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夢魇
見循清沒說話,敖诤來勁了:“哎不是,我就是偷回來了,我爹成天找烏泱泱一群人看着我,她們還能看不見?”
“這樣顯得他們像庇護我是吧。”敖诤皺了下眉毛,自我分析了一下,又道:“那這麽說吧,我要是真想要,我直接就當他面抱走,他天明能怎麽辦?告我的禦狀?”
循清只笑而不語。這神情激得小九爺坐直了身體,認認真真地皺着眉跟循清說:
“我喜歡的東西,向來只明搶,不玩那些陰的。你問問南極老頭兒,上個月我是怎麽把他氣得吹胡子瞪眼,當他面把那小鹿崽抱回來的。”
“什麽?!”
循清還未開口,寶座上的龍王先瞪起了眼睛:“你把仙翁的鹿搶來了?你個小畜生!”
“龍王息怒。”循清轉頭先安撫了一句,然後轉頭對敖诤說:“既然如此,我們便告辭了,多有叨擾。”
龍王忙起身去送,路過敖诤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等我回來跟你算賬!”
敖诤無所謂地當了耳旁風,對着循清行了個不像樣兒的禮,道:“仙君住哪個仙宮啊?趕明兒我登門拜訪,送您兩只小寵物可好?”
“好啊,我想養頭小虎崽。”
一旁修易憋着聲兒笑了笑,沒說話。
“有啊,黃皮的,白紋的,太多了。仙君哪日再來,去我宮裏挑。”
龍王回頭橫了兒子一眼:“你給我住嘴,放肆什麽!”
敖诤仿佛真的什麽都沒聽見一般,對着循清繼續道:“仙君叫什麽啊?回頭我好去仙宮尋你。”
龍王忍無可忍,踹了敖诤一腳,賠着笑引循清二人出去。
“龍王留步,我們這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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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敖诤的視線刺得不得不看了他一眼,循清哭笑不得,回道:“多謝配合。”
出了東海,兩人決定回盛州城找個客棧落腳。在修易的建議下,去了之前提過的那條小吃街附近,尋了一家客棧,住了進去。
點飯、上樓、上榻,伸腿,被循清枕。修易現在做這雷打不動的一套,堪稱一句行雲流水。
循清十分精神,一點都不困,翹着二郎腿側躺枕在修易腿上,随口問他:“你覺得那小九爺可像有所隐瞞?”
“都恨不得人盡皆知了。”
“啊?”循清側頭看向修易:“說什麽呢?”
修易回了神,生眨了兩下眼睛,苦笑了一下:“他對你這,司馬昭之心。”
循清哭笑不得,半支起來身子,側着身擡頭看着他,無奈地哄道:“就一小孩兒,你怎麽回事。”
修易笑得更苦了:“我跟他差不多大。”
“你不一樣。”循清拍了一下修易的大腿:“說正事。”
“他說得有理,他大可以直接明搶。”修易抓住那只放在他腿上的手,繼續說:“攝魂是珍貴,天明也未必肯給,但他抱回家玩幾天也不是問題。喜新厭舊地,沒準幾天也就還了。”
循清不住點頭,也無謂手被修易握在手裏暖着,又說:“你接着說。”
“我們現在認為,耗子是丹朱的主人,丹朱又給王垚這種異人送藥,那耗子就與異人脫不了幹系。且這丹藥摻了仙丹,再加上他能入你結界,與你不相上下,那他必定是有名有號的仙君。”
這手一暖就熱,一放開就涼,十分叫修易頭疼。然後他猛然想起:忘管任參要藥了。
循清手指在他掌心點了點,催促他接着說。
“玉屏觀觀主應該也有問題,但他一定不會是耗子。那我們假設他們的組織裏,耗子是品階最高的,也是牽頭者,他盜丹藥、偷攝魂;玉屏觀觀主做什麽呢,我覺得是給異人煉丹。照丹朱的意思,她是自己游蕩出來,避了鬼差,作為游魂被抓的,這暫且不提,張晚秋是怎麽被抓的?此外,他們手裏的妖獸是怎麽來的?妖族的叛徒是誰?”
敵暗我明不說,線索斷斷續續,太碎。循清每每覺得頭大了,就叫修易像今天這樣,往一塊兒拼一拼。
“舒服了。”循清仰面躺着,感慨了一句。
“敖诤不像跟他們一夥的。他從小被家裏當寶貝似的供着,天上地下随便玩兒,照理說沒什麽不順心的,龍王心尖兒上的兒子,也不會活得扭曲。更何況,又是惡鬼又是妖獸的,他實在沒必要尋這份死,光看他對你的興趣,他就根本沒活夠。”
循清登時假作生氣橫了修易一眼:“啧,你還過不去了?”
修易笑着拍拍他的手:“我知你對他沒興趣。”
“別打岔。”循清接着點了點修易的掌心。
“惡鬼,我認為地府已經重視了,又在擴招鬼差。可以找刑韞确認一下,但我猜測應該許久沒有丢鬼了。還可以抽空問問張晚秋,再問問徐運。妖獸的事,可以等白浮的消息。抽了空,再去玉屏觀走一走,再去天明神君那兒聊聊。異人不用管,上頭的人抓到了,他們沒藥吃,自然就死絕了。”
循清愣了一下,然後看着修易感慨道:“是這個理兒啊。那抽空去地府逛一圈?”
見修易點頭,循清又話鋒一轉:“我對他不感興趣,你知道啊?”
循清坐起身,往修易旁邊湊了湊,盯着修易發愣的雙眼,帶着些不懷好意的笑容,問道:“那你說,我對什麽樣的感興趣啊?”
修易沒直接回答,只先在心裏感慨:手心裏那點熱乎氣兒又該沒了。然後拉過被子,抖了抖,把循清一整個兒包在了裏頭,然後伸手進去摸到了循清的手,握住了。
這些都做完了,修易這才輕笑了一聲,看着循清的眼睛回答道:“你不是喜歡小虎崽麽?”
循清被噎了一下,但靈機一動,又擡起左手腕,上面正是玉屏觀買來的紅繩。循清施了法讓紅繩顯了形,他道:“你看我喜不喜歡?”
“你這提醒我了,我得提前打聽打聽,七夕節都幹點什麽,到時候帶你玩一天。”
循清滿意地笑了笑,然後突然眉頭一皺,說:“九個時辰,這紅繩,要戴到醜時末呢。我本來想着午時再戴,這樣明早你起來修煉正好解開。這半夜三更的,都睡覺了。”
修易一愣:“算計得這麽好?不對啊,便是沒有那幾個女香客,你本也打算戴?”
“……”循清挑起眉毛,大睜着眼睛,沒說出話來。
修易不知自己想通了什麽,笑了一聲,便沒再深問,只給他解釋道:“九個時辰、九十九天,也就是取了個‘久’的意思。我們多戴幾個時辰也無妨,永遠比‘久’還‘久’幾分,這不正好應了‘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愛綿綿無絕期’。”
循清笑彎了眼,道:“行,就你會說。”
正說着,飯也就來了。
聽到夥計的敲門聲,修易看了看循清,看了看腕上的紅繩,片刻間做出了決定。
把循清往被子裏裹了裹,修易自己坐在床邊沉聲說了聲:“進。”
夥計應聲而進,一擡頭卻看見兩位客官都在床上坐着,其中一位還裹着被子,俨然一副剛睡醒的樣子。小夥計連忙低下頭,心中默念着: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他照着修易的吩咐往桌上擺菜,一邊賠着笑道:“看客官點菜點得急,想二位是餓了,這才做得快了些,沒想到竟擾了貴客午休,是小的的不是了。”
“無妨,小睡一會兒。也确實餓了,多謝。”修易和氣地笑了笑。
“哎,那二位慢用,有事招呼。”
待小二退出去,修易和循清這才一同下了床,一同去了桌邊。
循清本來還覺得有些傻,不過這點尴尬在聞到菜香味兒的時候也就散了。
“這是什麽啊?”
循清拿着修易遞來的筷子,愣愣地虛點了點其中一道菜。
“你嘗嘗。”修易憋着笑。稍過一會兒,又問道:“怎麽樣?”
循清咬着筷子尖,細細品了品,說:“這味兒還挺,奇妙的。”
于是,修易介紹了一圈兒他點的菜:循清剛吃的那道奇妙的菜叫排蒸荔枝腰子,此外桌上還有蟹釀橙、黃金雞、幹炸響鈴和莼菜湯。
湯足飯飽,二人上榻睡了個午覺。
久違地,修易還做了個夢。
夢裏他腳步沉重,腦子昏昏沉沉,完全不知身在何方。
但他堅持朝着一個方向走了半刻鐘,然後看到了循清。循清還是穿着淡色的衣裳,坐在一把紅木椅子上,擡頭看見他便笑了。循清懷裏抱着只小白貓,正擡着頭跟他說話,可他什麽也聽不見。他走近幾步,循清就好像離他又遠了些,他快走幾步,循清便更遠了些。修易張開嘴想大喊,可什麽也喊不出來。他急得要命,但又無可奈何,正在心焦的時候,循清好像又突然回到了他跟前,叫着他的名字。
“修易?修易。”
修易猛然從夢中驚醒,果見循清正在他懷裏支着身子看他。
“做噩夢了?”
“我夢到你了。”修易皺皺眉頭,感覺頭有些疼。
修易只覺得心髒一直在怦怦跳,說不出的心焦。
而循清顯然也聽到了,他伸手按在修易心口上,皺着眉施了法。一絲一縷的金線順着修易胸前的衣料進了他的身體,奇異地安撫了他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