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牽手三次

“限時兩小時,倒計時開始~”

俞纓摸了摸自己的臉,用刑部師傅教的簡單的易容術捯饬了一下就出門了。

對面屋子的門依舊沒有開,她上前去敲了敲門。

門裏面傳來腳步聲。

俞纓站在外面,心裏有些糾結。

她要不要現在就沖一把,搞個突然襲擊。

她心中還是害怕,即使第一次能夠趁他沒有防備成功牽手,但後面就難完成任務了。

門被從裏面拉開,李晉易容過後的臉緩緩出現在她的面前。

他比她高了半個頭,要仰着頭才能看清楚他的表情。

于是,李晉一開門就看到俞纓仰着腦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他推門的動作一頓。

“做什麽?”他的語氣依舊冰冷。

根本沒有因為昨日她的一番深情告白有什麽變化。

俞纓低下了頭,臉上顯現出幾分落寞。

昨日那麽犧牲自我,但是他怎麽還是這樣不為所動,所以她臉都白丢了嗎?嗚嗚。

不過,只要李晉人還在這兒,就已經很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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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要完成任務就好了!

這樣想着,俞纓給自己又打了打氣,重振了精神。

她又恢複了剛才的微笑,看向他:“今日要去抽簽比賽順序了,我們一道去看看?”

“嗯。”李晉冷淡地嗯了一聲,擦着她的肩膀就走了。

剛剛俞纓那一番表情變化全部都被他看在了眼裏。

像是懷春的少女被心上人拒絕後,又強振精神的樣子。

不過這又與他何幹?

雖然昨日并無官兵前來追查,但是這并不能讓他對俞纓完全信任。

更何況,從前她的那張嘴就慣會說謊騙人,他倒是要把她帶在身邊,看看她的真正目的是什麽。

現在四周都有人盯梢,她的身邊,是最危險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走啊。”李晉回頭,看了一眼還留在原地的俞纓。

對方先是一愣,緊接着立馬露出了笑容,幾個大步追了上來。

在用餐的地方排完隊,終于可以坐下來了。

俞纓端着碗筷坐到李晉的對面,她的視線從早上開始就沒有離開過他。

确切地說,是沒有離開過他的手。

她咬着筷子,絞盡腦汁,怎麽才能讓自己的牽手顯得不那麽奇怪,又不讓人引起防備呢?

必定不能跟以前一樣,直接撲上去了。

要使用迂回戰術。

對面的李晉慢條斯理地吃飯,動作十分優雅有禮。

即使易容成了普通人相貌,仍舊看起來令人覺得十分舒服。

俞纓想得入了神,半天都沒有動筷子。

李晉沒理會她,自己吃自己的。

突然,俞纓感覺到身邊一暗,一個男人坐到了她的旁邊。

“人太多了,拼個桌行不?”那壯漢看起來身量巨高,體型壯碩,手臂上的肌肉凸起,坐下來的時候,甚至都把她擠到了一邊。

俞纓看了一眼李晉,顧慮到他的身份不能和太多人接觸,剛剛想要拒絕,就聽見他出聲先一步答應了。

“可以。”他淡淡地說。

那壯漢十分自來熟,端着盆大地一個碗往桌子上一放,然後笑嘻嘻地和他們二人自我介紹。

“我是武當的張木深,有幸見過二位。”他雙手抱拳行了一禮。

“大刀門,俞少纓。”俞纓趕忙回禮。

“飛燕門,李目。”李晉沖他稍稍颔首。

俞纓猛地擡頭看他,飛燕門?所以他早就已經給自己安排好了身份?

飛燕門在江湖上也是有名號的,這一門派以擅長輕功而揚名。

不像她,刑部随便給她編了個大刀門,也就想着讓她暫時用一用,試劍大會一結束這個門派就沒了。

張木深十分擅長聊天,即使對着和他剛剛認識的人,也能從天南侃到海北。

俞纓剛剛想計劃的思路一下子被打斷,坐在那兒有些忍無可忍。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還沒想好怎麽迂回作戰,就快要沒時間了。

李晉卻仿佛對他很感興趣的樣子,不僅不打斷,還時常回應一兩句話。

“兄弟們飽了嗎?”張木深摸摸肚子,“弟弟還有點兒沒吃飽,沒吃飽就沒力氣打架,弟弟再去買點兒包子。”

俞纓眼前一亮,先一步起身:“我去買吧,相遇即是緣分,這點兒包子就我請了。”

趁着買包子的機會,等會兒自己回來就直接坐到李晉旁邊去,實在不行就直接上手。保命要緊。

張木深嘿嘿一笑,沒有拒絕。

她一走,桌子上剩下的兩人擡頭相互對視了一眼。

張木深打了個手勢,示意他現在人多口雜,小心隔牆有耳。

然後飛速地傳了一張紙條給他。

李晉淡定從容地将紙條收入袖口之中。

兩個人又恢複了剛剛的樣子,張木深不時給他說些武林中的趣聞。

正好俞纓端着包子籠過來了。

張木深正想要站起來,給她讓位,就眼見着她一屁股坐到了李晉的身邊。

李晉默不作聲地往旁邊挪了挪。

對方卻跟着一起挪,看起來就要貼到他身上去了。

他面上露出不悅,正想起身,然後一只手就按住了他搭在桌子上的手。

他轉過頭去看哪個罪魁禍首。

俞纓眼神躲閃。

但是手卻堅定地按在他的手背上。

看着這一幕,張木深只覺得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這可是在戰場上以一敵百的李家小将軍,如今竟然被一個小姑娘如此光明正大的輕薄。

他腦袋有些昏。

但是俞纓接下來的動作讓他瞬間就清醒了。

她抓着李晉的手翻了過來,然後握住。

五根手指插.入他的指縫,是一個标準的“牽手”。

俞纓這一套動作做得行雲流水同時又膽戰心驚。

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被直接打飛。

但是沒成想,李晉也沒有料到俞纓膽子這麽大,在他沒有被關起來的情況下,竟然敢如此正大光明地對他行這些非分之事。

因為過于震驚,他愣住了。

也就沒有及時抽出自己的手。

俞纓見他還沒反應過來,當即大喜過望。

薅羊毛就要薅到底。

她馬上松開自己的手,然後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動作。

然後又重複了一遍。

整整三次。

再呆愣的人也要反應過來了。

第三次的時候,俞纓還沒有握住他的手,她的後脖頸就猛地被李晉提溜着拎了起來。

“你在幹什麽?”他陰森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俞纓縮着脖子,身體僵硬無比。

對面的張木深已經被她大膽孟浪的行事作風給驚到了,此刻也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

李晉手上的動作用力,俞纓只覺得自己的脖子一緊,呼吸變得十分困難。

當下心中淚流成河。

顫顫巍巍地出聲為自己辯解:“牽,牽手······”

李晉都被她氣笑了:“你真是好膽量,我······”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就頓住了。

然後僵着脖子緩緩看向自己的另外一只手。

只見俞纓被他捉起來,還賊心不死,趁着他不注意,又握住了他的手。

又,一,次!

張木深雙目睜圓,一會兒扭頭看看俞纓,一會兒扭頭看看李晉。

俞纓只牽了一下就猛地松開,然後眼神濕漉漉地對上李晉想要殺人的視線。

她表情畏畏縮縮,說出的話卻是膽大妄為:“我,我就只是想牽一下你的手······”

任務時限快到了,不牽手就會死呀······

李晉領着她領子的手猛地一松。

他的臉黑得像是煤炭,轉身就走。

俞纓勉強站穩,捂着脖子咳嗽了兩聲。

張木深神色十分奇怪地走過來,有些僵硬地問候:“俞姑娘,你沒事吧?”

俞纓擺擺手。

“你這是,為何啊?”他忍不住問。

俞纓苦着臉:“我也控制不了啊。”

張木深心中一凜,竟是愛得如此之深,已經無法克制住自己了嗎?

前面李晉已經走了老遠。

張木深着急想要跟上:“我去看看李公子怎麽樣了。”

俞纓點點頭,坐了回去。

好險,差點兒就狗帶了。

不過她一開始就打算在這種人多的情況下做任務,這麽多人看着,李晉也沒法做什麽出格的事。

完成了任務就好。

她安撫着自己因為緊張而狂跳不止的心。

擔憂了一個早上,現在終于有胃口吃東西了。

俞纓看着剩下的包子,拿起一個就開始吃。

她得逼迫自己變得沒心沒肺。再難也要勇敢面對。

她在心中默念雞湯,把自己剛剛臨近死亡時的恐懼壓抑于內心深處。

那邊張木深追上李晉,兩人行至一處僻靜之地。

他汗顏:“沒想到這俞纓竟然果真如傳聞中所言,對公子您用情至深啊。”

李晉冷哼一聲。

但是剛剛被她如此這般反複牽手,他的耳朵尖忍不住染上了一抹嫣紅。

“孟浪至極。”他忍不住說。

“不過公子您本就是天人之姿,從前晉都之中便有許多女子欽慕于您,俞纓對您如此用情至深也不難理解。”

張木深趁機吹了一波彩虹屁。

李晉露出贊同的表情。

“好了,不談這些。父親那邊現在如何了?”

談到正事,張木深的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上面那位還在猶豫,如果不放人,我們立刻派人前去營救。”

“父親不會跟着你們走的。”李晉搖搖頭,“他為人光明磊落,越獄這種事是他無法容忍的污點。”

他捏緊了拳頭。

“公子,還有一事。”張木深小心翼翼地擡起頭。

“說。”

“二公子被找到了,老爺以死相逼,求着聖上保全他。”說到後面,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李晉一愣,随後臉上浮現出極度厭惡的表情。

張木深看着他的樣子,內心有些畏懼。

李家對外從來只有一個兒子。

不是李晉,而是二公子。

因為李晉的母親是不入流的娼妓。

他一出生,她母親就被人丢到了亂葬崗。

李晉從小就像是一個下人一般活在李家。

而二公子是全家人的心頭寶,他就是府裏的稻草。

李家的老太公是赫赫有名的開國大将軍,到了李晨風,甚至他心愛的兒子李尚,都沒有太公的将才。

但是李晉卻有。

分明家中有資源,他依舊是從底層小兵開始,一點點憑借自己的實力,從小子在軍營摸爬滾打,一步步走到現在,有了“李家小将軍”的威名。

可是,李家一出事,卻首先把李晉推出去當擋箭牌,然後把二公子李尚藏了起來。

李晉想起之前,李晨風看到自己即将被宮刑,主動站出來願意認罪保他的場景。

當時他是感動的,那是他第一次體會到來自李晨風的父愛,甚至願意以自己的死來報答。

但是後來,他才認清了,這不過是因為李晨風不願意有一個如此令人羞恥的兒子罷了。

他在乎的從來只有李尚,不是嗎?

否則之前自己被沉入水牢,被施加針刑、鞭刑的時候,為什麽只是嘲笑他因為疼痛叫出了聲,說他是廢物呢?

張木深站在一旁看着李晉,他一直靜默不語,但是眼神卻是越來越深邃,剛剛被俞纓引起的那一番生氣全然消失了。

整個人死氣沉沉地站在那兒。

像是一棵枯死的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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