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節
次觀賞了右首的前三幅圖,這幾幅描繪的皇帝登基、及登基後的一些景象。
然而,從這邊的第一幅圖開始,之前次次出現小仙女卻不見了。
右側第四幅:內設所飾與砌雲殿選秀那一日無異,眉目清俊肅然的男人高高在上,旁邊坐着端莊高貴的女人,而下首最前面有一名着梨色留仙裙的女子,她的面目與之前的小仙女相差無幾。
再來的畫面依次是——心安亭中兩人再遇的景象、萬乾宮中燕好的畫面、郊外高地俯瞰京城的場景。
皇帝皆含着笑一一看完,直到跟随綿期到達這一列的最後一幅圖畫前,而這幅畫上什麽都沒有,他看到的竟是一張白紙!
皇帝滿腹疑窦地看向綿期,卻見她笑彎了眼,臉上綻放出慧黠的光來。
頓了頓,她将燈籠交由皇帝提着,笑至閣樓外廊,将樓底候着的宮女喊來,将每幅畫後的燭臺點亮了。
當宮女退出去,房間裏只剩下自己和皇帝兩人時,綿期才工工整整、嚴嚴謹謹地對皇帝行了個大禮,道:“臣妾提前祝皇上生辰快樂。”
他無聲将她攙扶起來,牽着她緩緩來到最前面的幾幅圖畫前,先是郁郁地撫摸了自己的母親的肖像一下,才轉眸望她,問:“小期如何知道朕幼年這些事的?”
她長睫微微揚起,湖泊一樣藍的熒光在眸底泛起,臉頰上同時漾起幾縷和煦笑容,“您的母親樊才人是位好母親。臣妾從先帝起居注中所挑揀出的關于樊才人的內容,有一半都是和皇上有關的,是以臣妾才能憑借那些往事,畫了這些畫出來。”
原來是這樣。
皇帝知她所做不易,感激而又深情地在她額心烙上一吻,“謝謝你,朕的小仙女。”
如斯看,他是極滿意這份特別的生辰禮了,可她并沒有像預計中的一樣高興,而是不知怎的,竟被皇帝帶的有些傷感。
如果她不能登上高位,那麽她的孩子,最好的可能,也就是像皇帝一樣屈辱而又危險的長大成人。
這,絕不會是她所期待的樣子。
皇帝見她默默不語,刮了下她鼻子,才把綿期從沉思中喚醒。
他擁着她來到最後一幅的白紙前,單手支頤,思索道:“前面朕都看懂了,是小期你本人或化作仙子陪着朕經歷一切,但這一張,你是不是該向朕解釋一下?”
“回皇上,這張白紙将是皇上的将來,或許是臣妾繼續陪伴皇上到老,也許是有其他姐妹陪伴皇上,臣妾失寵獨自孤獨終老。”
“嗳——沒來由地說些喪氣話!”他側身,不滿地深深望着她,輕嘆一聲後,安慰地扳過來她的身子朝向自己,抱住,“朕永遠都要你。”
綿期感覺心房劇烈緊縮,她知道這痛楚,是從前世蔓延至今世——她若不花樣百出,一直想盡辦法取悅他,他所承諾的永遠恐怕一瞬間就會到頭吧。
皇帝正式生辰那日,綿期沒能去。
趙昭容把出雲圖獻給皇帝時,皇帝非常高興。
尤其是當他看到龍頭後的一輪冉冉紅日,覺得特別有新意,故問趙昭容這是誰的想法?
趙昭容極想攬到自己身上,但當日參與刺繡的妃衆們都知道真相,她那樣做就太愚蠢了,故她也只得向皇帝道出是杜夫人主意。
皇帝聽後,知道又是綿期的功勞,看着龍身後的紅日就更覺得暖心,堅硬的心瞬時化成了一攤柔水。
沉默少時,末了,皇帝竟跨越一等,擢升綿期做了寶林。
第二日清早,擢位的聖旨就到了覓香閣,綿期主仆見了,自都歡喜非常。
綿期心忖,她一年升了三級,雖然在一衆妃嫔中間,算最快的,但離她的理想還有很大的距離。
兩年後,宮裏頭還會舉行第二次選秀,而皇後也将在那一年駕崩,那時她将面臨更多挑戰。
所以這二年時間對她而言,正是非常關鍵的,她也唯有加倍努力才能達成所想了。
時間匆忙飛逝,轉眼就到了五月下旬,天氣開始變得炎熱難耐起來。
綿期心裏敏感,想起上一世這個時候,正是她剛得一點寵的時候,皇帝那時貪新鮮,不久後的甘穆行宮避暑之行,才會有了她的份。
而以她現在得寵的形勢來看,這次出行應還是少不了她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半月後,随駕去行宮避暑的名單出來了,共有二十多名妃嫔随駕,而其中就有綿期。
然而皇帝卻因顧慮他離開之時,峻王在京生事,顧将峻王也帶上了。
這麽下來,随駕避暑的名單竟和前世一模一樣!
綿期雖也想出去散散心,但卻是不願和自己小心避了一個月的峻王同行的。是故她決定在皇帝面前裝病,放棄避暑陪駕之行!
這一日,皇帝特意帶了一身騎裝來到覓香閣,打算送給綿期。
待他穿過垂花門進入庭中,卻見到有個小宮女端着一碗藥往內室送去,皇帝一問,才知道是綿期身體不适。
随後,他進入內室的一剎那,先聞到的是一股濃重的藥味,心中頓覺不妙。
綿期望見皇帝下來,急忙頂着一頭蓬亂青絲,下地向他見禮。
“快起來吧。”皇帝半抱半扶得将她送到床上,又将被子掩好,擡首,見她這樣憔悴虛弱的樣子,他心裏不由發疼。
“皇上,臣妾身體不濟,幾日後恐怕真的不能陪您去甘穆了。”她語氣悲傷而又遺憾。
适才皇帝自看見她病容,對這一點也早就了然,聽她這麽說,并不覺得奇怪,只是安慰她說:“以後機會還多,你就安心在宮裏休養,朕下次再帶你去不遲。”
“嗯——”綿期憋出一泡淚,似十分不舍地依靠在皇帝的肩膀上。
這一夜,因為兩月的分別在即,皇帝還是沒忍住,在顧及她身體狀況的前提下,極為輕柔地要了她了一回。
次日他離開時,他依然将送她的騎裝留在了外間桌上——
綿期起身後,看見宮人承上的這套騎裝時,心中大震,這套騎裝,居然和上一世她随聖駕去甘穆時,皇帝送她的一模一樣。
她現在得的榮寵自然勝過前世百倍,而皇帝卻送了一樣的東西,這……究竟代表了什麽呢?
疫病
關于皇帝為何會贈她同一件騎裝的迷思,綿期想了一陣無果,便也就放棄了。
等皇帝回來,她套套他的話便知道答案了,否則她空自浪費時日也毫無意義。
話說皇帝和一衆權妃走後,綿期的生活也變得安靜下來。
她的身心都得到了從未有過的休憩,每日除了練習羅夫人給她布置的防身術“功課”,便是品茗,看醫書、看話本,過得惬意而悠閑。
期間,她去撚蕊宮走動了幾次,溫昭儀有了皇子後,恬淡的氣質變得更加柔和。
從前,綿期和她本是合作關系,但随着對方欲望的單薄,她們之間那種微妙的戒心和防備,也消失得七七八八了,關系自然也就比之前好了太多。
除了溫昭儀,綿期還抽空去看了趟皇後。
雖然皇後沒有見她,但她聽皇後身邊的沫雪姑姑說,自入春來,皇後的病就有了起色,如今看是也快要大好了,想必到那時,皇後精神好了,就自會願意見她們了。
這不符合綿期的記憶,她記得皇後自病後,病況是越來越糟的,怎可能大好呢?
關于這一點,綿期覺得,也許是她上一輩子的這時候,妃位過于低下,并不知道皇後還曾好起來過吧。
而皇後的病肯定是反反複複的,所謂好事不粗門壞事傳千裏,那時候,能傳到她耳朵裏的自然便都是皇後病情變壞的消息了。
七月上旬,司衣司因要提前為皇帝和群妃趕制秋衣,人手不夠,特意來向綿期求取桐語回去司中——臨時幫忙。
皇帝不在,綿期看左右事情少,也就痛快答應了。
第二日,桐語清早便趕去司衣司幫忙,可她才去了不過一個多時辰,便從司衣司趕回來了。
折回的桐語向綿期禀告了一則發生在司衣司的怪事。
“真有此事?”聽完事情經過,綿期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一雙秀眉蹙成了一團,“我怎聽你說的這些——像是疫病前兆?司衣司不趕緊限制人員外出,居然還頻頻向外借調宮人,一旦瘟疫蔓延,後果将不堪設想……太醫可前去查看過了?”
“回小主,奴婢聽說前幾日,尤司衣已請太醫院的張院判往司衣司特意看過一回,太醫見那病倒的八名宮女僅是喉痛、溜涕、頭暈,故認定她們只是一般的熱傷風,經禦醫澄清過,尤司衣放心了,才沒命改制秋衣的活計停下來。”
綿期眼中閃過不安,急忙問桐語道:“那張院判可曾開下什麽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