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故交

這次沒畫陣傳送,循清二人便使了飛行術。在雲端上,循清問修易對剛剛的事怎麽看。

修易答道:“倒不至作假,只是感覺他還是有隐瞞,我還是傾向于譚祿生見到的就是狼妖。總之,得了那一沓信,就不算白去一趟。”

“我沒提譚祿生,我怕他們跟耗子有接觸,反倒去滅口。”

“嗯,不提是好的。”修易想了想又說:“你說,狼族族長這個位子,本來是給他還是給他大哥?”

自是給他大哥。循清看了一眼修易,沒有回答。到底這段岫寧是怎麽想的?他嘴上請求循清幫忙,難道是真心想為大哥的死查清真相嗎?如果是,那為何這信函會藏在暗格裏積灰多年。可要說不是真心,又何必主動把東西拿出來給循清去查?

不出一刻鐘,兩人便到了狐族領地。

相較于狼族的守衛,狐族的更加敷衍。門前種了許多花草綠植,就是沒有該有的守衛。但循清注意到了,大門門環上附了法術,要麽就是屋裏的人可以随時查看門口的情況,要麽就是他手一摸上門環,屋裏人便知道來人了。

循清本想繞過這門環,直接破開大門踏進去算了。但他轉念想了想,還是決定少生是非。好在一旁的修易明白他不願意伸手碰觸這附了術法的門,便主動上前開了門。

“吱呀”一聲,這木門就開了。循清嫌刺耳,皺了皺眉,跟在修易身後進去了。

不想院內早有狐貍變的小童接待,那小童生得粉嫩可愛,約莫五六歲的樣子,兩只小手上叮叮當當戴了好些玉環,他擡頭不太畏懼地看着循清,奶聲奶氣地道:“貴客請裏邊來,王有請。”

循清對小孩本就沒什麽感覺,再加上這小狐貍怎麽說也有個幾百年的道行了,實在也算不得小孩吧?于是他只随便點了點頭。

小童走在前面帶路,微微噘嘴,心道:怎的今日這二位客人沒有誇他?

等見了狐王,循清的驚詫比小狐貍還多十分。

“沒想到吧?”

名叫白浮的年輕狐王站在屋內,面帶笑意,一雙狐貍眼彎得恰到好處,自循清一露面便一雙眼都盯在他身上。白浮白浮,他果然着了一身白衣,頸上毛茸茸的領子看着手感就好。

修易不禁心想:是從自己身上拔的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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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清難能一見的露齒笑再現,見白浮張開雙臂看他,他便立刻走上前去抱住了他。

“你好涼。”白浮微皺着眉看循清:“出來這麽久了,還沒緩好?”

“回頭送我件狐毛大氅,我就暖和了。”

“好說,別等入冬就來找我,薅我的毛給你做一件。”

循清忍不住又笑出了聲:“好啊。”

“介紹一下,這是白浮。”循清回過頭,對站在一旁兀自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修易說道。

修易回過神來,忙點了點頭,上前兩步,拱了下手,剛欲自我介紹一下。卻不想,這狐王随手回禮的同時便先開了口:

“修易,我知道。”

這下修易的手僵住了,他轉頭去看循清的表情,卻只看到循清眼中笑意更甚。修易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就是只普通的小虎妖,怎就入了他白浮的眼睛?莫不是他消息靈通非常,到處都是他的眼線?還是他護犢心切,一直監視着循清?

他正胡亂想着,白浮路過他的時候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卻不知是不是錯覺,感覺白浮的手使了好大的力氣,但他畢竟是只虎妖,與這狐妖相比起來,皮糙肉厚可是得天獨厚。

“你不來尋我,還不準我去尋你嗎?”

白浮這麽說了一句,便放開了修易。這話雖是對循清說的,修易卻怎麽都覺得像說給自己聽的。

白浮請循清和修易坐下,又叫人進來倒了茶,還加了盤糕點放在循清面前,最後關了門、施了法、加了結界,這才開始談正事。

“無事不登三寶殿吧,有事找我?”

循清一手拿起桂花糕放進嘴裏,滿意地眯眯眼,朝着白浮點點頭。他努力嚼了嚼桂花糕,似乎在比較這手藝和靳州衛城味芳齋相比哪個更勝一籌,最終他微微張嘴把食指含了進去,迅速地把碎屑吞咽入腹,自我宣告:白浮家的好吃。

“早知是你,便先來了。妖界失蹤了很多妖獸吧?我當年被封之前就找到這夥人的老巢了,但沒想到這些年過去了也沒解決。這次奉天命來查,是一點線索都沒有啊,煩得慌。查的過程中,有人見到了一只狼妖,我們剛才去狼族走了一圈,他說狐族蘇長老當年送了他大哥屍體回去。我倆覺得這個蘇長老可能有點問題,你知道些什麽嗎?”

修易在一旁聽着循清說話,他總覺得循清與這人多年未見,卻毫無隔閡。且循清跟他說話的時候,竟還在抱怨,這分明是親密的人才會有的。而且循清本來是個小心的人,是面對茱萸那種弱鬼也會動用澄明一劍致死的人,是不确定段岫寧情況就不提譚祿生的人,而現在面對白浮,他卻把天命和猜測都據實以告。

修易腦子靈光一閃,他好像突然通了。

白浮知道他叫什麽;循清被封了一千年,可解封不到半月,白浮便找人打探他的消息;像警告似的、卻意外對他不痛不癢的拍肩。白浮不是早就喜歡循清吧?他正想着,一轉頭看見循清面前的桂花糕,心下巨震。

完了,即使循清坦然,這白浮對他也絕沒抱什麽正經念頭。

更要命的是,白浮還渾不在意似的朝他這邊瞟了一眼,才去答循清的話:

“妖獸這事我是這幾年來才有所耳聞。散修的命不值錢,咱都知道,所以以前我也以為他們是命不好遇到道士了。但狐族似乎沒少人,至少我上任這七百年來,太平得很。至于蘇長老,叫蘇平謝,早在我上任之前就是狐族說得上話的人物。要說他有什麽不對勁,我是沒注意過,但你既然說了,我便一定暗中查查他。”

瞧着循清眯眼笑了笑,帶着點谄媚,白浮忍不住跟着笑了,溫聲道:“還幹嘛?”

“有個不情之請。”循清伸手就找出了那個裝着一沓信的小匣子,對白浮說:“這太多了,我看不過來。聽說你們族裏天天看文書,不如你幫我看看,挑點有用的再給我?”

白浮無奈伸手接了過來,随便看了看,便點點頭:“小事。我會派親信去核實,等我整理完,寫封信傳給你。”

循清用力地點點頭,繼續品嘗下一塊桂花糕,面上全是贊賞。

“什麽時候忙完,來陪我待幾天。”

“好啊,應該要不了多久吧,年底之前一定來得上。”循清漫不經心地在他屋裏看了看,突然想到:“養兔子了吧?”

白浮失笑:“出息。約摸你快解封的時候就養了,你再不來吃,這府裏兔子都要比狐貍多了。”

一旁的修易聽着心裏又是一緊:這老狐貍,連循清愛吃兔子都知道!

循清非常滿意地點點頭,站起身:“行了,你忙吧。随時聯系。”

剛擡腿邁了兩步,循清又倒了回來:“哎白浮,門口那個小孩兒不是你兒子吧?”

擡手在循清頭上敲了一下,白浮沒好氣兒問道:“你給我生的?”

循清沒急着擠兌回去,只愣了愣,突然古怪地看了白浮一眼,認真詢問道:“我要真生,是能生出個蛇妖,還是狐妖啊?”

這話一出,給白浮和修易也問懵了。面對四道目光的掃視,循清受不住了,不無尴尬地惱道:“随口一問,你倆幹嘛,我又不能。”

于是乎,在白浮若有所思的目光中,循清在自己給自己找的渾身不自在中轉身離了狐族府邸。因着沒有目的地,二人便又騰上雲,朝着人間飄。

“發什麽愣呢?”循清轉頭拿手在修易眼前晃了晃。

“嗯?”修易回神,對上循清疑惑的目光,道:“沒什麽。去哪?”

“去沒去過的地兒,打探打探消息?耗子要養惡鬼,又不許他們出來,總要抓人給他們吃吧。”

修易一想,覺得可行,便推薦循清往西北方向去。那邊的柴州離京都遠,道觀一類的也不如盛州這側多,況且又離聞州最遠,想必是個好去處。

去柴州,便是從修易瀑布下的家那附近的傳送口最近、最方便。而循清一路過修易家,低頭看到在草地上自由長肥的雪白的兔子,便走不動路了。

看着循清粲然發亮的雙眼,修易回過神來,發現方才竟不由自主溺了進去。

小半個月未回,兔子們好像又肥了一圈,圓滾滾地在草地上半卧着,懶洋洋地嚼草尖兒。修易在一旁支火堆收拾兔子,循清就坐在散着清香味兒的草地上逗兔子。

“你這些不給吃的大兔子養了多久了?”循清半卧着,用一只胳膊拄着頭,看向修易。

“好像有七十多年了。”

見循清露出驚奇的表情,修易便一邊笑一邊解釋道:“剛養的時候,我找了許多仙草靈草給它們吃,一晃也就活了這麽多年。”

“為什麽喜歡養兔子啊?又不叫。”

“可能就是因為它們不叫吧。在院子裏躺着,它們也不會來吵我,更不會爬到我身上。也好養活,有這片草地在,我也不用特意準備什麽吃食。”

循清極緩慢地點了點頭,道:“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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