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九爺

不似修易的心緒一直在波動,循清倒還好,只面上十分得意地連着修易繼續往觀裏走。

兩人手腕相連,繞過兩只手腕的紅繩只餘一尺半在二人之間垂着。修易便自覺地站到了循清的左側,跟上他的步子。

進了上香的觀內,修易去拿銅板換了香,與循清一同上前插上了,兩個人卻誰也沒有拜。只上了香,二人便出了大殿。

殿外,修易看着循清用目光去詢問是否有異,得到的回應是:非常正常。

循清對着道觀的後院微微揚了揚下巴,看到修易随後點了點頭。

二人隐了身形、斂了氣息,悄悄潛入了玉屏觀的後院。前院給香客游覽、上香,後院留給道士們清修、生活,倒也合理。循清每走一步,都在擔憂會不會又像當年滿月觀一樣,看到那種亂象、慘象。

可是沒有。後院稀稀拉拉站着幾個道士,有的提着把大掃帚在掃院子、有的正從井裏一桶接一桶地挑水、有的正坐在小板凳上低頭擇菜。

分明只是個正準備午飯的普通道觀。

循清二人又繼續轉了轉,各個廂房也都走了一遍。什麽異常都沒有,只有打坐的道士和準備午飯的道士。直到完整地探了一圈,一丁點兒惡鬼臭味兒都沒聞到,循清才打消了疑慮。

可是這就奇了,那徐運的胳膊,是誰給接的?又是誰十年來不間斷給他送藥?難不成只是個住客?

于是二人又繞了出去,重新顯露了身形,從後院院門走了進來。

立刻就有位小道士走上前來詢問:“二位善士來到後院,有何貴幹?”

修易笑眯眯地上前:“道長,我們想問問,你們這兒能不能借宿啊?”

“可以的。”

“那最多可以住多久啊?”

小道士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說:“貧道所見,最多不過三四日便離開了,觀裏不比山下,粗茶淡飯的。不過若是善士遇到難處,與住持說一說,應當也是可以住一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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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易扇了兩下扇子,果露出一副愁容:“那貴觀住持現在何處?”

“住持出遠門了,并未告知何時回來。”

修易拖長聲音“啊”了一聲。

小道士果然又道:“善士若是有難處,可以直接住下的。師父教導過我們,這樣的事可以等他回來再告訴他。”

“無事。”修易笑眯眯地接了話:“我們有事找住持,便等他回來再來吧。”

待循清和修易轉身離開,小道士皺着小眉頭看着他倆的背影,心道:這兩位穿着打扮也不像落魄的人呀,真奇怪。

離了道觀,二人各有所思。

循清在想,這玉屏觀真的幹淨嗎?給徐運接斷臂的人到底是誰,早知道讓徐運多講幾句了,不過也沒什麽,回頭問問刑韞,再問徐運一次便是。

而修易在想的是,循清剛剛這紅繩是什麽意思,是回應他嗎?是喜歡他嗎?可是循清一直以來好像都是這個态度,不遠不近的,怎麽問才能确定心意呢,愁。

“修易。”

猝不及防被叫,修易吓了一跳,“嗯?”了一聲。

“去東海,行嗎?”

修易定住了神,回道:“行啊。”

“你得跟緊我。”循清認真地看着他,補充道:“我沒跟他們打過交道,不知他們肯不肯賣這個面子。萬一那小子真有問題,肯定麻煩。”

修易綻開一個笑容,點了點頭。

循清看了看修易傻樂的表情,猶豫着開了口:“我得先把紅繩隐藏一下,行麽?”

果然如循清猜想的那樣,修易愣了一下,然後笑着問了一句:“怎麽着,不想別人看到你跟我綁紅繩啊?”

循清拿出一早想好的答案:“不是。就是覺得綁這種紅繩,挺傻的。”

修易也沒真在意,還随手施了法隐去了紅繩,又笑着揶他:“傻你還綁我?”

“你這人。”循清笑了一下,露出一小排牙齒:“我幫你解決了多少麻煩?你瞧見那些信女沒有,我不幫你解圍,你的名字就要印在無數個木牌上,挂到滿京城的無數棵大槐樹上,你可出了名了。”

修易湊近循清,摟住他的腰,靠近他耳邊說:“咱倆也去綁一個?”

循清悄悄散下幾绺碎發,擋住了微微發紅的耳尖:“不去,多傻。”

“去吧。”修易靠得太近,看到了他耳尖的那抹紅,笑了笑:“有情人釀可以喝,清冽甘甜;還有細沙條頭糕,甜甜的糯米和豆沙,很好吃的。”

循清微不可見地咽了一小口口水,然後點了點頭。

此舉引得修易無聲地大笑了起來。

東海之上,循清使了個術法,制了個避水的金色光圈将二人包裹其中,潛進了海水裏。直潛到海底方才見到水晶宮,龍宮全為淡藍色水晶砌成,矗立在幽深的海底十分顯眼,真有幾分靈氣,像個仙家居所。

金色光圈裹着二人行至水晶宮宮門前,被守門夜叉手持着長戟攔下了。

“何人到訪?”一身的皮都是藍色的夜叉不冷不熱地開口問道。

“從上面來,有要事求見龍王。”循清盯着夜叉的雙眼不緊不慢地回道。

兩個夜叉對視了一眼,随後其中一個轉頭疾行而去,另一個則微微躬身道:“二位仙君稍候,已去通禀龍王了。”

循清只笑眯眯道了一聲:“有勞。”

确只稍候了片刻,一身華服、氣度雍容的龍王親至門口,從循清打量到修易,似是沒認出來,但有賴于循清這迷惑人的氣質,他一時間也不敢懷疑。

“下官眼拙,又疏于走動,竟不曾見過二位。敢問仙君名號?”龍王屏退攔路夜叉,拱了拱手,探尋地問道。

“誤會。”循清笑眯眯地點頭算行了個禮:“我名循清,區區小妖罷了。奉天命追查一事,不便據實以告,請您體諒。您若信不過,我可以聯系太白仙君與您通個信兒。”

龍王細細看了看循清的面相,眨眼間便換上一副笑面,忙把人往裏請。

循清二人跟着他進,等進了正殿上了坐,才聽龍王說:“就說看仙君眼熟呢,一千年前的事,我多少知道的。什麽小妖,仙君要升仙還不是遲早的事?上次瑤池宴,下官有幸也在,還聽菩薩提到您。”

“您太客氣。”循清笑眯眯地回道。

他心裏卻想着:菩薩的喜愛,分量着實重啊。

龍王又小心問道:“仙君來此,可是我宮裏有人行了惡事?”

“龍王莫慌,只是尋小公子來問幾句話。”

龍王臉上笑不變,心裏卻咯噔一下,心道:這崽子消停了百十來年,又惹事了?

随手一指旁邊的魚女,龍王沉聲道:“去把他叫來。”

等屬下去了,龍王又換上一副笑臉,問道:“我這兒子頑劣不堪,但要說能驚動玉帝的惡事,他也萬萬是不敢的。到底是什麽事,仙君可否透露一二?”

循清無奈只能陪着一起笑,他緩聲安撫道:“您不必太心慌,既然來的是我,不是天兵,便大可放心。聽說令郎十分喜愛珍禽異獸?”

龍王一想也對,稍稍坐穩了椅子,笑着回答:“這是真的,隔三差五就搜羅來幾只,好好的龍宮都讓他變成鬥獸場了。”

循清只笑笑,沒再說什麽。

這會兒,傳聞中的小九爺已經來了。

那人身形颀長,穿着一身紫金雲紋的衣袍,也不束發,吊兒郎當地就進來了。

小九爺豐神俊朗,眼角卻偏生了顆風流痣,一進來看到他爹端坐寶座上,便嚷着:“幹嘛呀一大早的,催命似的叫。”

“啧。”龍王瞪了他一眼:“你倒說說你又做了什麽好事?天庭都來人查你了!”

小九爺挑了挑眉,一轉頭這才看見循清和修易。他愣了一下,脫口而出:“天庭不都是老頭子啊?”

龍王在那頭氣得胡須微顫,大罵他無禮。

循清卻“噗嗤”一聲笑了,他擡眼看着這活似人間纨绔的小公子,溫聲叫道:“小九爺。”

不知是這稱呼,還是這聲音,或是這皮相,大大取悅了沒睡醒的小九爺。他眉宇間的不耐煩散了個幹淨,順腿坐在了循清對面的椅子上。

“哎喲,仙君您可別,這小子哪配您這麽……”

“我父王說的對。”年輕的小龍子截住話頭:“你叫我敖诤。”

循清随手拿起旁邊桌上的一顆葡萄放入口中,徑直對上小九爺毫不掩飾的、直勾勾的視線,複又開口:“敖诤,上次瑤池宴,你可去了?”

“去了。”敖诤聽得這聲順耳,答得就無比痛快,他靠在椅子上,微微仰着一點下巴看着循清。

“認識攝魂麽?”

“認識,天明養的。”

“攝魂丢了。”

敖诤愣了一下,然後咧開嘴笑了,說:“自己的人他看不住,我要還不給我,這下丢了吧。”

“聽仙童說,你去他府裏,把玩過攝魂。”

愣了半晌,敖诤反應過來了。

他從鼻子裏冷哼了一聲:“怎麽着,懷疑我偷了?衆目睽睽,我敢嗎?那守南天門的是吃白飯的飯桶嗎?那小東西神通廣大,還那麽怕生,我哪有那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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