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溫暖
陸清楠相信秦燃，但是沒想到，秦燃說的很快會見面，竟然是隔了幾個小時的再見。
滬大本科生一萬四千多人，參加新大二軍訓的超過三千，早晨八點，所有人在操場集合，從主席臺上看過去，人頭攢動，相當壯觀。
組織工作是每一個學院軍訓期間的輔導員聯合學生會幹部擔任，所以莊志宇只來得及和陸清楠打了個招呼，便和學生會的其他成員一起忙碌了起來。
人群中三三兩兩的聊着天，大部分以宿舍為單位，分享着假期的趣事，或者對軍訓的期待。陸清楠也和他的舍友站在一起，不過他們的模式，是各自玩手機。
他們宿舍除了他和莊志宇，還有一名每天泡在自習室的學神——某一省的高考狀元，和一名經常流竄在其他學院、同樣看不見人的交際小王子。四個人各有各的圈子，平時互不影響，倒也和諧。
陸清楠百無聊賴的操縱着游戲角色，沉浸在游戲裏，單方面屏蔽了亂七八糟的聲音，直到一個高大的陰影将他籠罩，陸清楠聞到了熟悉又成熟的男士香水味。
陸清楠震驚的擡頭，恍惚的一瞬，他的英雄被敵方一個技能殺死。他呆呆的望着秦燃，用來隔絕外界的自我保護屏障碎了一地。
秦燃窺着陸清楠的手機屏，秦燃不玩游戲，但是游戲是峰聯重要的一大業務板塊，對游戲行業倒是非常了解，“這麽入迷嗎？”秦燃指指手機，“給你發了消息。”
陸清楠慌張的“啊”了一聲，趕緊切換到信息界面。
第一條信息是十分鐘前，[到學校了嗎？來停車場一趟。]
可能看沒有回複，之後一條是：[我去集合的地方找你。]
陸清楠剛才看見消息彈窗了，只好如實說：“我以為……是垃圾信息。”
秦燃沒怪他，“特別好友會不會設置？”
特別好友可以有個性化鈴聲提示。
“會。”陸清楠謹慎又小心的愉悅着，然後當着秦燃的面，在對方的姓名前添加了一顆意義不簡單的小紅心。
秦燃心裏滿意，他問陸清楠：“喜歡玩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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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楠清了下嗓子，有種被老師質詢的感覺：“也沒有，偶爾。”
他注意到秦燃的右手拉了一個RIMOWA冰川藍色的中型行李箱，左手拎着精致的袋子，從袋子透明的部分，能隐隐看到裏面的甜牛奶和雞肉三明治。
陸清楠好奇的問，“學長，你要跟随軍訓嗎？可是校學生會的代表，不是在軍訓中途才去？”一般擔任輔導員的都是學院幹部，校級與院級的幹部身份互斥，所以秦燃不會是經濟學院的輔導員，這一點陸清楠确認。
秦燃沒有立即回答，他發現陸清楠的頭發長了，順手幫陸清楠理了下劉海兒。這個動作在別人眼裏格外親昵，操場亂哄哄的，可周圍的人早就注意到了，出現在陸清楠身邊的秦燃。
“了解的還挺清楚。”秦燃對別人的眼光向來不予理會。秦燃把行李箱和早餐交到陸清楠手上，“給你的。”然後示意陸清楠看看別人的行李，再看看自己的小背包，“能用上的都裝了，記得按時塗防曬。”
所以……
“學長是為了給我送東西？！”陸清楠驚訝，人群中，也有些和秦燃一樣不用去軍訓的人。可是他們是為了送自己的男女朋友……
秦燃沒覺得什麽，“不行嗎？你那點行李，哪兒撐得了20多天。”
陸清楠是一個冷靜的人，此時的他完全冷靜不下來，他想起秦燃昨晚說幫他作參考，原來是他沒準備的秦燃回家替他準備。秦燃到家得幾點了，可是現在的臉上完全看不出困意。
看陸清楠愣在原地，秦燃打了個響指讓他回神，“早點上了車趁熱吃，還是溫的。”
這麽多人看着，陸清楠總不好讓秦燃再帶回去，他的目光停在秦燃毫無破綻的臉上，他在想秦燃昨晚問的“陸清楠，你舍不得我走嗎”，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如果不是為了準備這些，秦燃會不會留下，但是顯然現在的場合，不合适讨論私密的事。
“和你拉過鈎的，是不是沒騙你。”秦燃用最冷峻的面容說着最溫暖的話，然後，用白淨秀長、骨感優美，堪比手摸的手指，幫陸清楠整理了兩邊不太對稱的領子。
陸清楠沒避開秦燃的碰觸，因為沒有反應過來。
秦燃坦然的不能再坦然：“我有點強迫症。”
陸清楠：“哦。”他不知道該怎麽回。
脖子上還殘留着令人浮想聯翩的觸感，雖然不清楚秦燃為他準備了哪些東西，但是陸清楠從不認為能平白無故的接受別人的好意。
陸清楠還算一個很好懂的人，秦燃很快猜到了小可愛的心事，“這些東西你随便用，都是家裏放了不知道多久的閑置。”
“整理了很久吧。”陸清楠想到秦燃為他熬夜早起，有一種負罪感。
秦燃：“沒什麽，助理知道我和你關系好，他收拾的。”
助理是幫了忙，僅僅是按照秦燃列的清單備齊了東西。箱子是秦燃親手收的，早料到陸清楠會不自在，所以秦燃特意把新買的衣服拆了标簽、放進洗衣機清洗烘幹，再做出舊物的痕跡。
“那~謝謝學長……和你的助理。” 陸清楠沒有懷疑，因為秦燃的态度看起來真的無所謂。不過秦燃親口說和他關系好，還是讓陸清楠很開心。
人全部到齊了，負責清點人數的班長吆喝着3號車，讓大家過去。談話被打斷，陸清楠望着秦燃，眼裏不舍的情緒明顯。
秦燃沒有看懂，他記得于昊柏給他的建議，做自己想做的事。放置在一旁的RIMOWA被秦燃重新拉了過來，“正好回停車場，一起去。”
陸清楠後知後覺的去搶那個箱子，“學長我來吧。”
秦燃依然是讓人無法反駁的态度，“不用，又不沉。”
能和秦燃多待一會兒自然是好，可是路上一道道灼熱的視線，對比之下，以前的注目禮真是太溫和了，陸清楠怕自己連累秦燃的風評，委婉的提醒，“學長，好多人看我們。”
“會讓你覺得不舒服嗎？”秦燃想起陸清楠的敏感。
“我？”陸清楠沒想到秦燃反過來關心他，“我習慣了，沒關系。”
秦燃的思路與衆不同，他肯定道，“不在意別人的目光是好事。真正喜歡你的人不會在乎別人怎麽說，他們喜歡的是你本來的樣子。”
這番話勾起了過去一些記憶，陸清楠怔了怔，有點酸，又有點甜。
學長……身體兩側的拳頭被不斷攥緊。
秦燃此時的舉動說明了一切，陸清楠放下心來，他真的很怕秦燃會因此疏遠。
心裏的火種在一次次接觸中已經迸發成小火苗燃燒起來，剛剛又加了把柴，将一顆心燒得滾燙、熱烈。
陸清楠想到以前，秦燃也總是在自己都沒有意識的情況下，帶給他意想不到的溫暖。腿受傷時的幫助、升學動員上的指引，包括秦燃本身的存在，最讓他無法忘懷的是在醫院的意外相遇，堅實有力的懷抱，是陸清楠從未體會過的安全感。
高二學期的後半段，是陸清楠人生中最昏暗的時期，糟糕的事情陸陸續續向他砸來，尤其是徐安璐的病情，好在他湊夠了錢。
陸清楠強制自己不去介意那些錢財的來源，和主治醫師的談話令他幾近崩潰，在病房裏，他還能笑着哄着媽媽，等出了那扇門，眼淚不争氣的流了下來。
他坐在醫院樓下小花園的長椅上，門診樓前的人們行色匆匆，他以為不會有人注意到他的狼狽。一包條紋格子的手帕紙出現在面前，陸清楠抽泣着擡頭，他看見了剛才還在病房和媽媽提過的那個人。
下意識的，陸清楠用手背抹着眼淚。
那個人突然蹲下身來，從包裝中抽出一張紙巾，在陸清楠的臉上沾了沾。可能是看陸清楠忍得難受，對方把手帕紙放在一旁，又說：“如果難受，還是哭出來。”
陸清楠搖頭，秦燃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好像有點猶豫似的，坐在了旁邊的位置上，輕輕拍了拍落淚人的背。
所有的心事，陸清楠沒有和任何人可以分享，這一點點靠近，讓陸清楠放縱了一回。
“學長，可以借你的肩膀靠一靠嗎？”陸清楠不知道自己滿眼含淚的目光，在秦燃的眼裏是多麽楚楚可憐。
秦燃顯然沒想到陸清楠會提這個要求，但是，不管任何要求，他都不會拒絕。
一開始陸清楠只是靠在秦燃的肩膀上，慢慢的，他找到了秦燃的頸窩，埋藏了整張臉。
周六的市三甲醫院依舊人來人往，那一夜未曾盡興、偷偷摸摸的擁抱，終于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做掩蓋。
關于淚水打濕了秦燃的衣襟，陸清楠深感抱歉，但是秦燃說沒關系，哭哭啼啼摟了人家半個小時，陸清楠也不敢再耽誤秦燃的時間。
等秦燃走出幾步陸清楠才想起來追過去問，“學長是生病了嗎？”
秦燃總不能說是不放心你，跟過來看看。“不算，最近有點失眠。”
陸清楠不知道自己才是秦燃失眠的根源，一想到秦燃馬上要參加高考，“學長的壓力很大吧，總是保持第一。”
秦燃根本不懂什麽是壓力，“還好，你的眼睛有點腫，要不要去洗把臉。”
兩人最後是在門診部和住院部的連接長廊分開的，只是秦燃在門診樓繞了一圈後，又回到住院部，偷窺了剛分開沒幾分鐘的人。
陸清楠在醫院待了一下午，秦燃比他待得更久，因為在陸清楠離開後，秦燃去見了徐安璐的主治醫生，做了很多安排。
秦燃不需要陸清楠知道，就像陸清楠和他的媽媽從來不知道有一個人在默默羨慕着他們一樣，不管用什麽方法，秦燃希望自己曾經向往的母子關系，能延緩一天是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