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此後餘生絕不糾纏王爺……

第5章此後餘生絕不糾纏王爺……

入冬前的第一場雪站不住,青石板小徑上濕漉漉的,蘭畫撩起裙角,朝太夫人的祿安堂走去。

剛踏進正門,迎面撲來一股子淡雅的龍涎香,室內溫暖如春,炭盆裏燃着銀骨炭,正燒的哔啵作響。

太夫人是先祖皇帝的妃子,曾封賢妃,先祖皇帝去世後,她跟着兒子秦王出宮養老,就一直住在這譽王府。

蘭畫自進了譽王府,大多數時間都是養在太夫人的膝下,因而在王府,她跟太夫人最是親厚。

來之前,蘭畫先去煮了一碗蜜棗茶,趁熱端着走,待進了太夫人的院子,湯裏的那股子熱勁堪堪散去,入口是正舒坦的溫熱。

看見蘭畫走來,太夫人立刻彎起眉眼,對一旁的花嬷嬷笑道:“畫兒一來,我就有口福了。”

花嬷嬷淺笑,“您的口味呀,都被蘭畫這孩子養刁了,膳房的廚娘們可天天繃着皮呢,生怕趕不上您的口味。”

說話間,蘭畫已經翩然走到眼前,她先把手裏的茶碗交給花嬷嬷,有禮有矩的請了一個萬福,這才拉着祖母的手,親昵的坐在她的旁邊。

外面化雪,空氣裏濕氣重,一路走來,蘭畫兩鬓沾着薄薄的一層水珠,太夫人從袖中掏出帕子,在她發絲上輕輕擦拭。

蘭畫也不客氣,轉過臉,把另一邊也朝着她,“謝謝祖母,還有這邊。”

太夫人笑着把另一邊也給她擦幹。

花嬷嬷換小玉盞盛蜜棗茶,給太夫人和蘭畫各遞了一碗,忍不住打趣道:“這天底下,也就畫姑娘敢這麽使喚太夫人。”

蘭畫傲嬌道:“還不是祖母疼我。”

話音一落,她心裏仿佛被刺了一下,如果真要離開王府,她唯一舍不下的就是祖母,活了兩輩子,她所有的愛都是太夫人給的。

喉頭一噎,她忙灌了自己一口甜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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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也揭開碗蓋,滿含期待的飲了一口,“嗯”她肯定的點點頭,又連喝了三小口,末了才将玉盞交給花嬷嬷,贊許道:“畫兒的手藝又精進了。”

蘭畫抱着太夫人的胳膊,頭虛虛擱在她的肩膀,真誠道:“祖母若喜歡,畫畫以後天天給您做。”

太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笑着點點頭。

花嬷嬷道:“畫姑娘孝順,又生了一雙巧手,能撫琴能下廚,這以後誰要是娶了她,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太夫人道:“想娶我們畫兒可不容易,祖母給你把着關呢。”

蘭畫故意舒了一口氣,“那畫畫就放心了。”

一句話逗的太夫人哈哈大笑,正堂裏歡聲笑語,氣氛融沐。

突然,門外響起一陣異動,接着傳來此起彼伏的問安聲,悠忽之間,門檻處出現一個挺闊的暗影,仿佛一座大山擋住了門外的光亮,那肅然的氣質登時打破一室的溫馨。

太夫人看見來人,卻是眼前一亮,擡聲道:“湛兒,你怎麽有時間到祖母這裏?”

聽到這個名字,蘭畫斂起了眼角的笑意,松開太夫人,坐正了身子。

江湛三兩步就走到跟前,和祖母說話,他的聲音難得溫和,“剛從宮裏回來,順道過來看看祖母,你們說什麽呢,祖母笑的如此開懷。”

太夫人抿着嘴笑,“我們剛才說,誰娶了畫兒,以後就有大福了。”

江湛眼睛在蘭畫身上掃了一眼,淺笑了聲,“祖母說的是。”

蘭畫聽出他話裏的敷衍,也不以為意,轉過身子倚在木幾上幫祖母剝松子,仿佛沒看見來人一樣。

江湛撩袍坐在太夫人一旁,花嬷嬷端來一盞蜜棗茶,太夫人催促,“你近來在吃食上越來越講究,快嘗嘗畫兒的手藝。”

江湛信手端過茶盞,仰頭喝下一口,抿唇咂摸後,漫不經心道:“花蜜太厚,有待精進。”

太夫人乜他一眼,轉臉對蘭畫道:“瞧見沒,你什麽時候得他一句好話,這功夫就到家了。”

蘭畫塞太夫人手裏一把松子仁,神情松散,“畫畫沒有大志向,伺候得祖母滿意就知足了。”

上一世蘭畫可是有大志向,挖空心思給他做各種吃食,可無論她費多少心力,端到他面前,永遠只能得一句“有待精進”,為了得到他的肯定,她鉚足了精氣神,可惜他被伺候的口味越來越挑剔,卻從沒說她一句好。

她現在才知道,跟食物有什麽關系,在他心裏,她這個人不好,所以做什麽都不好。

熱情選錯了對象,可不就是自讨苦吃,這一世她不再去碰他這顆冷石,故而他那句有失偏頗的“有待精進”,也就傷害不了她。

太夫人聽了蘭畫的話,心裏十分熨帖,面上卻佯嗔,“你還能一輩子伺候我呀,這眼見着就要嫁人了。”

仿佛突然想起什麽,太夫人轉向江湛,“文會發生了那樣的事,攪的畫兒這邊也沒結果,你在朝中接觸的年輕人多,也操心操心這個妹妹的婚事。”

江湛慵懶的靠在座背上,一只胳膊搭在木幾上,修長的五指輕輕轉動手裏的玉盞,聞言他挑了一下眉,緩緩問了一句:“畫畫妹妹自己想嫁人麽?”

猝不及防被他這麽問,蘭畫手下一頓,夾松子的小金鉗狠狠壓在指腹上,登時冒出一顆碩大的血珠子,她低低的“嘶”了一聲。

中間隔的不遠,江湛正好看到那顆血珠子,他心裏猛然一悸,頭跟着眩暈起來,蘭畫手上的那滴血仿佛慢慢的擴大,在他腦中綻開,一大片一大片的血漬,不斷往外噴湧,他下意識捂住了腦袋。

太夫人忙命花嬷嬷拿來瘡藥,又見江湛眼眉緊蹙,臉色慘白,忙問:“湛兒,你怎麽了?”

一瞬眩暈過後,血色褪去,腦中恢複清明,江湛擡起頭,眼中已經沒有痛苦的神色,淡淡道:“沒什麽,許是昨夜沒休息好。”

囑咐了他兩句,太夫人又去顧蘭畫。

金鉗小巧,蘭畫沒怎麽受傷,抹去血珠子,幾乎看不見傷口,再塗上金瘡藥,就無大礙了。

太夫人這才舒了一口氣,她轉臉,就着剛才的話頭責怪起江湛來,“你這是什麽問題,女子年齡到了,哪有不想嫁人的,畫兒未出閣,臉皮自然是薄的,這都被你給吓着了。”

江湛輕按眉心,眸光晃了晃,也沒有接話,似乎剛才那陣眩暈還未完全褪去。

老夫人于是開始趕客,“好了,你昨個辛苦了一夜,快回去休息,畫兒也一起回去吧,我也該去佛堂誦經了。”

蘭畫起來福身應了一聲“是”,而後和江湛一前一後走出了祿安堂。

太夫人喜靜,她的院子在最西頭,譽王府又大,這裏離翊和殿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院門外宴行和一輛馬車早早候在那裏,見江湛出來,他忙迎上去,“王爺一夜沒睡,還是坐馬車回去吧。”

江湛點頭,擡腿上了馬車,車子朝前走了一段,忽又停下,宴行疾步回到蘭畫面前,躬身道:“蘭畫姑娘,王爺請您上車。”

蘭畫垂睫,輕聲回絕,“謝王爺好意,歸晴苑離的不遠,我習慣走着回去。”

宴行無奈,又跑了回去,隔窗跟裏面傳話後,車子卻還是沒動,靜靜停在原地,蘭畫兀自往前走,經過車身時,江湛的聲音隔着車簾傳出來,“上車。”

原來竟是在等她。

蘭畫遠遠的站在車外,有禮有矩道:“王爺何事,在這說就行,畫畫聽着。”

這裏距太夫人的院門不遠,偶爾有仆從婢女經過,她舉止有度,讓人挑不出個理,江湛自然也不能強迫她。

車簾被打開,江湛半斂着狹長的鳳目審視她,清冷的眸子透着淡淡的不悅。

見他半晌無言,蘭畫失去耐心,輕輕一禮,“畫畫告退。”

“蘭畫妹妹,”江湛拖着尾音,語氣疏懶,“欲擒故縱的把戲玩多了,本王的耐心可是有限。”

聞言蘭畫心裏一怔,氣急反而想笑,這個男人竟然以為她在欲擒故縱?

她明明只想離他越遠越好。

也是,她費盡心思接近他,而後對他的态度急轉直下,确實不和常理,看來是她表述的還不夠清楚,讓他産生了誤會。

她向前走了兩步,距離車窗更近,聲音不帶一絲溫度:“我和王爺之間發生的事,皆是因為一時糊塗,現在我想清楚了,保證此後餘生再也不糾纏王爺,更不存在所謂的欲擒故縱,王爺還像以前那樣,當我是這王府可有可無的義妹吧。”

她這番話照理應該是江湛想要的答案,可不知為何,親耳聽到後,他心裏無端冒出一股子躁意。

記憶中每次回府,這個名義上的妹妹總是乖巧的跟在他身後,仿佛他一轉身,她任何時候都在,總是水眸盈動的看着他。

可如今她說餘生再不糾纏,言辭懇切,沒留一點子餘地,是真的想和那夜的事斷個一幹二淨。

江湛本應該相信她的,可是莫名其妙的想到那件需要浸泡三天三夜的薄絹寝衣,多年的昭獄斷案經驗告訴他,動機這般大,怎會如此輕易放棄。

他倒是想看看,她後面還有沒有別的花招。

“唰”的一下拉下車簾,他的聲音又恢複了一貫的疏冷,“你最好說到做到。”

“決不食言。”蘭畫脫口而出,順帶着舉起右手對天發誓。

江湛眸光一頓,緩緩吐出一個字,“走。”

第一場雪後,天氣越來越冷,炭盆裏燒上了銀骨炭。

這一日,蘭畫正和碧竹圍着炭盆烤紅薯,雲翹慌裏慌張的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道:“姑娘,姑娘。”

蘭畫用火鉗扒拉着焦黃的紅薯,漫不經心道:“你慢點,什麽事?”

雲翹一時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說這件事,“裕昌侯府來人了,說是要給馮世子和姑娘說親。”

蘭畫手下一頓,剛撈起的紅薯,又掉進炭盆,“馮世子?哪個馮世子?”

“馮霁安呀。”雲翹着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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