏許願會很靈。”
“那既然已經到這裏了……”湯少成說着就跟着上前。
左伊：“……”
果然不一會兒，湯少成帶着滿臉嫌惡回來了，兩只手掌油汪汪的。
“早年藏地貧瘠，酥油是很珍貴的，藏民虔誠，不舍得自己食用，而把酥油省下來供奉佛祖，還用沾滿酥油的手去轉動經輪。”左伊指了指前面不遠處剛才湯少成摸過的轉經筒，“這兩只被摸了一千多年了呢。”
湯少成的臉已經快綠了：“你很喜歡作弄我嗎？”
左伊眨着眼睛強忍笑意：“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有潔癖……既然已經摸過了，就趕快許願吧。”
說完左伊馬上閉上眼睛做許願裝。
湯少成看她滿臉認真嚴肅，也不再說什麽，只得也閉上眼睛許願。
“許願前不跪下磕頭沒關系嗎？”過了一會了，湯少成問道。
左伊：“……應該，佛祖應該不會計較的吧。”
湯少成有種深深的無力感，眼前這個女孩兒一直古靈精怪的，從剛才開始自己好像就一直在被牽着鼻子走。
“剛才許了什麽願呢？”湯少成有些沖動地問道。
左伊想了想，擡頭給了後者一個燦爛的笑容：“恩——，願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湯少成被氣樂了：“你忽悠我呢？”
左伊：“是真的呀，許願什麽的，這樣的願望就可以了。其他的麽，還是得憑自己的雙手去争取才行！”
“……也是。”
湯少成覺得自己的智商簡直一路下行，竟然真的在和一個女孩在讨論許願這一類的話題，更讓他郁悶的是，這個話題還是他主動挑起的。
兩人登上大昭寺金頂遠眺布達拉宮，俯瞰大昭寺廣場，又游覽了各個佛殿，左伊為湯少成指點江山，交代一件件文物的由來，還有相關的傳說。殿內不用電燈，只靠酥油燈照明，信徒們各自挑選佛像參拜。燈火一閃一閃，讓佛像還有人物的面目有些模糊，湯少成開始無所顧忌地打量眼前這個滔滔不絕的女孩兒。
他是真的開始對左伊有些崇拜了，究竟這個腦袋瓜子裏能塞進多少奇奇怪怪的東西，那些異族的歷史，拗口的人名，神神鬼鬼的事情，虧她還能把故事講得這麽有趣。
湯少成想起那場面試，財務總監孫毅對着左伊一陣狂轟濫炸，那些問題的難度，他自覺要比今天下午的新聞發布會要高出很多。而這個女孩兒，無論多生僻多專業的問題都能回答出來一點兒，即使後來孫毅一個勁兒往深裏挖往實務方向靠，她也不肯服個軟，說句sorry,I don’t know，而是開始耍着小聰明，碰到不很懂的地方就打着擦邊球，遇到自己精通的部分就使勁兒說。
很聰明，是個太聰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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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號的年會你一起來，我會讓人定好機票，到時候你直接用身份證換登機牌就可以了。” 兩人步行回酒店，湯少成邊走邊說。
談話內容回到公事兒上，湯少成馬上就找回了自己的步調，這讓他心裏自在了不少。
左伊有些詫異：“啊，另外兩個MT也來嗎？Peter周和王浩君？”
湯少成搖了下頭：“就你一個，事先向你透露下，到時候會為本年度十佳優秀員工頒獎，我們剛剛把你的名字加進去。”
左伊：“！”
“別詫異，這是你應得的。對了，我們都只顧逛街還沒吃晚飯呢，就在這八角街找家有特色的吃一下吧。”湯少成左右環顧，指着轉角處的一家餐館道，“不如就這家好了。”
左伊擡頭，看到“瑪吉阿米”四個字，心裏咯噔一下：“湯總你确定？”
湯少成：“？”
左伊：“……沒什麽”
兩人在頂層的露天餐廳坐了，這裏是俯瞰八角街最佳的位置。餐桌上放着留言本，左伊随手拿起來看，兩張紙巾從裏面飄了出來。
湯少成撿起來，“咦，上面有字。”他仔細看了下，“還是情詩，呵，是告白信呢。”
左伊“恩”了一下，“留言本裏也都是。”
湯少成似乎這時候才發現周圍坐着的全是舉止親昵的情侶。
“住進布達拉宮，我是雪域最大的王。”坐在兩人身後的是一對年輕人，女孩子輕聲詠頌着。
“流浪在拉薩街頭，我是世間最美的情郎。”男子則這樣回應。
湯少成：“……”
他喝了口飲料，有些故作鎮定道：“左伊，這個地方的氛圍好像有些奇怪。”
左伊：“不會啊，這裏再正常不過了，很切題。”
湯少成：“切什麽題？”
左伊眨巴着眼睛：“這裏是倉央嘉措的秘密花園呀。”
湯少成：“？”
左伊已經快要破功了，繼續裝着無辜：“這裏正是倉央嘉措和她情人瑪吉阿米幽會的場所呀。”
湯少成噗地一下噴了。
左伊笑得捶胸頓足：“哈哈，好歹你還知道倉央嘉措是誰。”
湯少成裝出陰着臉的樣子道：“你早知道還不提醒我？”
左伊努力憋笑最後還是失敗了：“這……這可不能怪我，我剛才不是問你确定要來這裏嗎？要怪也要怪Boss你一知半解了，如果對拉薩稍微有點了解呢，就會知道這裏基本是情人間用來告白的地方，也不會這樣冒冒失失就進來；反過來說，如果你完全不知道倉央嘉措是什麽人呢，也不會那麽在意了。”
左伊笑起來就很難一下子收住，不由又想到湯少成被兩個小女孩強買強賣的狼狽，還有滿手酥油時的窘迫，還有……自己乘他許願時偷拍下的照片，現下就在她胸前挂着的單反裏。這個素來從容的男人，今天真是各種窘迫各種跳腳。
左伊光顧着自己樂，并沒有注意到桌對面的男人眼中其實已經沒有半分狼狽，反而笑意盈盈地注視着她。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左伊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正樂不可支，所以當這低沉的男聲傳過來，一時間她完全無法反應。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
第五最好不相愛，如此便可不相棄。”
左伊睜大了眼睛怔在那邊，滿臉的不可置信，“怎麽可能……”
她這時才發現，湯少成之前的懊惱樣已經全然不見，他微笑着，口中念着一句句的情詩，雙眼像倒映着星光，亮晶晶的，不可謂不溫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