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她比桃花豔麗

82.

在那冰下不知道渾渾噩噩地度過了多久, 又一直神經緊繃着,俞纓上來之後就覺得腦袋發昏,到了驿站就沉沉睡去了。

這一覺竟然就睡了整整三天。

俞纓是被苦醒的。

溫熱的中藥被人從嘴裏強行灌下, 把口腔浸滿了苦味, 再順着食管淌下去。

太苦了,像是生吃了一堆葉子汁, 她本能地拒絕吞咽,緊接着中藥流入氣管, 她開始劇烈地咳嗽。

“夫人,夫人您醒啦?”耳邊傳來一個慌張地聲音。

俞纓慢慢睜開了眼睛。

入眼的是一個圓臉蛋的小姑娘, 端着藥碗俏生生地看着她。

“你是誰?我這是怎的了?”她吃力地開口,喉嚨幹啞得緊。

“奴婢是被派來服侍您的婢女,雅雅。您已經昏睡了三天了, 終于醒過來了!”雅雅的臉上難掩喜悅之情。

還沒等俞纓有所反應,她一把放下碗, 轉身就急匆匆地推開門, 沖着外面的侍衛大喊:“快叫老爺過來!夫人醒啦!”

看起來還是個沒成年的小姑娘,冒冒失失的,又充滿了活力。

俞纓撐着手臂慢慢坐了起來,她擡頭環視周圍, 精致古樸的閨房, 角落裏燃着炭火,床腳床頭各塞了一個暖手爐。

她的思緒還停留在那片白茫茫的雪原,如今看到這些還有一些不真實感。

雅雅已經又跑了回來, 見俞纓坐了起來,連忙把床邊的外衣給她披上,又重新拿起中藥喂給她。

“放着吧, 我等會兒喝。”她又想起剛剛的苦味,擺了擺手将碗推走。

雅雅面露難色,她也是第一次和這位新主子接觸,不知她脾氣如何,只知道府裏的老爺是個兇神惡煞的人,從沒見他對外人露出過笑臉,只是對夫人寶貝得緊

猶豫了會兒,她還是決定忤逆一下俞纓:“夫人,這藥放着就涼了,大夫說藥材都是極金貴的,再熬一碗就錯過了用藥的時辰。”

“我現在不想喝。”俞纓堅持地搖搖頭,她現在覺得自己渾身舒暢,除了久睡導致的喉嚨幹澀,體內的內力比之前甚至還要更加充盈,“還有,怎麽一直喊我夫人?”

雅雅還要再勸,就聽見門外哐當一聲,一個人影撞了一下門框。

她一扭頭,那個一直陰着臉的老爺捂着胳膊闖了進來。

“為什麽不想喝?”他站定,語氣冰冷。

雅雅以為他對俞纓和其他人一樣兇狠,害怕他怪罪,連忙屈膝行禮,解釋道:“夫人說一會兒就喝,沒有不想喝的。”

“我剛剛都親耳聽見了。”李晉走進來。

雅雅臉色一僵,覺得自己和主子要遭殃了。

卻不想,旁邊的俞纓絲毫沒有顧忌:“這藥苦死了,就不想喝。”

雅雅瞬間白了臉,她還沒見過家裏有人敢這麽和這位老爺這麽說話呢。

她扭過頭下意識看過去,誰知李晉非但不惱怒,反而順着俞纓的意思向她吩咐道:“你去拿些蜜餞來。”

“是。”雅雅心中震驚,但表面依舊恭敬地退出去,還順手把門帶上了。

房間裏只留下了俞纓和李晉兩人。

李晉看着她鮮活地坐在那兒,竟然有些不敢上前,生怕這都是一場幻夢。

直到俞纓看着他,探過身子拉住了他的衣袖,把他拽到自己身邊 ,開口第一個問的卻是劍譜的下落。

“《碧轶劍譜》被毀了嗎?”

這是她最關心的問題,原游戲結局就是在碧轶劍譜被銷毀,只有确認這一點,才可以确保他們已經完全擺脫了原劇情。

也不知道現在劇情進展到哪兒了,已經三天了,莊春乃和白時節應該已經離開洛北雪山了吧。

“已經在雪山被莊春乃銷毀,一把火就燒掉了,說什麽神書,到底也不過是幾張普通的紙。”

李晉語氣裏含着淡淡的嘲諷。

就這麽一個東西,武林也想要,皇帝也想要。

想要不過是權利和利益。

是真的,她真的醒了。他劇烈的心跳慢慢緩和下來,垂下眼睫在床邊坐下,端起了旁邊的藥碗。但是幾日來擔憂,絕望,以至于怨憤的情緒卻一股腦湧了上來。

他用盡全力克制住自己的手,死死抓住藥碗。

俞纓毫無察覺,她聽到劍譜已經被毀,提起的心猛然放下,這才低下頭檢查自己的身體:“我怎麽睡了這麽久?”

“幸好醒了,再睡下去怕不是就死了。”李晉哼了一聲,嘴上說着冷漠的話,想到她就這樣毫無緣由地昏睡了三天,眼角卻是微微紅了起來。

“說什麽呢,我可要長命百歲的,大夫有沒有說我是生了什麽病,尋常疲勞也不至于連睡三天。”

“一群廢物,只會說你身體健康,卻說出不為什麽一直昏睡着。找了十幾個人都查不出病因,也治不了你。”

“我現在覺得精神比之前還要好,想來這也不正常,估計昏睡就是因為系統脫離身體造成的。睡了這麽久,我想趕緊下去走走。”

說着,俞纓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卻被李晉伸手一把按住。

她一擡頭,争辯的話到嘴邊就咽了下去。

只見李晉明明嘴上說着陰冷的話,握着碗的手卻微微顫抖,一個垂眸淚珠便滾落,滴在碗裏,撩起陣陣漣漪。

“怎麽了。”她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輕輕地擡起手撫去他的淚。

即使在落淚,他依舊保持着冷淡的表情:“以後要死,就提前和我說一聲。”

說一聲,讓他不要心懷希望,又失望。也讓他能夠随時準備好,一起離開。

俞纓心疼極了,雙手捧着他的臉,大拇指輕輕摩擦着他的臉頰:“我還有一個任務沒完成呢,不會死掉的。”

說着,她低頭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然後貼着他的耳朵說:“這個任務讓我和你永遠都在一起,否則就要懲罰我一輩子只能呆在你身邊。”

她的眼睛笑起來像是月牙一樣,彎彎的看着他,像是現在做什麽她都會答應。

李晉沉默不語地看着她,看得俞纓心裏緊繃繃的,有些發慌,便主動扭頭,視線飄移。

這時李晉卻突然開口了:

“再親我一下。”

他扯了一下她袖子,耳尖殷紅,表情卻淡定如常。

俞纓愣了一下。

她以為自己說了這麽一段海誓山盟,肯定要把李晉迷得暈頭轉向,誰知道沉默了這麽半天,竟然說了句這麽不着調的話。

見她沒有動靜,李晉倒也不着急,垂下頭睫毛顫顫的,作出萬分傷心的樣子。

看得俞纓心軟得一塌糊塗,連忙又捧起他的臉,湊上去親了一口。

“現在好了?”

李晉嚴肅着臉:“我還記得你第一次見我就親上來,還伸了舌頭。”

言外之意就是不滿意,現在怎麽反而如此小氣了?

一提起以前做任務的事情,俞纓就臉紅。

當時做的時候就硬着頭皮上的,現在回憶起來還覺得尴尬得不行。

知道李晉現在是故意說這個,她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快下去,別擋着,我要出去走走。”

李晉一動不動地坐在床沿邊上,擋着不讓她下去:“如今甚至不怕我,還敢動手了。”

以前怕他得緊但厚着臉皮又貼上來,後來系統被發現了又對他總是敬而遠之,恨不得逃得遠遠的,還以為自己是什麽豺狼虎豹,要吃了她。

不過,這樣想倒也沒什麽不對。

“你現在倒是不傷心了?”俞纓學着他的語氣回道,“又開始拉着張臉,跟大家都欠了你錢似的。”

現在沒了系統,也不受劇情限制了,她也沒什麽好擔驚受怕的。

開玩笑,她的男人她怕什麽?不過,還有一些事沒有解決。

“萊日國的那些家夥都被抓住了嗎?你是不是還要去邊疆與他們打仗?你身上的傷好了嗎?”俞纓接連問了三個問題,心裏泛起擔憂,戰場上太危險了。

李晉拍了一下她的頭:“以後不能讓你操持家事,否則這麽多擔心不得愁壞了?”

“誰要給你操持家事了。”俞纓梗着脖子反駁。

“那你說是誰?”

李晉盯着她看。

俞纓被他看得臉紅脖子粗,嘟囔着:“你還叫那婢女喚我夫人。”

李晉笑了:“李寅維被我抓住後,萊日國的國主已經投降,我帶你回江南了。”

早先在遂原他們就追查到李寅維運送了一批武器過去,就是他和俞纓所乘坐的那艘商船。

因此皇帝才同意了讓他不去帶兵,而是順藤摸瓜,聯合了朝廷将那些密謀在晉國裏應外合的人一網打盡。

曹晟回去後便追随了新的皇子以此自保,萊日國自己國內的朝政已經是一團亂麻了,根本沒有精力與晉國匹敵。

俞纓瞪大了眼睛:“怎麽就突然投降了?”

李晉知道俞纓是在故意轉移話題,但偏偏就不讓她得償所願。

“所以,現在連伸舌頭也是極難的事了嗎?”他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卻又緩緩低下了頭,濃密的睫毛下垂,神情落寞。

一副“果然是感情淡了”的樣子。

俞纓被他拿捏得死死的,見他這樣,雖然知道很有可能是裝的,但還是受不了。

她稍稍往上坐了坐,正準備妥協,突然,外面就響起了敲門聲,是雅雅。

“老爺,夫人,奴婢拿蜜餞過來了。”

俞纓攤開手,示意她也沒辦法。

李晉的臉瞬間黑了大半,沉聲道:“進來。”

雅雅進來後明顯感覺氣氛不對,把食盒往桌子上一放,就低着頭大步跑了出去,衣裙翻飛,生怕打斷了他們的氣氛。

李晉便端起藥碗,藥已經快涼了,他少舀了一些喂到俞纓嘴邊:“先喝一口再吃蜜餞。”

“都說了不用吃的,我身體好着呢,現在就能下地了。”說着俞纓就又要掀開被子下來。

這時一道黑影欺身壓了上來,将她整個人一把推得仰躺在了床上。

俞纓躺在那兒,擡頭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麽。

只見他手指勾起一顆蜜餞送入口中,又拿起藥碗喝了一大口,低下頭就壓了過來。

俞纓瞬間啞然失笑,在李晉湊過來要吻之間的時候一把把他推開。

李晉猝不及防,一口湯藥噴了出來,濕了滿床。

“你做什麽!”他憤怒地抹了一把嘴。

“你這是哪裏看來的話本子情節,還學會了嘴對嘴喂藥,又土又油膩。”俞纓趁機從床上跳了下來。

李晉黑着臉:“這又是什麽罵人的話?還有上次那個酸檸檬你還沒有和我解釋。”

俞纓笑出了聲,她踩着鞋就跑到門口,一把拉開門。

門外的風呼一下掃在臉上,外面種着滿院的桃花,此刻正正好好是盛開的春季,花瓣在風中飛旋。

她回頭看他,卻比那桃花還要豔麗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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