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憂郁的蘑菇
俞纓被他吓得一愣。
瞪圓了眼睛看着他。
“你一天都未曾和我說過話了。”他昂着下巴, 從上往下冷冷地俯視她。
“我是因為今天騎馬太久了不舒服,精神不太好。”她慌忙為自己解釋,“和莊青并無關系。”
還有怎麽就又扯到莊青身上了?她今天和他也沒怎麽說過話啊。
“身體不舒服?”他皺眉, “你為何不早說?”
見他沒有過多詢問, 她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放松了下來。
俞纓低下頭:“不算嚴重,只是有些乏力。”
她确實頭腦有些昏沉, 晚上也沒有吃什麽,此刻嘴唇泛白, 看起來就一副精神不濟的樣子。
李晉蹲了下來,視線和她齊平, 眉頭依舊緊鎖着。
“難道是墓室之中的毒箭餘毒還未完全清理幹淨?”
他說着就攤開手,要拆開手上纏着的紗布。
俞纓被他的動作吓了一跳,害怕他又要給自己喂血喝, 慌忙抵住他的手:“不是不是,就只是有些頭暈, 傷口也并未發黑。”
李晉這才放松下來。
他抿了抿嘴, 盯着俞纓的眼睛:“真的和莊青無關?”
“對的。”俞纓飛快地點頭,“我和他都未曾見過幾面,能有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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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晉眯了眯眼睛。
“況且,我不是一直都跟在你身邊的嗎?”她睜大了眼睛十分真誠地看着他。
他這才滿意地站了起來。
“等會兒在屋子裏等我。”
他抛下一句話, 然後轉身離開, 不知去哪兒了。
俞纓心裏慌張,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是表面上仍舊點點頭。
他一走, 她又默默地蹲坐在門口,感覺自己的心情更加憂郁了。
莊春乃吃完飯出來,一低頭就看到像棵蘑菇一樣蹲在角落裏的俞纓。
“小俞, 你在這裏做什麽?”
“春乃。”俞纓一見她眼睛就亮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來。
路上和女主角聊了幾句,就覺得她真的很好!平時話不多,臉上也沒什麽表情,但是心存正義和良善。
莊春乃比她大了兩歲,叫莊師姐有些生分,叫莊姐姐又顯得扭捏,所以幹脆就喊名字了。
“外面涼快,就在這裏多坐了一會兒。你要出去?”
莊春乃擡頭看了一眼村口的方向:“聽村長說晚上村子裏有祭祀水神,你不如跟着我一道去看看?”
“好。”她應了下來。
兩人走過這一片的房子,走到了村子的主道上後就看到了許多穿着奇異服飾的男女走過。
這些人穿着雪白厚重的長袍,無論男女,臉上都用脂粉化成五彩的臉譜樣式,面無表情地目視前方。
旁邊也有其他吃完了晚飯的村民出來看。
俞纓湊到一個中年女人旁邊,好奇地詢問:“這些都是祭祀水神的?”
那人回頭打量了她和莊春乃一眼:“你們是今天借住在村長家的那些人吧?”
俞纓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個小地方一點新奇的事情竟然能傳得這麽快:“對,路過借住一下。”
“吧嗒···吧嗒···”
隊伍中為首的那個法師的手中拿着一根手杖,手杖的上方用許多小木球裝飾,搖晃起來會互相撞擊發出吧嗒吧嗒的刺耳聲響。
那婦人的注意力又被祭祀者吸引了過去,看了一會兒轉頭和她們說:“這些可不是普通的法師,都是村長特地從天聊城城裏請來的,據說前邊的陳家村前幾日把他們請去之後,地裏的水一日就退了,非常靈。”
俞纓看着他們一行,十幾個人排列整齊從村道走過,直直地走向不遠處的村口。
“有這麽靈?”
她是從未來科技世界穿過來的,雖然很怕鬼,但是潛意識裏還是相信科學的。
“可不是嘛,這雨都下了一個月了,幾個大壩全被沖垮,再不停,今年多少人要被餓死。”
那婦人搖搖頭,臉上展現出愁容:“自從官府在這裏修了幾個大壩,都多少年沒餓死過人了,今年不知是不是沖撞了龍王,雨下個不停。”
這幾日确實一直下雨,鳳凰山上出現泥石流也有大雨的原因。
俞纓聽得心裏發酸。
“吧嗒···吧嗒···”
那群人剛好從他們面前經過,距離她們特別近,甚至可以看見他們掩藏在濃厚妝容下的五官。
全都是年輕的男女。
俞纓看着看着,突然覺得其中一位男子看起來十分熟悉。
旁邊的莊春乃突然拍了一下她。
“裏面有天盛教的人。”她小聲地湊近說道。
俞纓一下子反應過來,對,隊伍後排有一位男子不就是之前來找她的那個天盛教的人!
她倒吸一口涼氣。
昨日還在墓中和她打暗號,她心驚膽戰了好久,擔心他又過來問自己要錢。
今日離開了鳳凰山,還以為就此再不相見了。
沒想到現在他怎麽就也到了聊城的地域,還混進了祭祀的隊伍裏?
那群人已經走到了村口搭建的那個臺子下,逐漸有村民向中間聚集。
“我得過去了。”那婦人扭頭看着俞纓她們,提醒道“你們是外人,就不要去參與了。”
俞纓剛準備跟上去看看,現在硬生生止了步子。
她和莊春乃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就從後面繞了過去,運起輕功在村口不遠處的一棵高大的樹上蹲了下來。
這樹枝繁葉茂,她們稍稍矮了身子就藏了進去。
“離祭臺還有一段距離,應該不會沖撞。”
莊春乃扶着枝桠向下看,青城山自己也會焚香祭祀,甚至有一個分支是專門給人做法的,雖然和她這一派離得很遠,但是她對祭祀這類事物仍是十分忌憚的。
俞纓懂得入鄉随俗的道理,即使不太相信,但是仍舊尊重他們的習俗。
此刻她順着莊春乃的視線看下去,只見村口用木板搭出了一個祭臺,上面擺了一張紅木桌,一頭新鮮殺好的肥豬被砍掉頭擺在正中間,身子則被吊起,繩子的一段系在村口那棵巨大的槐樹上,還有新鮮的血液順着豬肉色的皮子往下淌。
而剛剛那位拿着手杖的男人站到了臺子正中間,面向臺下,其他十幾個祭祀者将他圍繞成一個圈盤腿坐下。
臺下的村民有的帶了蒲團,有的就随手拿了些樹葉草根鋪在地上,雙手合十地朝着男人跪下。
有一個祭祀者搬出一個大鼓,手裏抓着鼓槌揚手砸下。
緊接着那男人開始大聲吟誦歌唱一些無法理解的語言。那些語句低沉繁雜,一個字連着一個字飛快地向外蹦,同時又用十分低沉的調子唱出來,聽得人就昏昏欲睡。
村民們全都俯身,用頭磕着地,閉上眼睛虔誠的祈禱。
天氣陰沉沉的,有細小的雨滴從日暮的時候就開始落下。
這樣陰森的氛圍卻在村民們真切的期待和虔誠的祈禱下,帶了莊重的色彩。
俞纓扭頭看向莊春乃:“這是祭祀用的曲子?”
她搖搖頭:“不知。”
“青城山有一個分支專門做法祭祀,我從未聽過這首。”
俞纓沉吟了一下:“可能是各地風俗不同。”
“晉朝建國之後就對宗教祭祀之事嚴加管理,這些唱詞曲調和正統的祭祀法事完全不同。如果不是我記錯了,那麽就是有人偷偷私自辦教。”
“難道是天盛教搗鬼?”俞纓盯着盤腿坐在臺子上的楊钰書,心中一陣發虛。
萬一天盛教做了什麽惡貫滿盈的事情,原主又在裏面,自己豈不是會被認作是和魔教勾結。
自己若是掉了馬甲,莊春乃這樣正義的人,會不會把自己直接一刀插出去?!
俞纓越想越心虛,縮着脖子就開始籌劃退教的事。
“不一定。天盛教是聖上允許的,應當不會做這種事。”莊春乃凝眉,“但是裏面确實混着他們的人,也許有什麽陰謀。”
俞纓聽着她的話,心裏忽上忽下的。
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将自己的表情調整為正常。
“啪嗒啪嗒——”
豆大的雨突然落了下來,風吹動樹枝,兩個人有些蹲不穩了。
俞纓想起剛才李晉讓他在房間等着的話,扭頭對莊春乃說道:
“聊城城鎮離這裏還是有一段距離,現在天色已晚又開始下雨,他們應當會在這裏留宿一晚。我還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莊春乃聞言覺得她說得有道理,這雨越來越大,風也跟着起了,這樹上不能久待:“你先回去,我再另外找個地方觀察。”
兩個人躍了下去,然後分開。
俞纓快速地跑回了村長家裏。
村子裏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去了村口,即使下了大雨他們依舊在繼續祭祀。
俞纓進了院子緩了口氣,她頭發都被淋濕,應該馬上回屋子裏找布擦幹淨。
屋子裏有燈亮着,一看就有人在。
她心裏緊張,站在門口躊躇着不敢進去。
裏面的人會不會是李晉?
他讓自己等着,是要幹嘛?難道準備了什麽刑罰想繼續報複她?
但是看他剛才對自己又柔和下來的樣子,也不像是準備對自己發火。
俞纓背對着門口垂着腦袋,心中思緒紛雜。
突然,“吱啞——”一聲,門被從裏面打開。
俞纓的心髒驟停。
“你一直站在外面做什麽?”李晉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