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懷中的身軀微微顫抖,柔軟透露出不言可說的脆弱,謝嗣初要推開的手緩緩地停下來。沉眸間心中一凝,他望着這雙推不她的手,好像暗示着什麽,卻在這微暖的氣氛之中,誰都無言且沉默。

賭約已下,他現在即便...不推開她,也沒事的吧?

尋到了一個極好的借口,謝嗣初不再執着推開懷中的溫軟,卻也做不出更加親密的舉動。在一片沉默之中,他漸漸感受到胸口的濡濕,小聲的嗚咽聲從懷中響起。

謝嗣初想到她剛剛那副“勇猛”模樣,再看到如今這副樣。

她總是很不一樣。

不由得搖搖頭,卻未發現,自己眼中盛滿了往日未曾有過的歡喜。

待到楚映枝嗚咽夠了,她可憐巴巴地擡起頭,一雙杏眸微紅,梨花帶雨般撞入謝嗣初視線。

她輕眨着眼睛,稍稍向後退了兩步,聲音帶着些羞:“謝嗣初,我,我沒有...哭!”

明晃晃的騙人模樣!

卻只是教謝嗣初輕笑一聲,從容地上懷中的白帕:“是在下的衣衫不小心沾了水,公主且擦擦臉。”

楚映枝眨眨眼,面前這個小公子,熟悉又陌生。幾日不見,為何小公子的态度發生了如此變化?但是這對她而言是好事,她也不願多想,只是繼續打量着底線。

她微微紅着的眼透出些許水霧,搖曳的衣裙恍若綻開的花,輕輕上前一步,微擡起自己白嫩的臉龐,雙眼灼灼望着面前如玉的男子。

那雙眼恍若在說。

“謝嗣初,幫我。”

謝嗣初一瞬間攥緊了手中的白帕,緩緩地擡起了自己的手,凝住眼神望了一眼面前的楚映枝。她微閉着眼,唇邊帶着絲搖曳的笑,輕飄恍若羽毛拂過水面,惑着水底不知何物的生靈。

他今日沉默的次數越發頻繁,随後輕笑一聲,眼中的溫柔與清潤融彙在一起,手中的帕子不再僵硬。他輕柔地,用手中的帕子輕輕地擦拭。

溫潤的氣質圍繞在身旁,看在旁人眼中,只覺得他在輕輕擦拭這一生的珍寶。

眼前的小姑娘輕閉着言,如蝶的睫毛輕輕撲在白嫩的小臉上,瓷白的肌膚從耳邊透出些許紅,像是在試探,也像是在給予。

那是謝嗣初很久之後才明白的事情,埋藏于心底的心動不會被謊言和罪惡所壓抑,哪怕在一片黑,黑的不能再黑的黑夜,那一抹心動,也會掙脫出,綻放于謊言與罪惡之上。

但他現在還不懂,他以為他完全可以控制的了。他想着那彎濡濕的月亮,他想短暫地攬入懷中,擦拭她身上的水漬,随後再...毫不留情地“丢棄”。

楚映枝原本便只是輕飄飄落了幾滴淚,臉上的水潤不過瞬間便是消散了。可謝嗣初前所未來的耐心,輕柔地用帕子擦拭着這個此生僅此一件的珍寶。

放下帕子的那一刻,他滿意地看着面前這張幹淨的臉,就恍若擦去了那彎被水草纏住的月亮的霧光。

月亮一點點清晰的面容,随着楚映枝的笑顏一起,映入他臉龐。

他卻異常冷靜,絲毫不在意剛剛滋生的暧昧,一如平常說道:“那歹人在裏面,公主想如何處理他?”

楚映枝的心還未從欣喜中醒過來,陡然聽見這掃興的人,不自覺嘆了口氣。

這副模樣,透着她自己不知道的可愛。

“謝嗣初,你覺得我應該如何處理他?”

“送至官府。”

楚映枝眨着眸子,輕聲說道:“官府,怕是有些麻煩。剛剛地方明明是鬧市,京城民風也極好,可當我一個弱女子被一群大漢圍住時,行人只是面色難看行跡匆匆,小販只是默默後退不發一言。這人,背後定是有人撐腰,從前發生過如此事情,才能教一衆人都如此忌憚。”

謝嗣初溫柔一笑,看着面前鼓起臉煩惱的公主,補充道:“便是如公主所言,他背後有人,從前這些事情發生過數次,又如何?從前送去官府,他所傷害的是何人,如今公主将其送去官府,他所傷害的又是何人?從前官府因為他上頭的人不敢責罰,可是在那人與公主之間,無論是官府,還是那人上頭的人,怎麽也該是另一番考量。”

楚映枝輕笑,轉了話題:“謝嗣初,這是你第一次和我說這麽多話。”

謝嗣初莞爾,語氣稍稍沉了些,透着些慎重:“臣只是想告訴公主一些事情。”

看着小公子一副認真模樣,楚映枝眨眨眼,輕聲問道:“告訴我,我的權利在他之上?”

謝嗣初搖頭:“臣只是想告訴公主,寵愛有時也能化作權利和威脅,公主不必懼怕。”

她楞了一秒,小心将他的話收入心間。他望着她的眼神,帶着些從前未有的認真。她說不上那是什麽,但是恍若從這一刻開始,她重生的這一世,開始有了意義。

她總覺得,謝嗣初并不是因為今日這一事情對她說出這樣一番話,好像在隐喻着什麽,她且只管一并收下。連着她那些明晃晃的愛戀,一并先收入懷中。

“寵愛”、“權利”與“威脅”,這三個詞慢慢的在她心中紮根。她腦海中劃過一絲亮光,卻未全部抓住,她在那一瞬間,想到了父皇。

寵愛是父皇給的,權利是父皇給的...

那威脅呢?

謝嗣初看着她有些失神的模樣,嘴角暗暗含了笑,如今他調查到的事情,不足以讓他了解全部的真相。權謀之争,向來詭谲,他也不知道他近日的猜測是否得當。但是從剛剛她撲如他懷中的那一刻,他不願意這彎小月亮再被水草拉入水中了。

原就應該懸在高空之上,何故落入水中泥沼?

至于別的,至于那個賭約,至于這一切的謊言,他按捺下心中的不舍。總歸這月亮,屬于高空,屬于清風,不屬于他。

總歸,只是一架梯。

他屬于那年染血的雪,屬于劍匕之下的鮮紅,屬于從十歲那年便沒有的未來。

可望着眼前柔柔笑意的公主,他此時心中又只有一個想法。

若是,沒有從前的一切,便是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口是心非謝狗,連自己都騙。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